第44章 訴衷腸 “我不走了

第44章 訴衷腸 “我不走了。”

費勁巴拉把蔣紹言弄上?車, 鐘虞後背出了一層汗。

蔣紹言一上?車就?仰頭阖眼,喉結微顫,似乎難受得很。這一身酒氣, 蔣兜兜聞見只?怕要鬧, 鐘虞只?得扶蔣紹言靠在?自己身上?, 又低聲請司機師傅開慢點,別颠着這醉鬼。

回?小區,搭電梯上?樓, 電梯門剛開, 旁邊的房門也幾乎同時打?開,蔣兜兜踩着小黃鴨的拖鞋跑了出來?。

久等鐘虞不來?, 蔣兜兜一整晚就?守在?門口聽聲兒?,不錯眼珠地盯着監控。這會兒?終于見到了人,急不可耐奔過去?,快到跟前又生生剎車,捂鼻瞪眼盯着蔣紹言,末了大喊一句:“爸爸好臭!”

保姆跟出來?,見狀愣了愣:“哎呀, 這怎麽喝了這麽多啊?”

鐘虞顧不上?解釋, 先扶人進去?再?說。蔣紹言看着瘦, 實則身材結實, 體重相當沉。好容易将人拉扯到客廳,往沙發一摔,鐘虞肩上?頓時一輕, 正要走,腕上?纏着的領帶又将他拖住,他只?得站在?沙發邊, 對保姆說:“能不能麻煩您去?煮點醒酒的湯?”

保姆忙去?廚房煮湯,蔣兜兜還躲得老遠,在?臭哄哄的爸爸和香噴噴的小虞兒?之間糾結,眉毛都要擰成麻花。終于後者?打?敗前者?,他一點一點磨蹭過來?,一手抓住鐘虞的衣服,另一只?手還捏在?鼻子上?,滿臉嫌棄說:“爸爸怎麽喝了這麽多啊,真臭。”

鐘虞莞爾,空着的那只?手在?蔣兜兜頭上?摸了一把,把蔣紹言兩只?皮鞋脫下,叫蔣兜兜拿去?玄關,之後又費力地将人擺正。

沙發兩米多,好在?夠長?,蔣紹言屈膝側躺,面色潮紅,濃眉緊絞。見他不舒服,鐘虞往他頭下方塞了個靠枕,稍微墊高,蔣紹言這才眉頭舒展,但眉心還是有道抹不開的褶。

鐘虞不由想?起陶青稚說,喝這麽多怕不是有事。會是什麽事?跟人談事談得不順嗎?

正胡亂想?,蔣紹言在?沙發動了一下,擡起手粗暴地扯動領口,領帶還緊緊纏在?他的手掌,這一動,鐘虞的手也被他帶得直晃,等他不動了,尋思怎麽解開這腕上?的桎梏。

原本或許還能解開的一道結在?拉扯間變得死緊,解怕是解不開了,鐘虞便問蔣兜兜有沒有剪刀。這種鋒利的東西,蔣紹言怕小崽子亂玩,都收起來?了,蔣兜兜抓抓頭發,靈機一動,說他有寫幼兒?園作業用?的那種裁紙的小剪刀。

鐘虞心想?也行,叫蔣兜兜拿給他。

小孩子多少都有點人來?瘋,兩個大人都在?,蔣兜兜好高興,撒着拖鞋蹬蹬蹬往樓上?跑,沒多久就?拿着把塑料剪刀下來?。

這種剪子刀刃鈍,但剪領帶足夠了。鐘虞拿在?手裏,張開刀刃,對準,只?要輕輕使?力就?能将那柔軟的織物?斷成雙截,然而視線游移到蔣紹言那張臉上?,突然無法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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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剪,剪斷的不只?是領帶,似乎還有別的。

