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真相

宿遺祯再次回到蒼铘宮這件事引起了不小的轟動,比這轟動更大的是他竟然一躍成為了宮主首徒,須知蒼铘這些年來門下弟子換了一批又一批,唯獨他自己孑然一身,沒有認過任何一個當入室弟子,這由不得宿遺祯不想成為弟子們的眼中釘。

回來的頭一天宿遺祯就被安排住回了浮屠塔,他本想拒絕,無奈蒼铘很堅持。而後他又被塞了一本《懸參劍訣》,被要求每天去懸參瀑下練劍,必須每天都有所領悟,否則就要受沉水之罰。這都不算大事,最讓他難以接受的是每天夜晚都要去蓮池浸浴,一日都不能落下。

宿遺祯坐在火堆旁吃着烤兔肉,對衆人道:“我後悔了,從明天開始我将失去人身自由,每一天都被別人安排滿滿的,唉,悔不當初。”

杜若:“就跟你說了不該回來,你拜師那會兒可不聽人勸。”

宿遺祯:“你那是勸我嗎?你除了揭我老底還做了啥?”

齊銷:“這不挺好麽,誰不想當尊主首徒啊,只有你有這個命。好好珍惜吧,有尊主的教導,不日之後你就能脫胎換骨。”

羅未已:“大佬大佬大佬,我聽說尊主把三思劍都送給你了,真的假的啊,你帶出來了嗎?那把劍原先不是在風荷大人的手上麽,現在又給了你,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啊?不會是風荷大人給你的吧,風荷大人跟你關系好像不一般啊。”

宿遺祯撓撓頭:“別提這茬行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把這個名字壓下去。”

齊銷側目:“什麽意思?你還敢打風荷大人的主意?”

杜若:“豈止,他當着你們尊主的面都敢争來搶去,一口一個‘把風荷讓給我’之類的,活脫脫的不要命。”

羅未已張大了嘴巴,兔肉的油差點都滴出來。他驚訝道:“了不起啊大佬,連尊主的人你都敢搶,佩服佩服佩服!說起來這段時間一直沒看見風荷大人,好像憑空消失了似的。”

宿遺祯:“消失?怎麽會,他大概就是懶得出塔,你們又進不去。”

杜若:“是他懶得出塔還是你們尊主不讓?誰會願意天天悶在塔裏啊,叫我被困在這蒼铘宮裏我都挺不樂意的,要不是看暢言非要來,我寧願在外頭做個自在閑人。”

暢言聽了這話望向他,眼神無辜又有點內疚。杜若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便趕緊摸摸他的頭,安慰道:“不是不是,我其實是怕以後吃不上好吃的了才跟來的,我自己哪照顧得了自己,哈哈!”

宿遺祯:“我今天進塔之後也沒見到他,反正他也一直躲着我,見不着才是正常的......”

羅未已:“咱們尊主還真是挺寬容的,竟然能容忍一個觊觎自己愛人的人留在身邊,還收他為徒教他武功,這是什麽樣的胸懷啊,我真是越來越佩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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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銷:“大概是不在意吧,咱們尊主從來不會把誰放在心上的,就算是風荷大人也一樣。”

宿遺祯:“別這麽說。”齊銷的話讓他略覺不快,畢竟那是風荷,就算他希望那兩人早些分開也還是盼着他們曾經都是真心對待彼此的,事關愛情,不該摻別的。

齊銷:“我不是在信口胡謅,咱們尊主的丹元比較特殊,他是不能動情的,一旦動情他的丹元便會吸食對方的精氣,直到把人吸幹為止,他自己也控制不了。”

“你說什麽?”宿遺祯愣住了,“你怎麽會知道這種事情?”

齊銷接着道:“是段師伯說的。大師姐秦兮瑤一直格外出衆,她也一直想得尊主親自指導,但請求了幾次都被拒絕,後來段師伯就把這件事告訴了師姐,叫她不要打擾尊主。”

妖,老妖精果真是妖!難怪先前風荷總是一臉病态,莫非就是被他害的?那後來風荷的病又好了,是因為老妖精對他斷情絕愛了嗎?那這也算好事吧......宿遺祯默默地想。

他哂笑道:“天意叫我來解救風荷。”

羅未已朝他豎了大拇指:“了不起了不起,大佬夠膽子!當初野獵那件事我就聽說你被賀稚陷害投毒,還當衆頂撞不肯跪仇戈教習,最後被關進了鐵崖籠受盡折磨也不服軟,你真是夠膽夠爺們!可惜我去見你幾次都被攔在外頭,唉......賀稚那家夥實在可惡,罰得太輕了些。”

宿遺祯眯了眼:“賀稚那厮怎麽了?”

齊銷:“這事說來話長,尊主讓江護法去查師父和賀稚,竟然查出賀稚是師父的私生子,所以這些年才任由他胡作非為,門下師弟師妹們也大都唯他馬首是瞻,我這個當大師兄的反而沒什麽地位。後來查出投毒一事是一個師弟幹的,罪責被他攬去了。”

杜若道:“那不很顯然是替罪羊麽,你們宮中竟然還有這種事?”

