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五十三面:以後換我養你(一)

32第五十三面:以後換我養你(一)

「“星一,地上也有星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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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星一醒來的時候是上午十點半,屋子裏暗暗的,窗簾外面卻又投進朦朦的光。他騎着被子翻了個身,順手抓過手機看了眼時間。

“1 月 1 號?!”

蔣星一騰地往起坐,坐到一半,頭一暈咣當又躺回去。撞擊如此真實,讓他不得不确信這不是在做夢。

所以,他真的把一年中的最後一天給睡過去了?

蔣星一郁悶地在床上滾了兩圈,鼻子一癢一個噴嚏呼嘯而出,他拽過床頭櫃上的紙巾擤鼻涕,擤完又迸出一連串咳嗽。聲一停,他的腦子裏嗡嗡都是響,暈乎乎中聽見有人問:“醒了?”

是時岳。蔣星一嗯嗯地點頭,被扶着靠起來一點,時岳拿過他手心的紙團往外走,再進來時一手捧着水杯一手托着藥片。水杯一伸,蔣星一接過來咕咚咚喝了兩口,被他睡過去的記憶也逐漸清醒起來。

昨天淩晨,說了讓時岳帶他回家以後他就止不住地哭,不是大哭,就是默默流淚,好像身體裏有個杠杆,一壓就湧出一瓢水。時岳抱着他好像不知道怎麽疼才好,在腿上上下颠一颠、再左右搖一搖,車轱辘話說了一輪又一輪。他邊哭邊拿時岳的衣服抹眼淚,哭累了就嘟囔着講奶奶,講前兩天他是怎麽過的,講那個差點就逃不出來的夢,講着講着他又忍不住啜泣,抓着時岳的衣領問:“你怎麽還不帶我回家?”

時岳在他腦袋頂上親了一下,說白天讓醫生看過再走,聲音怪得像嗓子眼含了冰塊。但怪也遮不住心疼,所以他開始不依不饒地鬧人,一會要現在就走,一會翻過來調過去質問時岳還喜歡他嗎、是不是又想讓他一個人。他蠻橫到不講道理,不管時岳說什麽都不滿意,其實他就是想借機把肚子裏的苦水都倒出來。時岳接納了他的情緒,說了很多很好聽的話,他記不住了,只記得自己最後是睡在了時岳懷裏,發頂滴瀝着下了一場雨。

天亮他被叫醒,迷迷瞪瞪地去做了檢查,醫生說可以出院回家養着,他一聽醒了一半的困勁。烏瑾年在停車場熱車,時岳交完錢拎着一大包藥帶他下樓,他跟進車裏睡了一覺,等到小院才醒了另一半。外面冷,時岳不讓他下車,他就扒着車窗看兩個青年收拾家裏,又拿着包放進後備箱。

車發動再停,好像也就是一眨眼的事,他卻已經從小院外到了長興小區。時岳和烏瑾年跟着他上樓,開門一看,家裏還是那天的狼藉樣。他鑽進自己房間打包行李,把能拿的都拿了,又去奶奶房間收拾了滿滿一大袋東西。下樓後他朝窗口看了一眼,轉身上車,時岳在他腦後安撫性的摸了摸。他仰臉一笑,把大門鑰匙扔出了窗外。

那個家,他不會再回去了。

回到時岳那放下東西,三個人去了粥面鋪,溫叔溫嫂見了他就圍過來又拍又問,說他現在瘦得像個小猴兒。時岳買了東西放在櫃上,是謝禮的意思,溫叔一見就“哎哎”地走過來。兩個人相互推讓,娴熟到讓他看得發愣,烏瑾年咧着嘴拽過他找地方坐好,把菜單擺過來讓他點愛吃的。那頓飯他吃得舒服,可以說是這一陣吃過最舒服的一頓飯,菜的味道清爽合口,最主要的還是心裏的苦水空了,胃也跟着知道了餓。

吃完飯烏瑾年送佛送到西,拉着他倆到了樓底下,下車前還邀他倆晚上去家裏一起跨年,說沈以辰到時也來。他一聽就點頭應了,應完去看時岳,時岳笑笑,沖車裏說“晚上見”。

但晚上他只見了周公,因為回家往床上一躺他就着了。中途時岳叫過他一次,他惺忪着睡眼都沒聽清這人說什麽,就看着人托了兩片藥往自己嘴邊送。他湊過去含在嘴裏用水一沖,跟吃了強效安眠藥似的,再一睜眼就是現在。

