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人彘
宿遺祯猛地回頭,他看見杜若、齊銷和秦兮瑤全都好好的,秦兮瑤背對着這邊,而杜若和齊銷的臉色也忽青忽白,看起來都很尴尬。
他來不及去擦自己的鼻涕眼淚,忙拾起衣服幫蒼铘遮了一下,擡頭便瞧見了蒼铘那雙琥珀色的眼睛。
“師尊!師尊啊!”宿遺祯激動得快暈倒,撲上去就抱住了蒼铘的脖子。
上哪兒說理去,哭喊半天他都沒醒來,現在說醒來就醒來了,真是,老天睜開了他的牛蛋眼。
蒼铘穿上衣服,問道:“本座的衣服是你脫的?”
宿遺祯避左右而言其他:“師尊,你可把我吓死了,還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那徒兒可就再也沒臉見江東父老,只能以死謝罪了。”
蒼铘:“為何要脫本座的衣服?”
宿遺祯擤了把鼻涕:“師尊你可不知道,那個魔娃難對付得很,徒兒絞盡腦汁才看穿他的把戲,師尊你看,徒兒已經替天行道了。”
蒼铘:“你為何要哭?”
宿遺祯:“師尊一定是餓了,晚飯想吃什麽?燒烤怎麽樣?火鍋?不行,師尊受傷了不能吃這麽重口的東西,肚包雞怎麽樣?算了,還是乳鴿湯吧,乳鴿湯養傷口。”
蒼铘:“本座不餓。”
宿遺祯:“那師尊你傷口還痛不痛?這麽重的傷怎麽可以一聲不響的就元靈出竅,徒兒還以為師尊西天取經去了,可擔心壞了,下次不許這樣。”
蒼铘:“......”
“那個,再打擾一下,”杜若不耐煩地咳了一聲,舉手道,“請問現在可以走了嗎?趁早離開這裏吧。”
秦兮瑤也道:“是啊,剛才師尊為救我們耗費了太多元力,現在急需治療養傷,就別再耽擱了。”
“好,”宿遺祯自告奮勇道,“師尊我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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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铘看了看他哭紅的眼睛,伸手一環便把他環進肘彎裏,攬着肩柔聲道:“你背不動,扶着吧。”
宿遺祯知道他差不多把一半的重量都壓過來了,自然不會往別的地方想,但在其他幾人眼裏這幅場景就有些不自然了——素來不與人親近的尊主他老人家竟然在摟抱宿遺祯,簡直無法理解!
秦兮瑤的臉色很不好看,她在前頭走了一會兒就慢慢滞到了後頭,踟蹰片刻之後終于開口:“尊主,都怪弟子判斷錯誤,害得師弟們涉險,更害得尊主身受重傷,弟子有罪......請尊主允許弟子先為您運功療傷,待回宮以後弟子自行領罰。”
蒼铘:“不必了。”
秦兮瑤:“尊主......”
蒼铘補充道:“既是要你們出來歷練,自然諸事都由你們判斷,失誤也是常情,本座沒有怪你。”
秦兮瑤:“可弟子十分自責,請尊主......”
“秦兮瑤,”蒼铘道,“你确實有錯,但錯不在判斷失誤,自己再想想。”
秦兮瑤立即單膝跪地:“尊主恕罪,弟子......弟子不知,請尊主明示。”
蒼铘:“為何沒有及時搖鐘?若非本座及時趕到,你二人此時已化成池中白骨了。茲事體大,怎可逞強?”
