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烏鳥私情

烏鳥私情

夜裏九點多,吵鬧了一整晚的鳥兒們終于都回歸原位,整座杜公館漸漸安靜下來。

王天行坐在小汽車裏打呵欠,側臉看到喬韻芝和霍茂謙還沒有上來。

“不跟我下山嗎?”

“我……”

喬韻芝剛想上前,被霍茂謙拉住。他掌心的溫度傳遞到女人肌膚,炙熱焯燙。

“太晚了,我們留宿一晚,明天再讓杜老爺的司機送我們下去。”

說罷他低頭,貼在喬韻芝耳邊悄悄道,“留下陪我一晚,好嗎?”

從今天見到杜玉琴,聽她說起有關那個叫“黃鹂”的神秘女人開始,她就注意到霍茂謙一直情緒低落,心裏生出幾分憐惜。

“可是,我如今沒有懷孕,杜三太太恐怕不會允許我留宿。”

“不用管她。”男人眼中劃過一絲狠戾,雖然轉瞬即逝,但仍然被喬韻芝捕捉到。

接着他莫名高傲起來,信誓旦旦道,“我有讓你留下的資格。”

王天行看喬韻芝不再說話,揮揮手關上車門,準備離開。

喬韻芝趕緊說道,“王探長,對不起,害你忙了一晚,什麽收獲都沒有。”

他們聽完霍茂謙的建議之後,單把大廳和主館一、二樓裏的鳥挑出來:兩個鳳頭鹦鹉、兩只牡丹鹦鹉、三只鹩哥和兩只黃鹂鳥。

鳳頭鹦鹉會的最多,學着杜老爺和杜文凱的樣子說了幾句“爸我錯了”、“不争氣”、“不争氣”;牡丹鹦鹉平日裏養在走廊靠窗的位置,沒什麽人教也沒什麽可模仿的對象,所以怎麽都也不說話;鹩哥倒是大方,除了背詩,還會唱兩句《紅玫瑰》。

而兩只黃鹂鳥明顯不會說話,杜老爺把它們養在目光所及之處,不過是出于極度的偏愛。

王天行沒有從它們口中聽到任何有可能是案發當晚,杜家三人可能會進行的對話,最多把“不争氣”和“爸我錯了”放在裏面。

可并沒有任何線索和證人能夠證實,在那段時間,杜文凱做了什麽會讓杜伯威生氣的事。

反而下人和杜家公司裏的人都說,那段時間杜少爺出入公司次數頻繁,有人甚至聽到杜伯威誇他“終于開竅”了。

王天行已經有些困倦,打着哈欠擺擺手,讓喬韻芝別往心裏去。

“你又不是警察,道哪門子歉?要住下也行,千萬別放松警惕,懂我意思吧……行了,我走了。”

杜玉琴看見兩個人走回來,少見的沒有開口趕人,只是依舊傲慢地翻個白眼,從沙發上起身回了別館。

領喬韻芝到之前她遇到刺殺的那個客房門口,張媽看出她的表情仍帶着怯色,顯然還在害怕當晚發生的情景,于是給她另外換一間離下人們更近些的一樓客房,拿出換洗衣物放到她房間。

水霧蒸騰之下,她的思緒漸漸飄遠,溫水洗去一身倦怠,她開始坐在浴缸裏假寐。

“咚咚”,是輕緩的敲門聲。

她吓得立刻從浴缸裏站起來,一邊去抓衣架上的衣服,一邊慌張問道,“是誰?”

“是我。”

門外頭的男聲低沉溫柔。

也對,如果是殺手,應該不會敲門。

她穿好衣服走出來,打開門看他,“有什麽事嗎?”

男人的視線赤裸裸,絲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歹念,沉聲說道,“我睡不着,來找你說說話。”

說話間他的手已經伸到女人腰際,像捏一只小貓一樣輕輕掐住她腰間軟肉。

“我不能放你進來……”

喬韻芝看一眼不遠處下人的房間,裏面燈還亮着,“我們沒訂婚更沒有結婚,我總要在意外人怎麽看我。”

他将人摟進懷裏,貪婪地吮吸着她頸窩裏沐浴後的香氣。

“我們動靜小一點就行。”

“不行。”

“為什麽?”

“我忍不住。”

霍茂謙被她這句話逗笑,一彎腰直接把人抱起來,往自己房間走,“那去我那裏,你要睡了我再抱你回來。”

走進房間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上衣和長褲一路從門口扔到床腳。男人的皮帶挂在床柱子上,鎖扣的部分随着床榻搖晃不斷撞在鋼架上,丁零當啷響個沒完。

沒一陣喬韻芝身上的香氣已經全變成津汗滲透出來,沾濕香槟色印花床單,在上面侵染出一個個深色漬跡。

她摟着自己的膝蓋,仰面呼吸的同時只感覺頭頂水晶吊燈迷了眼似的,在霍茂謙黑壓壓的頭頂上晃動不止。

兩道淺影從床邊一直挪移到桌上,映照出一個“十”字形剪影。只是這“十”字的第二筆偶爾卷曲雙腿,又被霍茂謙按回桌上。

十二點已過,房間裏座鐘當當直響。

喬韻芝被迫在霍茂謙的房間又洗了一次澡,男人從地上把她的衣服一件件撿起來、拍幹淨,卻又在遞給她的時候,故意走進浴缸裏面,害得她不但晚了一個小時穿衣服,還因為頭發打濕的關系,不得不連頭發一起洗。

收拾好一切已經一點多。她軟成一團,沒了回自己房間的力氣,被霍茂謙抱着靠在床頭,側過臉就能看見窗外的月亮。

此刻只有他們二人,喬韻芝大起膽子,輕聲開口問他,“你今天,似乎不是很高興。”

她看出來了。

摟住女人的雙手又緊了緊,霍茂謙用臉輕蹭她,舒服得嘆氣。

“不過是将自己帶入孤兒的角色,為那個叫黃鹂的女人生的孩子,感到憤憤不平罷了。”

她轉過身來看他,男人兩鬓的頭發還沒有幹透。

“你幾歲去的孤兒院,在這之前有見過你的媽媽嗎?”

