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手鏈
手鏈
距離過年還有不到十天，過節禮也開始準備起來了。林靜早早就準備好了一切，考慮着要送些東西到幾位長輩家裏。
“都收拾好了嗎？”林靜問，“我們今天去你爺爺奶奶家。”
陸錦岚應了一聲，動作卻有些磨磨唧唧，心裏不太情願。
但即使她再不情願，已經決定好的事情也不能改變。不到半個小時，林靜就騎着小電驢帶着她到了爺爺奶奶家。
一進門就是一陣吵鬧聲。
“奶、奶奶！”
稚嫩的童音。
“哎！看我們天天多聰明。”
一個三四歲大的小男孩搖搖晃晃地走過去，老太太一把攬過他，笑得一臉慈祥，臉上的溝壑深不見底。
正是陸錦岚的奶奶，邱沛玲。
下一秒，她兩眼一眯，眼神鋒利地射向了剛踏進家門的林靜和陸錦岚：“來了啊。”
“媽。”林靜喊了一聲。
“陸建群呢？怎麽沒來？”
“他工作忙，前不久出差了。”
邱沛玲冷哼了一聲，對她的話不予置評。天天像是察覺到了什麽，在她懷裏掙紮着左右亂動。她連忙低聲去哄：“天天乖，聽話，給你拿點東西吃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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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一側的姑姑陸秀娟眼珠轉了轉，上前接過孩子，又玩笑般的講了件趣事，一時間其樂融融。
陸錦岚在旁邊冷眼看着這些人，從頭到尾沒有人問過她。
“走吧，先進去。”林靜側身放下手中拎着的煙酒果蔬，低聲對陸錦岚說。
陸錦岚低頭沒說話，等林靜起身才跟在她身後。
吃飯時，邱沛玲還是沒忍住開口，責怪：“一天天的連個家都不回，也不知道在幹嘛。”又轉向林靜，
“你也真是的，他不回家你不會讓他回來嗎？”
陸秀娟也開口應和：“對啊，嫂子。我哥前不久不是說幹了個大買賣嗎，到現在還沒着落嗎？”
“我也不太清楚這些。”林靜陪笑道，“他平時也不會告訴我這些。”
邱沛玲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像是對她的說法很不滿，但最終還是沒開口說些什麽。
正坐在高高的兒童椅上的天天不耐煩聽大人之間的談話，不安分地在椅子上亂動，眼珠子四處轉，盯上了安安靜靜吃東西的陸錦岚，“姐姐，這是什麽？”
他指了指陸錦岚夾菜時手腕上露出的銀色手鏈。
陸錦岚夾菜的手停頓了一下，又繼續剛剛的動作，直到把菜放到自己碗裏才開口：“手鏈。”她的表情沒什麽變化。
“媽媽，那個閃閃的好好看。”天天扯了扯姑姑陸秀娟的袖子。
“是呀，姐姐的手鏈好看吧？”陸秀娟低頭笑了下。
“嗯！”他點了點頭，圓圓的黑眼珠一刻不眨地盯着陸錦岚的方向。
陸錦岚沒往他那邊看，頭低着，但很明顯地感受到了頭頂傳來的幾道目光。一時間，她感覺自己和這片空間出現了明顯的排斥反應，這讓她從喉間泛上一股糜爛惡心的觸覺，心底強壓着的不适感湧現。
邱沛玲等了好久都不見她這個孫女有什麽反應，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對陸錦岚的不識相有了幾分惱怒。只得自己開口：“小岚啊，你看你弟弟喜歡，不如取下來給他玩玩吧。”
果然還是這樣。
陸錦岚蹙眉，語氣直沖沖地：“這是我的東西，憑什麽要給他？”
“你看你這說的，我們又不是拿了就不還給你了，只是看看有什麽關系。”陸秀娟也不高興了，這話說的好像她兒子是個小偷。
邱沛玲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我們還能拿你的東西不成？”
陸錦岚發出一聲嗤笑，拿不拿的，那可不好說。
天天像是被他們之間的語氣吓到，哇的一下哭了起來。陸秀娟也顧不上參與這場對陸錦岚的讨伐了，連忙用一只手輕拍着兒子的後背，溫聲安慰。
聽到孩子的哭聲，邱沛玲的臉色越發難看，一只手按在桌子上将擡未擡，幾乎像是下一秒就能掀起一陣風浪。陸錦岚卻完全不怵，臉上繃緊，背部挺直。
“小岚，沒事，給你弟弟看看也沒關系的。”眼看着氣氛凝重，林靜忍不住打圓場。
陸錦岚剛剛建立起來的防線瞬間崩塌了。
她面部的肌肉走向沒有明顯變化，唇角卻勾起了一個弧度。
每次這種時候，都是她媽媽給她的打擊最大。
