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快樂
快樂
怎麽會這樣。
突然和他靠得這麽近，陸錦岚的內心慌亂，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範殊松開她的手腕後，陸錦岚的手越發無處安放，在空中先是虛握了幾下，才順勢沿着衣擺垂下。指尖動了動，下意識捏住了袖子的邊緣。
肢體接觸沒了，但兩人的距離完全沒有拉開。她保持着被攬在他懷中的動作，身體整個都僵硬了。
“抱歉。”
過了好一會，範殊才開口，陸錦岚像是突然驚醒，腳步往後撤了好幾下。
“你幹嘛突然拉着我？”她怒目而視，兩條眉毛都擰在一起，語氣中卻帶着些顯而易見的慌張。
突然被他攬進懷中，她一點準備都沒有，他的行為未免太唐突了！
“抱歉，”範殊又開口說了一遍，眼神閃躲，“一時間情難自禁。”
情難自禁是個什麽意思？
陸錦岚氣呼呼地看着範殊:“你……”
剛想開口質問，卻見他的神态也不太尋常。
範殊的耳根泛起紅暈，臉頰上帶着些緋紅，眼睛因為不敢正視她，虛無地在半空中亂瞟，眸中有些異樣的光彩。
陸錦岚撇開了頭，低垂着眸子。
算了，看在他還有點羞恥心的份上，她就不罵太過分了。
Advertisement
但是該說的還是要說清楚。
“……你下次不要随便動手動腳。”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緩，“只有關系很親密的人才能這樣。”
他是不是搞錯了什麽，他們現在只是朋友而已。
沒名沒分的他憑什麽這麽做。
上次拉她的手就算了，美名其曰是替她暖手。
這次可沒什麽理由。
陸錦岚在心裏琢磨着，她好像對他下的定義太草率了，或許應該重新考量一下兩個人的關系。
“對不起。”範殊很認真地看着她，語氣誠懇，“我下次不會了。”他的行為确實欠妥。雖然是下意識的動作，但肯定會讓她覺得困擾。
畢竟嚴格來說，他們也只是朋友的關系。
“……嗯。”陸錦岚的語氣幹巴巴的，開口轉移話題，回到一開始的目的上來，“你應該有充電寶吧？”
她一開始只是想借充電寶而已，誰知道範殊還搞了那一出，兩個人的氣氛都變得很尴尬。
範殊先是眨了眨眼，重新将視線凝聚，點了點頭:“當然。”像是從剛剛的意外中緩過來，眸中再一次有了亮色。
沖着她笑了笑，範殊取出自己的充電寶，把它和門鎖上方的usb接口連在一起，“這樣就好了。”
陸錦岚看過去，指紋鎖上的屏幕亮了起來，看來之前果然是沒電了。
“謝謝。”陸錦岚向他道謝。
不管剛剛的小插曲，如果沒有範殊，她還得被困在門外好幾個小時呢。
一碼歸一碼，她又開口:“幸好有你。”
說完之後她卻有些猶豫。
總不能用完別人就扔吧？
但邀請他去自己家，好像又有點太親密了。
“不用謝，可以讓我去你家裏做客嗎？”
他倒是挺自覺的。
陸錦岚瞥了一眼範殊，發生了剛剛的事情之後，她總感覺她這樣像是引狼入室。
“要是不行就算了。”範殊看出了她的為難，“是我有點太冒犯了。”
他在說的是剛剛的事情。
陸錦岚卻想到，她不能讓範殊覺得自己還在對剛剛那個擁抱耿耿于懷。
畢竟歉也道過了，只是一個意外。
如果她因為那件事拒絕了邀請他去她家做客。
不是會顯得很小心眼嗎？
而且相處了這麽久，範殊的人品她還是信得過的。
在心裏糾結了一會，陸錦岚還是用最後一個理由勸導了自己。她沒說話，默默打開房門，做了個“請進”的動作。
範殊剛剛還是一幅不在意的表情，像是對她給出的任何結果都能全盤接受。驟然得到了她的應允，他一瞬間掩蓋不住欣喜，一點都沒客氣就緊跟着陸錦岚踏了進去。
“坐這吧。”陸錦岚示意範殊坐在沙發上，自己卻有幾分無措。
她先是看了看自己家裏，應該還算整潔。不會讓範殊覺得她是個很邋遢的人。
陸錦岚一直認為家是一個很私密的地方。
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邀請過別人來自己家，最親近的朋友也不曾。
現在讓範殊進來，就像是她的私人領地突然被闖入，仿佛揭開了一層外衣，到了更深層次的地方。
她連自己該幹嘛都不知道了。