蔣星一腦子裏回想着,嘴已湊近時岳掌心,“啾”地一嘬,又喝了口水仰脖把藥片咽下。喝完擱下杯子,時岳的那只手還托在那,臉上的表情有點遲疑,蔣星一往上一瞟就低下眼,不知怎的生出一種介于尴尬和羞澀之間的情緒——

時岳說他喜歡我,這個人喜歡我。我現在在這個人家裏,而這個人也知道我喜歡他。蔣星一後知後覺,在劇烈的跌宕和波折後意識到面前站着的是和他心意互通的人。他們在懵懂、朦胧、糊塗、傷痛時做過許多親密的行為,交付過情緒與心事,可現在他平靜、清醒,忽然就不知道該怎麽和這個人相處。

畢竟……他也是第一次喜歡一個人。

屋裏沒人說話,空氣中彌漫着一股相親對象第一次見面的迷之氛圍。蔣星一垂眼玩了會自己的手指,餘光看見時岳還那樣站在床邊,沒忍住翻起眼珠問:“你不去店裏嗎?”

聽聽,連對話也很有相親那味兒。

“不去了。”時岳擡起兩根手指,“今天元旦嘛,我在家陪你。”

說完他很輕地挨着蔣星一的臉蛋蹭了蹭。

怎麽會有小孩拿嘴叼着藥吃呢?時岳把手繞到蔣星一脖子後面摩挲,手心裏被蔣星一嘴唇觸碰過的地方還留有濕軟的溫度。這孩子,簡直就是只活生生的小狗。

相比于蔣星一,時岳剛才走神的內容要單純得多。昨天把蔣星一接回家裏,還沒說上一句話小孩就睡着了,枕着手側卧,稍微摸一摸還會偏開臉躲。他蹲在床邊小心翼翼地玩了半天,小孩明明睡得很沉,卻又像株含羞草那樣碰哪都會有對應的反應。玩到犯困,時岳輕手輕腳躺到床的另半邊,身子一陷就不省人事。

再醒時天都黑透了,烏瑾年發微信問他們什麽時候過去。時岳翻身去看蔣星一,小孩正擺成個大字型睡到手腳都一抖一抖,被子掉在地上,翻上去的睡衣裏露出薄薄一層腹肌。「星一還不太舒服,明天過去」,他給烏瑾年回複,又設了個喂藥的鬧鐘,扔開手機撿起被子把蔣星一裹嚴實,仰躺着一覺眯到手機振動。

倒水拿藥,把蔣星一抱坐起來,小孩就跟今天一樣是只小狗,眼睛沒睜開,埋頭吃藥時舌頭尖還小小地碰了一下他的掌心。那種感覺讓時岳的小腹起了一陣痙攣,他呆杵在原地不敢動,直到蔣星一重新打起輕微的呼嚕才稍稍平複。時岳做賊似的去書房抱着枕頭被子躺回來,貼着床邊,沒挨蔣星一太近,小孩卻咕嚕嚕滾過來把腿搭在他腰上,頭還枕住他的肩膀。

小孩真退燒了嗎?還是家裏的暖氣太好?時岳熱得盜汗,背過身一動不動躺了很久,又突然翻過來把蔣星一摟進懷裏。那個時候手機屏幕剛好亮了一下,是 23 點 59 分,蔣星一隔着兩層被子在他胸前蠕動,軟乎乎一團,許久後最終在夢中找到了一個讓自己滿意的位置。他低頭在小孩額前親了親,不舍得挪開嘴唇,就那樣貼着碎發下的傷疤說了句:“新年快樂。”

這麽睡了一夜,今早天不亮他就回了書房,因為當時蔣星一扭來扭去好像有醒的跡象,他怕小孩看到他會有不情願。在他的印象裏,蔣星一自生日那天和他吵架後就始終抗拒和他的親近,他的幾次靠近都是在小孩情緒非常極端的時候,有“乘人之危”的嫌疑。要是蔣星一清醒過來,肯定會縮起來不讓他碰。

這種暗戀般妄自菲薄的別扭心理一直保持到現在。

想到這,時岳猛地把手拿開放回身側。他是那種會主動進一步,但一旦認為你不願意就會退九十九步的人。

蔣星一和他不同。蔣星一在這時對他張開了雙臂。小孩什麽也不說,鴨子撲騰翅膀一樣伸展胳膊,一點一點往床邊蹭。蹭到他跟前,時岳把蔣星一緊緊抱了個滿懷。

小狗,他的小狗。時岳去親小狗的頭頂,小狗用胳膊絞着他的脖子,鼻子貼在他耳後輕嗅。這只小狗是那種必須要看到你先主動一步,才會奔向你,把剩下的九十九步都走完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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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寫太長了,劈成兩半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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