齊銷點頭:“是替罪羊,不用查我也知道是賀稚的主意,但是沒有證據,最後只查出個野獵作弊一事,判罰禁足思過一年,取消三年野獵資格。師父也因徇私受了罰,懸參瀑下淋了一個月的水。”

“那是輕了,我可是差點被鐵崖籠外的濁氣毀了三魂七魄。”宿遺祯擦擦手道,“我得回去了,再晚一會兒師尊得罰我去懸參瀑了。”

不過去懸參瀑下練功和去懸參瀑下受罰到底有什麽區別?仔細想想還真沒區別,呵呵。

這夜宿遺祯睡得不好,電閃雷鳴間大雨傾盆而下,他被窗外的雨珠打濕了臉便起身去關窗。關上了窗戶門又被風吹開了,他便只好再去關門。可關門的時候卻看見一個女人披頭散發朝他走近,那女人渾身都是水,睜着一雙大眼睛無辜地盯着他。宿遺祯很想後退,卻偏偏像是被定住了一樣怎麽都退不動,他問:“你到底是誰?你找我做什麽?”

女人眼眶烏青,對他道:“宿遺祯,你對得起我嗎?你有罪,你不能為我報仇,你有罪......”

宿遺祯心跳加速,他道:“我根本不認識你!”

女人伸手掐住他的脖子:“你有罪!我是你的未婚妻,你竟敢說不認識我,你有罪!”

“放屁!”宿遺祯被她冰涼的手掐得喘不上氣,怒道,“老子根本沒有未婚妻,你到底是誰?!”

女人:“我是你的未婚妻,你不認我總該認你的家人,你的父母,你的妹妹,你宿家幾十口的性命你總該認!宿遺祯,你有罪!”

“大哥,大哥救我!大哥救我啊!”一個看起來只有十來歲大的小丫頭也披散着頭發朝他逼近,接着是一對中年夫妻,還有其後的許多人都在雨中朝他走來,都在朝他伸手喊救命。

宿遺祯驚恐已極,連連道:“我不認識你們!老子不認識你們!都滾開!”

女人使勁掐着他:“你這罪人竟然和滅門仇人在一起,竟然拜他為師,竟然給他下跪,宿遺祯,你是罪人,你有罪!”

“你有罪——宿遺祯,你有罪——”

宿遺祯掐着自己的脖子醒來,他吓出了一身冷汗,夢中女人烏青的眼眶仿佛還近在眼前。他平複了一會兒起身關了窗,不大放心又插上了窗銷,走去銷門時卻見外面果真是電閃雷鳴,只是沒下雨。他往天上瞧了瞧,電閃雷鳴間雲層裏還顯現了一條大青蟲的影子。

“又在光屁股亂竄......”宿遺祯啐了一聲,“害我無故做噩夢。”

可這噩夢也太真實了,他有點不敢睡,索性鑽進了棺材裏把司雷殿敲了出來。

“小坐墊,你不是司雷的嗎?有條龍在搶你的飯碗你管不管?”宿遺祯對他道。

司雷殿嘿嘿直笑:“這個嘛我還真管不了。我瞧你面色不太好啊,出什麽事了?”

宿遺祯斜睨着他:“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

司雷殿搖頭:“沒有,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宿遺祯:“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司雷殿:“咦,我已經見了棺材了。”

“別跟我瞎扯,”宿遺祯道,“你只說宿遺祯同蒼铘對戰數次都是敗績,他心有不甘便在死前立下遺願,可對于他為什麽執着于戰勝蒼铘你卻只字不提,難道真的只是因為他想當天下第一想瘋了?你老實說,是不是跟他家人的死因有關?”

司雷殿:“你自己猜。”

宿遺祯:“我靠!老子今晚夢見他一家人了,一個個像是被淹死的啊!不會吧,不會是蒼铘幹的吧,還有那宿遺祯究竟為什麽會被雷劈死?不會也是蒼铘幹的吧?!快點告訴我不是啊!不然老子的罪過可就大了,以後說不定他們要天天來纏着我啊!”

司雷殿:“是,也不是。”

宿遺祯:“說人話!”

“好好好,你先別激動,”司雷殿道,“是這麽回事,當初宿家莊一帶發生了天災,一場地火幾乎燒光了那個城莊。蒼铘化龍趕到的時候只剩下百來號人還活着,他們全都集中到了山頂處,朝着天上的龍求救。龍在雲裏施法降下大雨撲滅了山火,那百來號人得救了,但是躲藏在低處山洞裏的宿家人全被水淹死了。”

“......”宿遺祯抱頭狂撓,“竟然是這樣......這個仇可大了啊,這叫我怎麽辦啊,這是打敗他就能結束的事嗎?大爺的!”

司雷殿:“當時宿遺祯在固微山學藝,暢言在去給他送冬衣的路上,也正因此兩人才幸免于難。得知這件事之後宿遺祯瘋魔了一陣,但是他沒有恨蒼铘,他明白救人與殺人之間的區別。你大概沒法體會,一個人明知道是誰害死了他的家人卻不能去報仇,那種糾結,那種撕心裂肺的傷痛,那種無能為力該有多強烈。”

宿遺祯:“所以,他把全部的情緒都轉化成了打敗一個人的願望,是麽?”

司雷殿:“是,你做的這個夢他曾做過無數次,十四年裏,他做過無數次。”

宿遺祯無言以對。

司雷殿繼續道:“宿遺祯的死确實跟蒼铘有關系,但也是他自己所求。蒼铘的修為早在二十多歲時就已至渡劫,但他渡劫多次都失敗了。那次的天雷也正是為他渡劫而降,但宿遺祯不甘心,他站在山頂把最後一道劫雷用劍引了過去。”

劫雷,用劍,引了去。

“太沉重了,真的。”宿遺祯無力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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