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出鏡
于是蒼铘扛着他跳上了頭頂的座蓮,兩人重力再次翻轉,蒼铘雙腳落在座蓮的邊沿,小心翼翼地把宿遺祯放下,怕他摔倒還将手臂伸去給他扶着。
不得不說,蒼铘這老妖精是真的很有男友力,若是放在二十一世紀,呵呵,小姑娘要搶破頭。
宿遺祯蹲在一旁朝水底看去,只見黑漆漆的水面上有絲絲波紋浮動,隐約能看見許多蜉蝣類的生物,還有些細長的東西在更深的地方游動,越看越覺得觸目驚心。緊接着他又看見了自己的倒影,不是宿遺祯的臉,而是陸拾遺的臉!
“咳、咳咳、咳呸!”
水質有些渾濁,陸拾遺嗆了兩口嘗出了些腥鹹。他的水性不算好,待把近處的那個孩子推上了岸之後就有些脫力了,但眼見着另一個孩子已經往水底沉去,他不管不顧地就潛了下去,一分鐘之後終于把那孩子也給推出水面。
那孩子吓壞了,剛一呼吸到空氣就開始手蹬腳刨,十四五歲的年紀手腳還挺重,忽地一掌劈到了陸拾遺的頸側,還往他兩腿之間踹了一腳。陸拾遺當即麻了半身,随後便往水底沉去。
......
“你是司命君?”
“正是。”
“本座與天界素無瓜葛,司命君究竟有何要事?”
“東天神君失職,神位空缺,你可願承繼?”
“我父并非失職,乃是力盡戰死。他窮盡一切守護世間生靈,戰死之後仍化身冰原鎮壓魔流在極北之地,天界不認這功勳便罷了,竟還指望我繼續當你們的墊腳石?”
“何必賭氣,你元靈乃半龍半狐,若不為神便要為妖。”
“下界為妖倒也自在。”
“為妖便要承受天雷劫難,一次不飛升就要承受兩次,一直不飛升便要一直承受。你本該承繼神位,何必受那渡劫升仙的苦?”
“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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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不願意就不願意吧,只是如今東天際妖魔趁機肆虐,你執意不肯承繼神位,天界恐怕也不願出兵襄助,以你一己之力鎮壓豈不也是吃虧?”
“我不為天界,只為我父,為衆生,談不上吃虧。”
“好,本君欽佩你。三思劍贈予大義之人,願你立于不敗之地。”
缥缈仙境中,白袍神官笑容灑脫燦爛,縱然清冷如蒼铘也不禁為之心馳神往。
......
宿遺祯急促後退,他不敢相信那司命君是誰——那張臉是他陸拾遺的臉!
“宿遺祯,宿遺祯!”蒼铘把他叫了回來,“你已在邊沿,還要往哪裏退?”
宿遺祯回頭一看,自己竟站在蓮座的一圈圓線上,若不是蒼铘一只手在腰後接着,他這會兒該已經掉下去了。
蒼铘問:“你看見了什麽?”
宿遺祯仍舊恍惚:“我該看見什麽?”
蒼铘:“這裏是封魔鏡的出口,你看到的便是鏡中景象。”
宿遺祯:“鏡中能照出什麽?”
蒼铘:“前世。”
前世。
陸拾遺落水那一段算是前世不假,可司命君和蒼铘的那段初見算是怎麽回事?這跟他陸拾遺的前世有什麽關系?總不至于他陸拾遺曾經是旁邊的一根草,見證了兩人的初遇吧。而那三思劍竟然是司命君所贈,蒼铘還把劍送給了,不,是借給他陸拾遺,不,是借給他宿遺祯了,這又算怎麽回事?
呸他大爺的關系網!
宿遺祯問:“你認識我嗎?”
蒼铘:“你是宿遺祯。”
宿遺祯追問:“還有呢?”
蒼铘:“還有什麽?”