大概連霍茂謙自己都沒想到,她會問得如此直截了當。男人的眼神忽然變得危險起來,她卻裝作渾然不知,依舊直直地凝視着他,仿佛在告訴他:我在等你的回答。

溫存過後的男人總是好脾氣。他率先敗下陣來,低頭說道,“沒有。瑪麗修女說她撿到我的時候,我只有不到兩歲,被裝在一只紙箱子裏。大冬天我穿得很少,還在發燒。紙箱子裏只有一張紙條,寫着幾個字。”

“什麽字?”

他漆黑的眼眸不明就裏地盯着她,盯得喬韻芝渾身發毛,對面前這個男人的恐懼感又起。她動了動嘴唇,剛準備轉移話題,男人開了口。

“如果可以,請救救他。”

所以他是因為生病才被抛棄的?

喬韻芝突然覺得肩頭發冷。她把被子又拉高些,寬慰他道,“都過去了。瑪麗修女是個很好的媽媽。你看你現在,被他們養得多好。”

霍茂謙将她重新摟回自己懷抱,下巴擱在她毛茸茸的頭頂,表情又變回方才的好模樣,“我以前挨打的時候也想過,同一件事如果換做我親生母親,她會不會也像修女那樣懲罰我。”

“你還挨過打?”

“不少呢。”

“為什麽挨打?偷吃東西?上學逃課?還是和小夥伴打架?”

“我和孤兒院其他人一起玩紙牌的時候,把他們的錢和零食全贏走,他們就把我告了。”

喬韻芝沒忍住咯咯笑出聲,他掌心裏的軟肉直顫。

“那你很聰明啊,或者說你運氣好,打牌才能一直贏。”

“既然是運氣,就注定時好時壞。”他的聲音又啞下來,在她耳邊輕聲感嘆,“要是運氣一直這麽好,應該有機會能和親生父母再見才對……可惜,我從來沒有見過我的母親,也不記得她長什麽樣子。”

“她一定是個大美人。”

“為什麽?”

“因為你很好看啊。”

他這才明白,原來男人也吃甜言蜜語這一套。霍茂謙在她頭頂落下一吻,抱她抱得更緊,“你也很好看。阿姨年輕時候也一定很漂亮。”

他只記得她父母大致的樣貌。因為過于卑躬屈膝和平平無奇,他沒有記住他們的長相。

“我媽啊……年輕的時候的确很好看,後來她有了我,漸漸就不怎麽喜歡打扮、也沒時間打扮。大家就忘了她曾經也是個大美人。”

“是嗎。”

“嗯。我小姨說她倆一起上高中那會兒,一直形影不離,被同學們稱為姐妹花,不少男同學都說以後要娶我媽回去做老婆。後來每次小姨提起這件事,她還會臉紅呢。”

“那她如今看到你成了護士,救死扶傷,一定很高興。”

“或許吧……她很少誇我,或者說我幾乎從來沒有聽她誇過我。”

霍茂謙想起他與喬母僅有的那兩次見面。她的臉上始終帶着警惕和擔憂,不曾有一絲笑模樣。

“那你今晚不回去,不怕她罵你?”

“她呀……她相信警察,以為我不回去,就一定是住在安全屋吧。”

兩個人頓聲沉默一陣,喬韻芝耳邊響起男人打趣的聲音:“嚴厲些挺好的,這樣才把你留到現在。不然,前幾年你早早被身邊那些男同學娶回家,我就只能躲進被子裏哭了。”

“要你開我的玩笑。”

她伸手去撓他癢癢,又被他撲倒在床上。兩人打鬧一陣又安靜下來,喬韻芝趴在他肩頭困得睜不開眼,被他摟進懷裏,蓋好被子。

沉沉睡去的前一刻,她感覺到一雙濕潤的唇瓣落在她眉心,男人低啞而堅定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他們欠我們的,是時候該全部還給我們了。”

-

喬韻芝醒來的時候,她已經回到自己的房間。她依稀想起,昨晚睡得迷迷糊糊,怕早上張媽會來敲她的門,所以還是決定回自己房間睡,于是霍茂謙又把她抱回了她那間客房。

披上外衫下床,她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門口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

她蹑手蹑腳走到門口,将耳朵貼在門上,杜玉琴的聲音便從門外傳來。

“張媽,你确定大哥那塊懷表已經丢了二十年了?”

“對啊……當年老爺買回來的時候特別寶貝,就算在家都會戴着它。後來不見了的時候差點沒把我們幾個收拾屋子的下人全部抓起來,為這事兒鬧了好幾天呢。”

“那你仔細想想,懷表不見是那個叫黃鹂的女人跑之前,還是她離開之後才發生的事兒?”

躲在門背後的喬韻芝感覺自己的心跳已經快到極限。

她凝神靜氣,和杜玉琴一起等待着張媽的答案。

“這個……應該是之後的事兒。我記得那個姑娘跑掉的時候,老爺幾乎有整整一周的時間都瘋瘋癫癫,蓬頭垢面的,衣服也不正經穿,連胡子都不刮,哪裏來的功夫管一塊懷表?後面發現的時候大家都在猜,是那個姑娘偷走了,只是誰也不敢提。”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