他聲調清淺并不嚴厲,旁人聽來卻覺震懾。秦兮瑤改為雙膝跪地,冒着冷汗道:“是弟子輕敵了,弟子原本不想勞煩尊主出手,沒想到自己修為不夠。”
前面的齊銷也折了回來,跪在秦兮瑤旁邊道:“尊主,此番被繭絲纏住弟子當負全部責任,是弟子受了蠱惑與師姐刀兵相向,師姐不願傷了弟子才會被妖魔鑽了空子,請尊主責罰弟子,莫怪秦師姐。”
蒼铘沒再說話,緩步朝前走去。宿遺祯回頭瞧見那兩人還在跪着,小心翼翼道:“師尊,您剛才真爺們兒,真霸氣!但是,但是能不能先讓師兄師姐起來?這魔山裏頭什麽東西都有,別再走丢了一個兩個的。”
蒼铘:“本座并未要他們跪。”
狗腿子宿遺祯立即會意:“明白!”他轉頭喊道,“秦師姐,齊師兄,師尊喊你們快跟上來,別落隊了!”
蒼铘低頭望向他,問:“本座何時說了?”
“嘿嘿,師尊沒說,是我揣度錯了,師尊罰我。”宿遺祯恬不知恥地陪笑。
蒼铘:“你一劍刺傷本座還未受罰,倒敢往上累加。”
宿遺祯:“這個......師尊您盡管罰嘛。”
蒼铘:“罰你嫁過來,你領麽?”
“......”宿遺祯翻了個白眼,“你不都知道我是男人了嗎,怎麽還打這個主意?”
蒼铘把他往懷裏帶了帶,勾了嘴角道:“是男人更好。”
宿遺祯猛地從他身邊彈開,驚恐道:“師尊請自重。”
蒼铘被他這一掙碰得傷口又流出血,不禁疼得歪靠在岩壁上。後面的秦兮瑤疾步追來,焦急地問:“尊主怎麽樣?要不要休息一下?”
蒼铘皺着眉道:“不用。”
秦兮瑤:“還是讓弟子扶着尊主吧。”
蒼铘瞥了宿遺祯一眼,淡淡應了一聲:“嗯。”随即将右臂遞出,由着秦兮瑤托住肘,替補了宿遺祯的位置。
宿遺祯:“......”真的假的?這個不檢點不矜持的老男人。
幾人沿着黑岩洞往前走,像宿遺祯一樣,轉了一圈之後又回到了石室裏。齊銷道:“怎麽又回來了?我們先前被尊主帶過來時明明是有路的,現在竟然變成了死循環。”
“不對,”杜若站在洞口摳着一塊岩石,“我就是在這兒被繭絲拖走的,當時我把這上邊一塊石頭給摳掉了,看見裏面流出些液體來,你們來看,這個洞口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齊銷:“這麽說這間石室只是和我們待過的那間一模一樣?”
宿遺祯:“說起來,我當時跑出去追杜若了,确實見到了一模一樣的石室,只是師尊不在其中。後來我又走了一段,再進來時師尊又在了,所以我估計這條通道上有兩間這樣的石室。”
他望向蒼铘尋求贊同,卻聽蒼铘道:“自己判斷。”
宿遺祯撇了撇嘴。
秦兮瑤:“杜師弟确定嗎?我記得石室的壁頂已經被宿師弟打通了,如果現在的這個是另外一間,那這間的壁頂又是誰打通的?”
杜若:“當然确定,那會兒我的手上還沾了石頭縫裏淌出來的液體呢,不會記錯的。”
秦兮瑤:“那就是有東西特地把這間的壁頂也打通了,故意要來迷惑我們。”
齊銷:“可這裏什麽都沒有,它到底想做什麽?”
蒼铘默默道:“看不見不代表沒有。”
他脫開秦兮瑤的攙扶,驀地揮袖,青光閃了一下之後石室裏竟然出現了一方石質供桌,供桌上陳放一只大鹹菜缸似的陶壇,陶壇邊沿口上還歪着一個雙目緊閉的人頭。
杜若捂住嘴,擰眉道:“惡心,這是什麽鬼東西!”
宿遺祯戳戳他:“杜若,你去看看。”
杜若:“我才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宿遺祯:“我是要自己去的,但你不是我小弟嗎?做小弟不用替大佬分擔的嗎?”
