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死生
宿遺祯故作坦然地問了一句:“師尊怎麽了?”
蒼铘:“沒什麽,你心中所想本座很贊同。”
“......”宿遺祯幹笑兩聲,“師尊開玩笑,您怎麽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麽?”
他悄悄設想了一下,以蒼铘的體格子要是死後一直做那種事情,那被他戳的那個人——那個鬼,是不是也太慘了些,萬劫不複,死不瞑目啊。
蒼铘:“你說過你是本座肚子裏的蛔蟲,你知道本座所想,本座也該知道你心中所想。”
宿遺祯:“我是開玩笑的,師尊您是龍,龍的肚子裏怎麽可能有蛔蟲呢。”頂多有些寄生蟲。
蒼铘卻道:“龍與人又有何區別?”
宿遺祯想,區別可大了,物種都不一樣,至少有生殖隔離。他臉上可不敢表現出來,陪着笑道:“師尊是不死之身,有千萬歲的壽命,哪是凡人比得了的?”
蒼铘:“凡人有一死,神魔也不會例外,今日有妖魔死在本座手裏,明日本座就有可能死在妖魔手裏,世事無常。”他遲疑了一下,接着道,“因此就算本座的肚子裏有蛔蟲也并不奇怪,人世常情,無一特殊。”
宿遺祯恍了恍神,回他道:“師尊別說不吉利的話,您不會死的。”
蒼铘望向他:“萬一死了呢?”
宿遺祯被他看得臉皮起熱,總覺得好像自己對不住他似的,不由自主地摳了摳拇指,開玩笑道:“那徒兒一定給您定制最好的棺材,選風水最好的墓地,再把天界的南天門卸下來給您做墓碑。師尊啊,您可以考慮一下題什麽字在碑上了哦。”
秦兮瑤急道:“宿師弟,怎可說這種大逆不道之言。”
宿遺祯讪讪閉嘴,蒼铘卻認真答道:“生由我往,死由我歸。”
“尊主,您能別說這些嗎?”秦兮瑤眼眶通紅。
宿遺祯看不下去了,寬慰道:“師尊在開玩笑呢,師姐可別當真。”複又轉向蒼铘,“在我老家那邊曾經有個女王,她死了之後立了一塊無字碑,意指是非功過憑人說。師尊的這句有異曲同工之妙啊,霸氣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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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铘:“徒然灑脫罷了。那你呢?”
“我啊,我要是死了的話就刻字......”宿遺祯想了一下,“別光顧着看,進來坐坐呗。”
蒼铘愣了一下,似乎沒能及時明白。杜若卻哈哈大笑起來,拍着宿遺祯的肩膀道:“大佬威武!我要是死了就刻字:別看了,我在你身後。哈哈哈......”
齊銷也笑了,湊着熱鬧道:“那我要是死了就刻字:謝絕參觀,違者帶走。”
宿遺祯:“喲,可以呀!那我要改,就改成......我覺得我還能再搶救一下。噗!這個不是原創,盜用段子手的墓志銘,哈哈!”
“嗯?大佬你改的話我也改,”杜若想了想,忽而捧腹道,“誰敢在老子頭上拉屎?哇哈哈哈......”
幾人嫌惡地望向他,宿遺祯道:“你真惡心。”
氣氛就這樣被活躍了起來,秦兮瑤也終于破涕為笑,勉強不再去想那件沉重的事。
待到了城郊地段,妖魔之氣愈發兇厲了,宿遺祯的三思劍都開始隐隐震顫,像是急着要出鞘。他問道:“師尊,三思劍感應到了魔氣。”
蒼铘應聲,吩咐幾人:“你們留在此處。”
宿遺祯握緊了劍柄,問:“那我呢?”
蒼铘:“你特殊嗎?”
“......”宿遺祯怔結,“哦。”
蒼铘消失在原地,片刻之後幾人察覺到輕微的地動,接着地皮上開始翻滾綠浪,似乎地下不是土而是海。四人先後亮出刀劍,警惕地盯着地面。
緊接着熱浪從地下冒出來,發絲都被吹得揚起,三思劍轟鳴,宿遺祯雙手握着才沒叫它脫離,又在劍柄上狠拍了一下,訓斥道:“聽話!”
突然一聲爆炸響,地面被破開一個大坑,場面堪比危樓爆破現場,四人差點被塵土掩埋。沖天火光中一道青影攜着涼意撲面而來,宿遺祯聽見蒼铘的聲音:“快走!”随即便被這陣涼意裹着帶向了回城的路。
宿遺祯見蒼铘留了下來獨自鏖戰,大火鋪天蓋地仿佛流動的鐵水,能吞日月的龍浸在其中竟也顯得渺小虛弱,他在風中大喊:“蒼铘——”
沒能聽到蒼铘的回應,只有一聲龍嘯傳來。
宿遺祯的腦海中閃現兩個字:慘烈。
蒼铘能應付得來嗎?他不會變成烤泥鳅吧?那可不行。
四人在半空被拖回了城裏,甫一落地宿遺祯就沖了出去,杜若攔腰撲倒他,問道:“你幹什麽去?”
宿遺祯一邊掰他的手一邊簡單作答:“我去幫蒼铘!”
杜若:“是你能幫得了的嗎?!”
