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無面

宿遺祯騎着飛霜穿過放馬場,豎起耳朵仔細去聽馬群的動向,發現馬群已集體往野林子裏奔去。好在飛霜速度快,追了一會兒真給他追上了。

還未到跟前,宿遺祯瞧見領頭的一匹馬竟像是從沒見過,他仔仔細細回想了幾遍都不記得有渾身全白的馬匹。

這匹馬異常,肯定就是它帶走了馬群!

宿遺祯策馬追趕,忽然聽見野林子裏傳來了犬科動物的低吼聲。

他聽幾個小弟子叨叨過,說這附近的山坳裏近來多了不少豺狗,通常都是在夜裏出來捕食,沒想到被他給碰上了。豺狗啊,是最野蠻的一類犬科。

不妙!十分不妙!真他媽邪門到家了!

炸|藥包炸|藥包,沒有炸|藥包有個火把也好啊!尼瑪,有手電筒也行啊,現在誰能給老子遞來一個手電筒老子就跪下來給他磕頭!宿遺祯再一次親身驗證了原始人生存環境的艱苦。

他繞至馬群外圈把馬往放馬場上趕,抽幾個空子往野林子裏看了看,一些眼睛或紅或綠地閃着,在黑漆漆的林子裏格外恐怖。他驅策飛霜追上了白馬,企圖拉住白馬的缰繩,然而那白馬根本沒有缰繩,果真是一匹外來馬!

他暗罵一聲,揚起馬鞭朝白馬屁股上抽去,白馬驀地回頭。

“我的媽耶!”宿遺祯好沒出息地又一次叫了媽,只因為那白馬根本沒有臉!

“什麽鬼東西?!你給老子把馬帶回去吧,跪下來求你好不好?!”宿遺祯見那白馬義無反顧,咬咬牙往它身上一跨,轉而對飛霜道,“飛霜啊,你可給哥哥長點臉,別跟着往林子裏跑,不然美人兒要跟我玩命!”

他強行壓抑住對白馬為什麽沒臉這件事的思考和恐懼,用馬鞭往它脖子上繞了一圈攥在手裏,費力地控制白馬的前進方向。可這白馬像是鉚足了勁兒要把馬群送進豺狗的嘴裏似的,任憑抽打就是不轉向。

眼看着豺狗群的紅眼睛綠眼睛已經逼至近處,宿遺祯使勁勒緊了白馬脖子,只要它還往林子裏竄就使勁勒,相反,只要它肯扭一下頭就放松力道。

沒多會兒宿遺祯的血管青筋全都爆粗,白馬終于服軟,開始往放馬場方向跑。

“好馬,繼續跑!”宿遺祯轉頭去看飛霜,飛霜正在最後面驅趕其餘馬匹。真是一匹有靈性的馬!宿遺祯老淚縱橫,然而還沒來得及感動就看見豺狗們已經竄出林子追了上來,跑得最快的一只幾乎要咬到飛霜的腿了。

“飛霜,彈死它!”宿遺祯不敢怠慢,勒着白馬拼命往前跑。飛霜果真彈起後腿将那只豺狗踢飛了出去,可第二只、第三只又接連補替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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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遺祯往白馬屁股上狠狠一拍,對它道:“給我接着跑,你丫的要是敢回頭,老子一定把你的馬頭給切下來!”接着便踩上馬背一路跳過去,最後跳到了飛霜的背上。

他用馬鞭不停地抽打追上來的豺狗,飛霜也時不時彈幾腿,且漸漸放慢了速度吸引豺狗群,掩護了其餘馬匹越跑越遠。眼見着馬群安全,宿遺祯總算稍稍松了口氣,驅策着飛霜吸引豺狗往另一個方向跑,抄近道進入結界區域。

結界近在眼前,就在飛霜縱躍的瞬間,一只豺狗不要命地撲了上來。宿遺祯轉頭,猛揮手中的馬鞭,這只豺狗被抽開了,然而另一只豺狗卻咬住了他的手腕。

飛霜已經躍進了結界,嘶鳴聲響徹放馬場,宿遺祯卻摔落在結界之外,大聲道:“飛霜,接着跑!”

飛霜聞言揚起前蹄,嘶鳴了一聲便毫不猶豫地朝着蒼铘宮飛奔而去。

“你還真丢下我就跑啊——”宿遺祯的聲音也響徹了放馬場。

豺狗群圍了上來,宿遺祯成了被分食的獵物。他的功夫還算有點用,大喝一聲竟爆發出一股強悍的能量,将豺狗都震開了出去。只是這一震只能管一瞬,豺狗群立刻又圍了上來,他再想來一嗓子時這能量已經使不出來了。

原始人的內功靠不住,還是中華武術博大精深!

宿遺祯和一群豺狗拼起拳腳來,他動作夠快,可豺狗勝在數量上,細嫩的皮肉不斷添新傷,一會兒是手臂被咬,一會兒是小腿被抓,還有個可惡的竟然撓在了他的屁股上。

老子今日要喪命于此了!“風荷大人救命啊——”宿遺祯大喊。

“來了!”

是風荷來了嗎?宿遺祯驚喜回頭。

“來了來了來了!大佬撐住啊你撐住啊,我們來救你了!”

宿遺祯頓時失望,一聽這麽多聲“來了”就該知道準是啰嗦鬼羅未已。

說話的确實是羅未已,但救他的卻不是。只見來人率先落地,将他從豺狗的包圍圈裏一把拎起扛在肩上,接着還未看清出的什麽招,兇神惡煞的豺狗們就全都被掃了出去,足飛了丈遠。

羅未已問:“這些東西怎麽處理?殺光嗎?要殺光嗎?”