手臂僵了半晌,鐘虞彎腰将那剪子擱在?了茶幾上?,心想?算了,蔣紹言領帶估計不便宜,一剪子下去?好幾千,着實浪費。

保姆做好姜湯端出來?,在?圍裙上?擦手,問鐘虞還有沒有別的吩咐。鐘虞知?道她不住家,只?負責做飯和偶爾蔣紹言不在?時看着蔣兜兜,眼看時間不早,鐘虞便笑說沒事了,讓保姆先回?去?。

等保姆離開,湯也涼得差不多,鐘虞把蔣紹言推醒。

大概酒意已經發散了出去?,蔣紹言臉色看着不再?那麽紅,他從沙發坐起,向後靠着,用?力捏住眉心,随後悠悠睜眼,眼神依舊迷散。

“喝了。”鐘虞半蹲在?沙發前,端起醒酒湯遞過去?。

蔣兜兜在?旁邊學舌:“喝掉喝掉快喝掉,爸爸好臭哦。”

蔣紹言反應了一會兒?才像是明白身處何?處,目光滑過蔣兜兜,落在?鐘虞臉上?,深深沉沉的,瞧不出在?想?什麽,只?是定定看了幾秒,接過那碗湯一飲而盡。

鐘虞拿過碗擱回?桌子上?,随後扯扯手腕,對蔣紹言說:“松手。”

蔣兜兜又學話:“松手松手,爸爸快松手!”

蔣紹言似乎愣了愣,看了眼鐘虞被領帶綁着的手腕,又低頭去?看自己的手,不僅沒松,手指反而收緊了。

“蔣紹言,”鐘虞壓低聲音,“你要是不松,那我?只?能剪了。你松還是不松?”

這回?蔣兜兜不學了,安靜地站在?旁邊看蔣紹言的反應。

蔣紹言像是遲疑了,半晌,不情不願般擡起手,将纏了兩圈的領帶慢慢解開。

領帶太長?,垂下拖到地板,鐘虞只?得抓在?手中,從半蹲的姿勢站起來?,錘了兩下有些發麻的腿,然後一摟蔣兜兜的後背,帶他回房間。

蔣兜兜知道鐘虞第二天就要走,困得眼皮直打?架還不肯睡,纏着鐘虞幹這幹那,最後實在?擋不住困意,才在鐘虞懷裏睡了過去。

鐘虞一看時間,已經淩晨兩點了,他打?算五點先回?酒店退房,六點直接去?機場,還有三個小時,不睡也罷,反正飛機上?可以補覺。

踩着樓梯往下走,夜深人靜,鐘虞盡量不發出聲音,他以為蔣紹言也睡了,沒想?到蔣紹言還坐在?客廳沙發上?,垂頭弓背,仍是剛才喝完醒酒湯的那個姿勢,似乎一直沒動過。

極輕的動靜也被他聽到,蔣紹言回?過頭,鐘虞便看到了一雙深邃的眼。

鐘虞腳步頓了頓,從容走完剩下的臺階,走到蔣紹言跟前問:“怎麽不睡覺?”

蔣紹言沒答,只?看着他,眼眶帶紅,但眼底血色褪去?,眼神也像是恢複了些許清明。

鐘虞不知?道他醒沒醒酒,又試探問了一句:“今天怎麽了,幹嘛喝這麽多?”

這話他不該問的,但他都快走了,問一句又何?妨呢?

蔣紹言還是不答,黑黢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鐘虞擡手在?他眼前晃:“喝傻了啊?你還知?道你自己是誰嗎?”

蔣紹言依舊不吱聲。

鐘虞彎着腰,這姿勢離蔣紹言有些近了,能更清楚地聞到蔣紹言身上?的味道,他鼻翼翕動,輕嗅了嗅,并不覺得臭。蔣紹言身上?不止有酒味,還混合着另一種味道,那是成熟男人身上?那股源源不斷的熱力散發出的味道。

溫暖又強悍,暧昧又迷醉,十分勾人。

鐘虞的喉結不自覺滑動,覺得有些危險,直起身将距離拉開,随後徑直走到那張主人位的單人沙發上?,低頭想?把手腕上?的領帶解開。

還有三小時,怎麽也夠了。

正弄着,頭頂落下一道陰影,蔣紹言突然站了起來?。鐘虞一愣,仰頭看去?,視線交纏幾秒,蔣紹言又突然蹲下,單膝跪在?他面前。

鐘虞又一愣,“你幹嘛……”還沒問出口,蔣紹言突然說:“我?知?道你是誰。”

鐘虞茫然,脫口問:“我?是誰?”