說這兩句話的工夫秦兮瑤已經沖出去了,宿遺祯掙脫杜若就緊跟上去,誰知剛到達瞭望塔的位置這邊的地面便也開始坍塌。宿遺祯縱身一跳就要去抓秦兮瑤,正看見她腳下的那片地面裂開了寬寬一條縱谷,呼隆一下子,連人帶周圍的幾間瓦房全都陷了下去。
“抓住劍鞘!”宿遺祯在關鍵時刻把三思劍鞘扔了出去,劍與鞘沒分開很久,待秦兮瑤剛抓住一端時它就升了起來,帶着人往劍的方向飛。
瞭望塔還矗立在原地,幾人被劇烈的地陷逼退至塔底,齊銷攀在塔上放眼一看,整個城都在塌陷,陷坑裏要麽是水要麽是火,要麽就是肆虐的魔氣。他落了下來,對其餘三人搖搖頭。
這時,塔頂的瞭望臺上突然亮起了燈光,在白天那燈光本不算醒目,卻意外的很吸引人的注意力。四人前後腳進了塔,塔門随之關閉,除了頂部的燈光竟沒了別的光源,四周一下變得漆黑。
宿遺祯本能地去摸索,想找找看有沒有窗戶或者門的開關,一不小心就摸着了碎瓷片,指尖傳來遲鈍的拉痛感。他突然就有些神思恍惚,怎麽反射弧這麽長了?
三思劍的铮鳴聲終于敲響了耳鼓,宿遺祯“锃”地拔劍,水影一般的劍光照亮了些許黑暗,隐約能看見對面三人正在往塔的地下室走去。
“回來!你們幹嘛去?”借着劍光,宿遺祯沖過去抓住了杜若。見杜若眼神呆呆的,他毫不猶豫地甩了一巴掌過去,直接把杜若給打懵了。
杜若捂着臉委屈地問:“大佬,你幹嘛打我?”
宿遺祯:“不打你你就該走到地獄去了!”
杜若這才意識到自己正站在通往地下層的臺階上,他猛拍了幾下腦袋,“哎呀”着道:“我的娘,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咱們怎麽進來的?”
“別說這個了,”宿遺祯指指另外兩個,“快把他們揪回來!”
“好!”杜若二話不說就去扯齊銷,誰知齊銷一轉臉差點把他吓個半死,他“哇”地一聲就哭了,擡腿就往宿遺祯身上騎。
宿遺祯使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把他的兩條腿從胯骨上掰了下去,又把劍揚到了齊銷面前才看清楚他臉上貼着的東西是什麽——一張骷髅面具。
因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在看見那猙獰的面具時倒是比杜若鎮靜了許多,宿遺祯用劍“啪”地磕在了面具上,面具也應聲裂開,驀地從齊銷臉上滑落至地。
“□□大爺的!”這次換宿遺祯吓得一哆嗦,只見骷髅面具落地之後齊銷的臉上還是一張骷髅,且這張骷髅臉的表情明顯是笑着的,原本該是兩個圓窟窿的眼孔處是一副彎了眉眼的樣子,在微弱的劍光下愈發陰森可怖。
宿遺祯反手抓住了杜若的腕子,把三思劍往他手裏一塞,道:“老子偏不信這個邪,老子是唯物主義者!來呀——”
吼了這麽一嗓子之後強行攢了把勇氣,宿遺祯伸手就揭了這張陰笑着的骷髅臉,果真揭完一張還有一張,他連續揭了七八張,再打算揭第九張的時候突然劍光晃了一下,再朝齊銷看去,哪裏還有第九張,只剩下了血糊龇啦的一副面孔,仿佛一個被剝了皮的血兔子頂了一頭順滑的黑發。
“老子管不了啦!杜若,跑!”宿遺祯一腳踹開眼前這只披着人發的血兔子,咆哮着就往回跑,結果一頭撞上了拿着三思劍的杜若。杜若既不說話也不跑,三思劍在他手裏震得快要飛起,順着那只手往上看——呵呵,另一只剝了皮的血兔子。
“啊啊啊!!!”宿遺祯吓得直往後退,一時忘了後面是臺階就摔了下去,只是預料中的腦殼着地并沒有發生,甚至連腳底下的着力點也消失了。他的身體像是掉進了一口深不見底的枯井,伴随着“啊啊啊”的回聲做起了無休止的自由落體運動。
“宿遺祯!”
“我在!”就在他以為過不久就會被活活摔死時,這聲熟悉的呼喚讓他重新燃起了希望,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宿遺祯緊緊抓着伸向他的那只手,大喊道,“師尊救命!我掉下去了!啊啊啊——”
四周恢複了光亮,宿遺祯看見自己正跪在地上瘋狂地大喊大叫,而其餘幾人都在驚恐地盯着他。
他瞬間閉了嘴,環視四周才發現此時正身處一座岩山上,三思劍躺在他腿邊震得快要癫狂了,蒼铘的手臂也被他抓出了淤痕。
尴、尴尬,史上最尴尬經歷,沒有之一。
宿遺祯不敢深想,原本不值一提的羞恥心此時在蒼铘面前竟變得異常強烈起來,致使他的臉皮都要燒紅了。
半晌,杜若問道:“大佬,好點了嗎?”
“嗯,嗯,”宿遺祯吭哧了兩聲,蚊子似地念道,“實在對不住,剛才看到些吓人的東西......你們都沒事嗎?”
杜若搖頭,齊銷卻點頭,杜若跟着點頭時秦兮瑤又搖了頭,最後三個人你搖我點的好不滑稽。宿遺祯翻了個白眼:“有就有,沒有就沒有。”
但是這個可以有!
杜若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支吾道:“有......一點吧,啊,被尊主叫醒了,我們也才剛剛清醒。”
秦兮瑤:“是的是的,那個,看到的東西真的太吓人了,吓死了。”
齊銷:“嗯,嗯嗯。”
宿遺祯生無可戀:“哦,是嗎,謝謝。”
作者有話要說:
關鍵時刻還得看老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