陸錦岚笑了一下，看着眼前這場聲色兼備的鬧劇。低頭動作緩慢地褪下手腕上細細的銀色鏈子，擡手随意一抛，手鏈不出意外地掉在了飯桌下。
“給你們，看去吧。”
而後又是一陣天翻地覆，但陸錦岚已經不在乎了。一時的意氣只會導致更可怕的後果。短暫的逃離對她來說并不存在，最終也只能停留在那裏，哪都出不去。
但她還是想暫時躲開這些人。
翻看着朋友圈。
段欣桐：【今天和男朋友一起出去看電影，那個電影居然是個悲劇/大哭/大哭】
陸錦岚笑了一下點了個贊。
張芷諾：【今日份快樂~】附帶九宮格照片。
陸錦岚點開欣賞了一下，在下面評論：太美啦/點贊
範殊：【在我家附近遇到的狗狗，是不是誰家走丢了的？】
陸錦岚點開看了一下，白色卷毛小狗，看起來不過一兩個月大，身上髒兮兮的，毛都打結纏在一起。
她突然想到之前曾把範殊狗塑化，在心底稍稍思索了一下範殊的臉，一時間有了些興致。
沒有在下面和他互動，陸錦岚直接敲開範殊的聊天框，沒有問他“在不在”，在上面不假思索地打了一行字。
陸錦岚：[你在哪撿到的狗狗？]
範殊：[就是我們上次買甜品的那個十字路口，它趴在那裏好可憐，我就撿回家了。]
陸錦岚想了想，那個位置離她家好像也挺近的，但範殊的朋友圈裏只發了一張照片，她不太能看出來見沒見過。
陸錦岚：[能不能再拍幾張小狗的照片我看看。]
範殊很快就發來了幾張不同角度的照片，不僅有正面，從上往下拍的，翻着肚皮的，連從屁股都拍了好幾張。
陸錦岚：[……]
陸錦岚：[你怎麽一點都不注意保護它的隐私權？小狗也是有隐私權的好不好！]
範殊：[sorry~狗狗~]
陸錦岚不自覺笑出聲，仔細看了眼那些照片。但遺憾的是，她确實不認識這只狗狗。
陸錦岚：[很抱歉，我也無能為力/攤手]
範殊：[沒事，我先養着它。你有沒有什麽養小狗的技巧呀，我怕我照顧不好。]
陸錦岚：[你等下，我去找些新手養狗教程]
說完她就搜索了一些帖子一次性發給範殊。
範殊：[其實我覺得真人一對一教學更有效……我們能不能見面教？/期待]
陸錦岚眼睛眯起來，又一次露出馬腳了，他見面的理由還真是多樣。如果是平時說不定她就答應了，但現在怎麽也不好留林靜一個人在。
陸錦岚：[不行，我還有點事。]
範殊：[那好吧~那我就不打擾你了~]
打完這句話，範殊就沒再發來消息了，陸錦岚對自己沒有提供上幫助有些許遺憾，關上手機，還在思考這件事。
這時林靜走進來，表情有些不自然，陸錦岚一瞬間就想到了無數種可能，比如她的手鏈壞了、丢了、找不到了之類的，而母親可能正在為了之前讓她妥協而後悔，所以此刻才在糾結怎麽向她解釋。
她想，其實她也沒有很在意那條手鏈，雖然是她近期最常帶的一條，但也沒必要因為一條手鏈對母親生氣。
想了這麽多，也不過過了一瞬。陸錦岚臉上浮現出一絲溫和的笑意，想着自己主動表示原諒她好了。
“小岚，你弟弟很喜歡你的手鏈，所以你姑姑問能不能送給他？”
下一秒，林靜的話打斷了她的思緒。陸錦岚嘴角的笑意凝結，僵在了臉上。
林靜的眼睛沒有看向女兒，視線停在了陸錦岚的左側，她也知道自己的說辭很荒謬，所以一整句話說得很急切，語速快得中間沒有一點停頓的間隙。
“……”
陸錦岚沉默了一會，內心一片虛無，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半晌，她開口：“媽，你不覺得這太離譜了嗎？”
“要我的東西時口口聲聲會還給我，現在又出爾反爾。怎麽能做到臉皮厚成這樣？”
因旁邊沒有其他人，陸錦岚說話時也沒有顧忌，聲音完全放開，眼睛緊盯着林靜，“我不是因為小氣，手鏈也不值什麽錢，但真的受不了他們這種做派。”
“你小聲一點，”林靜卻側身看了看旁邊，又小聲道，“不管怎樣，現在先送給你弟弟玩玩，回頭我給你新買一條。”
……
這根本不是再買一條的事！
陸錦岚好不容易維持住的情緒又上來了，說到底，林靜還是覺得她是因為手鏈生氣。但她根本不可能因為這種小事難過，她難過的明明是……
陸錦岚看了一眼林靜，如鲠在喉，但又覺得沒什麽必要再說。
“随便吧，他們想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我不要了。”
她的視線移開，不想再看母親的眼神。林靜喏喏應了聲，陸錦岚完全沒有在意，過了一會，她開口，
“我想出去走走，晚上不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