“殺,”一個聲音輕淺卻冰冷,“一個不留。”

宿遺祯雙腳落地,看見發令之人正是風荷。他一陣激動,剛想沖上去抱一下卻看見剛才扛着他的這個人面色不善,立馬止住了腳步。

此人身材高大,相貌英俊,表情蕭肅,莫非就是蒼铘?

嗯,十有八九!

宿遺祯立刻單膝着地,低眉順目道:“宿遺祯見過尊主。”

此人愣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衣衫,沉默着轉身離去。

“什麽意思?”宿遺祯仔細瞧了瞧他的衣衫——沒毛病。

風荷道:“你認錯人了,他是江上弦。”

哦,想起來了,司雷殿确實說過蒼铘只穿青衫。江上弦,那就是蒼铘的右護法。

宿遺祯龇牙咧嘴地起身,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傷勢,頓時吓出一身冷汗。只見衣服上已經沾滿了血,他很确定這些都是他自己的血,因為剛才他赤手空拳,根本沒能把那些豺狗打出血來。可惡了,狂犬病隐患啊,原始人根本沒有狂犬疫苗啊,未來的某一天他很可能會變成一只瘋狗到處咬人,最後被人用鐵叉叉着脖子亂棍打死啊!

宿遺祯轉頭,面目猙獰地對羅未已說:“把我的野味留着一口氣,老子要親自剝皮拆骨,給你們做一頓全狗宴......”

羅未已擦擦劍:“晚了晚了,你早點說哎,現在全都死光了。”

“......真夠快的,”宿遺祯嘆了口氣,“罷了,都是天意。”雖說豺狗跟那些可愛的毛茸茸的寵物狗不是一回事,但虐殺行為在法治社會仍是被禁止的,權當又積了一德。

風荷問:“你怎麽樣?”

宿遺祯立馬恢複了傷患該有的嬌弱,扯着紅袖泫然欲泣:“風荷啊,我不太好,我剛剛為了救飛霜被豺狗咬住了手腕,可能會失血過多而死。在我們那邊啊,有好多人生活不如意就會選擇割腕自殺,就和我現在的狀況是一樣一樣的......對了,飛霜還好嗎?其餘馬匹都還好嗎?”

風荷在他流血的地方封了穴,簡單道:“都好。”

“都好就好,只要飛霜沒事,我受點傷不算什麽。”宿遺祯指了指屁股,“後面也被刨了一下,好痛,屁股開花了。”

風荷有些猶豫該怎麽下手,遲疑片刻之後終于拿起宿遺祯的手,引導着他往穴上點了兩下,稍稍止住流血之勢。他問:“還能走嗎?”

宿遺祯:“可能走不了,好痛。”

風荷對羅未已道:“你來背他。”

“不用了!”宿遺祯緊急剎住,“我堅持一下就好,不勞煩羅師兄。”

......

事實證明,被豺狗咬傷真不是開玩笑,痛得要死。待他一瘸一拐返回住處時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即使上了藥也沒能遏制住毒物內浸。舊病添新傷,宿遺祯半夜發起燒來,傷口都開始紅腫發炎。

“沒有抗生素,沒有狂犬疫苗,真的要死了,這次是真的要死了。”宿遺祯呵着發燒的熱氣可憐地嘤咛,“還沒能完成任務,還沒能學會武功,回不去了,要死在這兒了......”

他費勁地撐坐起來,又費力地爬進了棺材裏,在棺材蓋上敲了十五下。

司雷殿現身後被他吓了一跳,慌忙問道:“你這是怎麽了?怎麽把自己玩成這樣了?”

宿遺祯虛弱道:“我要死了,我完不成你的任務了。”

司雷殿:“你這可就奇妙了,當初宿遺祯本人也沒這麽慘過,你是怎麽混的啊?”

宿遺祯:“都怪你,我好好的死就死了,都怪你把我抓到這兒來,害我還得再死一次,還是這麽痛苦地死......”

司雷殿:“你不會死的,要死也不是現在死啦,堅強點,救你的人來了!”

宿遺祯還想再跟他多說幾句,道個別啥的,一聽見救命的人來了就立即睜開了眼,看見了狐貍。他嘟哝道:“救我的人沒來,救我的狐貍來了。”

狐貍小心翼翼地蹭着他的臉,宿遺祯看見那雙狹長的琥珀眼裏蓄滿了擔憂,似乎與他對望的并非是一只狐貍,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他無力地垂下頭,任憑狐貍舔舐他的傷口,留下濕熱的疼痛。

“狐貍是好狐貍,總是狐貍來幫我,風荷是不會來的......”

“蒼铘那個老妖精,到現在都沒能見到他,我什麽時候才能見到他?”

“狐貍別舔了,痛,我痛......”

宿遺祯意識不清地念叨,可是舔完之後他又不這樣念叨了,傷口發炎的疼痛全被狐貍舔沒了,狐貍的口水大概是藥。宿遺祯開心地換了個口吻念:“狐貍多舔幾下,多舔幾下,好狐貍......”

宿遺祯還躺在棺材裏,狐貍見他瑟瑟發抖便也生出恻隐之心,化成人形将他抱上了床,又化成了狐貍縮進他兩腿之間,給他夾了一夜,就算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都被搓皺了也沒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小短軟】

宿爺:風荷,我只當你是兄弟。

風荷:手拿開。

宿爺:都兄弟了,摸一下怎麽了?哼(不高興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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