宿遺祯沒吭聲。他瞧着蒼铘的表情不像說假話,應該也是不清楚這一切的。他回憶鏡中蒼铘望着司命君那一笑的神情,那是什麽樣的神情,那代表什麽意思他一清二楚。
合着蒼铘曾經就是對司命君動過情,只是兩人可能沒什麽結果,而蒼铘在幾千年的沉睡之後也忘得差不多了。這上哪兒說理去,司命君竟然就是蒼铘的老情人,司命君是男的!風荷是假的,司命君卻是真的,蒼铘果真是基佬!
蒼铘是基佬,可在他以為宿遺祯是女人的時候還這樣那樣,這又是什麽道理?難不成,蒼铘是雙的?!
無敵,老妖精真的無敵了。
但這件事也不是那麽難以理解,想當初他宿遺祯也是鋼筋直男,不照樣因為風荷太美而被硬生生掰彎麽......只可惜一切都變成了鏡花水月,恩愛不能解決所有問題,就算是蒼铘這樣神通廣大的妖精對此不也一樣無能為力麽。
宿遺祯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他替這兩人暗嘆了一口氣。幾千年,再刻骨銘心的東西想必也能忘幹淨。
蒼铘道:“你若是看見了前世也不必太放在心上,都已是前塵舊事了。”
宿遺祯:“嗯,我現在更關心怎麽從這裏出去。”
蒼铘:“你在這裏等我,我下去看看。”
宿遺祯攔住他:“別,這水也太黑了,裏面還有很多不明物體,小心中毒。”他說着便“撲通”一聲自己跳了下去。
蒼铘震驚不已,震驚之餘又隐隐帶了怒氣,斥責道:“不叫我下去卻自己下去,你膽子是不小!”
宿遺祯嘿嘿一笑:“這麽說師尊也不确定這入口有沒有危險啊,那徒兒更不能讓師尊下去了,師尊現在沒有法力也跟尋常人一樣,要是出了點意外徒兒出去了也會被宮裏的人打死。”
他可是經過慎重考慮的,他要是出了事,出去之後蒼铘還能把他給救回來,但蒼铘要是出了事,那兩個人就都出不去了。
蒼铘聞言頓了頓,聲調漸緩:“你少惹點事便不會有人打你。”
宿遺祯:“哪是我惹事,我乖得很!而且我有師尊護着,就算惹點事又能怎麽樣?”
蒼铘:“本座護得了你一時總護不了你一世,你須得學會收斂。”
宿遺祯:“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蒼铘無奈:“你......聽話。”
宿遺祯大笑起來:“師尊啊,我已經不是十五六歲的小孩子,都已經長大到能夠保護師尊了,你還要叫我聽話。”
蒼铘側過身去:“本座還不至于要你來護着,以後不許這樣了。”
宿遺祯在水底摸索了一陣:“師尊,這要是能被稱為深淵,那我吐口唾沫都算是傾盆大雨,這水才到我膝蓋。”
蒼铘:“沒有暗門嗎?”
宿遺祯搖頭:“沒有,底下是實心的,死死的實心。”
蒼铘:“你先上來吧。”
宿遺祯爬上了蓮座,仰頭往塔頂看去,說道:“有沒有可能深淵也變成了反的?可我看這上頭只有階梯啊,出口果真被仇戈那老東西給修改了位置。”
蒼铘點頭。
宿遺祯又往水裏看了一會兒,突然靈光一閃,對蒼铘道:“師尊,剛才我下水之後水底那些游來游去的東西一點都不怕人,都不閃躲的。”
蒼铘:“所以?”
宿遺祯強調:“就好像它們根本沒察覺到有人來了一樣。”
“莫非是鏡面投影?”蒼铘也仰頭往塔頂望去,不經意又露出了頸項,宿遺祯發現他那圈逆鱗已經隐去了,只剩一片光潔的皮膚,以及性感的喉結。
性感......我呸!他暗罵自己竟然會用這個詞來形容老妖精,宿遺祯這具身體的荷爾蒙果然嚴重失調,看見個喉結都能發騷。
“師尊等我一會兒,我看看上不上得去。”說完足尖一點,宿遺祯朝着塔頂的方向掠去。
但情況并沒有如他所想,和先前一樣,使用輕功飛掠起來之後空間也會随之拉伸,他根本沒辦法躍出五步之外,無論他怎麽飛那些蓮瓣就在他身側,而他就如同逃不出五指山的齊天大聖,只能在佛祖的手裏撒泡尿解解氣罷了。
宿遺祯折回,對蒼铘道:“上不去,但我覺得出口可能就在上方的某個空間裏,這深淵鏡面能反射出來,我們肉眼卻看不到。師尊,現在該怎麽辦?”