陸錦岚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在心裏思忖着，她是不是應該先給他倒杯水，表示一下地主之誼？
範殊卻沒有立刻坐下。
他正在仔細觀察着她的家，在心底琢磨着她的成長痕跡。
原來這裏就是她從小生活的地方呀。
餐桌中間擺着一束鮮花，她應該會在早上對着花朵噴灑着水珠，然後細細嗅上一口。沙發中央有一個很大的小熊玩偶，應該曾經被她抱在懷裏。而旁邊藍色條紋的毯子毛絨絨的，應該也曾蓋在她的身上。
範殊覺得這一幕幕畫面自己完全能想象得到，這種生活的痕跡讓他有種更靠近她的感覺。
他突然看到了她家茶幾上的一個擺件。
“欸，你居然也有這個嗎？”
陸錦岚怔愣了一秒，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
是一個透明的水晶球，水晶球裏是摩天輪的模型。它被放置在茶幾中間的位置，和茶幾的整體風格有些突兀。
“咦？”這好像是她小時候去游樂園的紀念品來着，為什麽還在？
陸錦岚走過去拿起水晶球，仔細端詳着。
因為年代久遠的緣故，透明的玻璃表面有點泛黃，裏面的亮片和閃粉也不複原來的色彩，還沾染在了水晶球壁上。
她輕輕搖了搖水晶球，雪花形态的亮片随之飄動，又翻過來按了下底座上的按鈕，原本能變色的燈光壞了。
沒錯，果然是她第一次去游樂園買的紀念品。
“我記得這個是很多年前的吧？”範殊說，“當時那個游樂園我也去過，我家裏還擺着和你這個一樣的水晶球呢。”
陸錦岚想到。
這個水晶球在這的唯一原因，只可能是媽媽把它拿了出來。
“你家裏會留着那麽多年前的東西嗎？”她問。
“其實是放了很久，最近收拾家裏才發現。”範殊笑了笑，“我的水晶球可不像你這個保存的這麽完好，下面的底座都爛掉了。”
完好嗎？
陸錦岚愣了愣。
除了表面不可避免的泛黃，水晶球基本上沒有別的刮蹭。确實可以稱得上完好。
“這個是我媽媽收好的。”陸錦岚說着，心底有幾分苦澀。
“那你媽媽一定很愛你。”範殊說。
陸錦岚只是點了點頭，她一直都知道媽媽很愛她，先前的照片是，現在的水晶球也是。保存了十幾年的老物件，就這麽展現在她眼前。媽媽對她的愛一直都在細微之處表現出來。
她從來沒有否定過媽媽對她的愛，但如果媽媽能再愛自己一點就好了。
為自己活一次，而不是為了孩子。
陸錦岚把水晶球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來的位置，凝視着它，不可避免地聯想到了其他方面:“這個游樂園現在還在營業嗎？”那份年幼時的感動仍然停在她心裏。
“應該還營業吧。”範殊不是很确定。
一般來說，游樂園都能開很久，游樂設施如果太過老舊，肯定會進行翻新，他還沒見過幾個倒閉的游樂園呢。
但他小時候去過的這個他也沒法确定。
在範殊僅有的記憶裏，那個游樂園在當年的游客就不多，一直以來經營的也沒什麽起色，難保不會因為經營不善倒閉。
“等等，我查一下。”範殊說着，在手機搜索引擎上輸入了游樂園的名字。
“……好遺憾。”沒一會，他關上手機，擺了擺手，“已經關閉了，就在上年年底。上面說要徹底整修，預計再開放時間要到明年。”
“可是今年才剛剛開始呢。”陸錦岚的表情複雜。
就連她小時候去過的游樂園都關了啊……真是讓人說不上來的感覺。
它也沒倒閉，只是需要全部換新。感覺就像是她父母的感情。正好瀕臨崩塌的邊緣，但沒完全塌。
至于整修，簡直就像在預示未來呀。
說不定林靜離開離開陸建群不僅不會變得更差，反而會榮獲新生呢。
“你想去游樂園嗎？”範殊看到了她出神的表情，問道。
“啊？我無所謂。”她的思索被打斷，回過神來看着他。
“沒關系，我們這不止這一個游樂園，所以，”範殊認真地說，“別難過了，我們一起去吧。”
她其實沒有在難過，只是在思考父母之間的解決辦法。
過于出神的眼睛不可避免地有些幹澀，眸中的水光就像是她心中哀切至極一樣，所以被範殊誤會了。
陸錦岚先是有些想笑。
怎麽會有人覺得她去不了游樂園就傷心呀。她也沒有脆弱到這種程度。
但轉而看着範殊的眼睛，她的眸光微閃。他不像是在開玩笑，語氣中的認真不用仔細聽都能聽出來。
……
他好像很希望她能快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