杜若“啧”了一聲便朝陶壇走去,嘀咕着:“好事不找我,一有腌臜事的時候就知道找我了。”
宿遺祯:“回去給你做川菜吃。”
“好,你說的啊!”杜若頓時喜笑顏開,湊近了去看壇子裏的人。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一個是杜若在喊,一個是陶壇裏的人在喊。杜若的魂都快被吓掉了,當他正瞧上壇裏人的眼睛時這人竟然睜開眼了,同樣也是沒有眼珠子。
随着叫喊聲,這人兩鬓亂糟糟的枯發都飄了起來,杜若便看見了頭發下面蓋着的另外兩張臉,都在張大嘴巴“啊啊”叫着。
他挂着兩行熱淚舉起不吝刀就往那人頭上砍,誰知“當”的一聲就被彈了回來,那人的腦殼竟然比石頭還硬。杜若連忙退回,抓着宿遺祯問:“大佬,那到底是人是鬼?完全砍不動!”
宿遺祯也瞧見了那人的三張臉,眼角抽搐着答:“這還用問嗎,你見過這樣的人?”
“誰說我不是人?誰說的?”那壇裏的人四處扭頭,想判斷出說話的人到底在哪個方向,道,“我就是長得奇怪了一點,怎麽就不是人了?我沒有耳朵也能聽見你們,沒有眼睛也能看見你們,別想躲起來,我能知道你們在哪裏!”
宿遺祯:“你怎麽證明自己是人?”
那人喊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為什麽要證明?你們不是好人,你們跟那些欺負我的人一樣,因為我長得奇怪就瞧不起我,欺負我,你們該死,全都該死!”
宿遺祯:“你說自己是人,那不妨告訴我是誰把你裝進了鹹菜缸裏?”
“是誰?是誰?”那人叨叨兩句,突然驚恐萬分地喊着,“是她!是她幹的!她把我的手腳都砍掉,把我裝進了這裏面,還挖了我的眼睛,叫我永遠不見天日,是她啊!!”
宿遺祯小聲對幾人道:“這個我知道,在我們那邊,古時候的帝王家也用這種刑罰來懲戒犯了大罪的人,把人削去四肢之後放入鹽缸裏腌着,活活給疼死。這叫人彘。”
杜若嘶嘶吸了兩聲,道:“你們那兒的人這麽殘忍的?大佬,原來你生活在那麽一個水深火熱的環境中,太不安全了。”
宿遺祯撇着嘴點了點頭,又問人彘:“你說的那個她是誰?為什麽要這樣對你?”
“她是個瘋婆子,她是個瘋婆子!她的腿有殘疾,出門就要被人欺負的,我不讓她出門是為她好,為什麽要出去,為什麽要恨我,為什麽要報複我?!瘋婆子!瘋婆子!”
齊銷:“也就是說,你為了不讓人欺負她就把她關在了家裏,她卻不領情,把你害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是嗎?”
杜若:“有沒有搞錯,你們竟然還和一個死人聊上了。”
“我沒有死!我什麽時候死了?我是人,我沒有死!瘋婆子才死了,瘋婆子徹底死了,她死了我就活了,我是活的!哈哈哈哈!”
宿遺祯轉向蒼铘:“師尊,這個該不該殺?”
蒼铘:“自己想。”
“......哦。”宿遺祯暗自腹诽,想想想,什麽都自己想的話要你這個師父幹嘛的?嘁。
他琢磨了一會兒,總覺得這個人彘的癫狂方式有點熟悉,便問:“那個瘋婆子到底是誰?為什麽說她死了你就活了?你的三張臉是天生的嗎?”
“三張臉?”
宿遺祯:“對,你不是有三張臉嗎?”
“愚蠢,愚蠢!不是三張臉,不是三張臉!哈哈哈哈!”
齊銷:“不是三張臉又是幾張臉?”
“四張臉!四張臉四張臉!哈哈哈哈......”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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