蒼铘望向他:“出去之後你還鬧嗎?”
宿遺祯茫然:“啊?鬧什麽?”
蒼铘:“你還會因為風荷的事跟我鬧嗎?”
宿遺祯:“......”
蒼铘追問:“鬧還是不鬧?”
宿遺祯:“......”
喂喂,老妖精情商下線啊,直男拯救手冊要不要了解一下?
他原地踱了幾步,撓了撓頭,對此人的惡劣行徑真是有些無可奈何,便答:“師尊啊,你騙都騙了,我還能有什麽辦法?再說,就算我鬧兩下發洩發洩還不行嗎?你也沒什麽損失。”
蒼铘垂首,低聲道:“你若是想他,我可以偶爾變回風荷。”
“不用了師尊,”宿遺祯黯然神傷,“事情都已經這樣了,你變回風荷也不再是那個風荷。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會慢慢把風荷忘記,就當從來沒遇見過。”
蒼铘:“能忘記嗎?”
宿遺祯苦笑不已:“師尊啊,你還能記得司命君是誰嗎?”
蒼铘不曾猶豫,直言道:“是天界的十二天君之一,掌管衆生命數。”
宿遺祯:“嗯。所以,會忘記的。”
看,上萬年之間只對一個人動過情,不照樣也能忘得一幹二淨麽?那他宿遺祯與風荷的露水情緣又有什麽忘不掉的?宿遺祯覺得可以,那就是可以。
蒼铘不明所以,但見他神色抑郁便也不再多問了,淡淡道:“這就帶你出去,注意閉氣。”
“嗯?”宿遺祯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蒼铘突然化身為龍,随着一聲震碎耳鼓的吟嘯聲響過,塔頂方向的空間霍地炸成了碎片,像是鏡子破裂了,一個黑洞洞的深淵顯現出來。龍爪将他從蓮座上抓起,朝着深淵而去。
當黑水漫過周圍,宿遺祯仿佛又回到了前世溺亡的那片湖裏,湖水冰涼刺骨,那孩子給他的一腳還仍叫他隐隐作痛呢。他不由自主往身下摸去,咦,好像又長了一小截出來!
真是意外之喜!
宿遺祯忍不住要哈哈大笑,但這深淵是真的深,龍爪帶着他往上游了好久沒還沒見頂。宿遺祯擡頭看去,媽的,尚且茫茫無際!他也顧不得笑了,肺裏的氧氣已經用完,胸腔裏的、血液裏的甚至連屁裏的氧氣他都想榨出來用一用。
燃眉之急不得解,宿遺祯要嗝屁。
窒息感令他暈眩,宿遺祯再也撐不住了,驀地吐出嘴裏的二氧化碳,任由黑水往他氣管裏灌。瀕死之際,一片涼涼軟軟的東西覆上了他的唇,随即接收到了來自友方的親切慰問——氧氣。
宿遺祯貪婪地攫取,他閉着眼睛迷茫地回應着對方,更是化被動為主動,兩片唇瓣将對方的包裹住,捧着臉頰用力地吮吸,勢要将對方的氣息全部過渡到自己的肚子裏一般。
“嘩”地一聲出了水,宿遺祯身子一輕便是天旋地轉,緊接着後背着了地。但那唇的主人卻并沒打算就此作罷,反而把他按在地上接着親吻——沒錯,不再是渡氣,而是親吻。
宿遺祯不願睜眼,他在潛意識裏接納了這個人的饋贈,他享受這人的吻,享受這人的擁抱,甚至享受這人掌心下粗暴的、毫無章法的揉捏撫摸。冰涼變為灼熱,鼻息漸漸恢複,他聞到了蒼铘的味道。
特麽的是蒼铘的味道!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是一個良好的開端,請容忍宿爺還是有點抹不開面兒,畢竟是他親口拒絕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