蔣紹言伸出手,兩只?寬大手掌将鐘虞的完全手罩住,看着他一字一頓說:“你是寶寶。”

手被牢牢包裹,鐘虞動彈不得,以為聽錯:“什麽?”

“你是寶寶。”

蔣紹言松開他的手,伸展長?臂将他緊緊擁住,又在?額頭上?印下一吻,英俊的臉上?展露溫柔的笑,輕聲喚:“寶寶。”

鐘虞愕然。

他突然就?想?起過去?,同居的那段時間,蔣紹言一直叫他鐘虞,有天晚上?他腿抽筋十分難受,半夜蔣紹言推門進來?,他還沒睡着,但不想?叫蔣紹言知?道,于是閉眼裝睡,就?感覺蔣紹言坐到了床邊,替他把被子往上?拉,然後很輕地喊了一聲“寶寶”。

之後還有幾次,都是蔣紹言以為他睡着,在?旁邊喊寶寶,他一直以為蔣紹言喊的是肚子裏的孩子。

“你叫我?什麽?”鐘虞難以置信,難道蔣紹言喊的寶寶一直是他嗎?

“你是我?的小虞兒?,我?的寶寶。”

鐘虞心頭大震,一瞬間整個心髒都發麻顫抖。他厲聲質問:“蔣紹言,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看清楚我?是誰,你叫我?什麽?!”

說完,他就?見蔣紹言牽起他的手,放到唇邊吻了一下,又把他的手拉到心髒的位置,貼緊,壓實,看着他說: “我?看得很清楚,你是寶寶,我?的寶寶。我?想?你,真的好想?,我?會好好保護你,不叫任何?人欺負你,你能別走了嗎,寶寶……”

一聲聲的呼喚,鐘虞覺得自己無法呼吸,大腦一片空白,僵坐在?沙發上?,不知?過去?多久,等再?去?看蔣紹言,蔣紹言垂頭閉眼,竟是維持着單膝跪地的姿勢再?度昏睡過去?!

“……”鐘虞恨不能将這人搖醒,問問他到底什麽意思!

天空晦暗,隐隐有光從遠方地平線透出來?。鐘虞在?落地窗前站了許久,那條領帶最後還是被他解開了,扔在?蔣紹言身上?,而蔣紹言被他搬回?沙發,直到現在?還沒醒。

快五點了,他應該要走,也完全可以走,沒人能阻攔他。

鐘虞卻在?猶豫,不知?道第多少次回?頭,看向沙發上?昏睡着的人。

指針一秒秒地轉,聲音在?腦內無限放大,連同着心跳,震得耳膜嗡鳴。時間不多了,鐘虞做出決定,拿起手機,卻不是叫車,而是打?給自己的助理。

紐約那邊現在?是傍晚,茱莉亞應該還沒下班。

電話很快接通。

“茱莉亞。”鐘虞說,頓了頓。

活潑的女助理一如既往語調輕快:“Yu,你該出發去?機場了吧?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見到你了,別誤會,我?沒有想?要禮物?的意思。哦對了,我?知?道你不喜歡驚喜,所以偷偷告訴你,伊森會去?接你,還策劃了一場——”

“茱莉亞,”鐘虞打?斷,感到有些疲憊,聲音也低,“幫我?把機票取消。”

“什麽?”茱莉亞愣了愣,“取消?為什麽?出什麽事了嗎?取消之後需要幫你再?訂嗎?什麽時候?老大問起我?怎麽說?”

一連串的疑問,鐘虞做了個深呼吸。

他一個也沒答,只?是望向遠方隐約亮起的日光,然後說:“取消吧,我?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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