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鳶飛戾天

鳶飛戾天

趕走記者花上好些功夫。

等喬韻芝關上病房的門,轉身回來的時候,居然看見霍茂謙一副沒事兒人的模樣坐在沙發上喝水。

“他們是誰,來找你做什麽?”

“以前一樁刑事案的客戶。他們之前就對法院判罰不滿意,老是找我麻煩,如今聽說我的事,幹脆以此要挾我,找我拿錢。”

大多數時候,律師的确是個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喬韻芝在他身邊坐下,心裏仍有些後怕,“你若是問心無愧,大可以不用給他們。反正這件事抖落出來,你向記者解釋清楚就行。”

“能用錢解決的事,不用這麽麻煩。我寧願那些報社記者多報道關于你和我的事。”

她怔怔地看着男人春風得意的面龐,有些恍惚。

不過短短幾天,他就變了。變得銅臭味十足,變得市儈、揮霍。

她剛才明明還看見那幾個人對他動手。

如今一切塵埃落地,她也不可能再去找王天行派人保護他。

喬韻芝起身,在衣架上拿下自己的包,從裏面取出她的那把勃朗寧手槍,遞給霍茂謙說道,“我不在的時候,你帶好這個,以防萬一。”

她有槍這件事,他似乎并不驚訝。接過手槍的同時,他将女人拉到自己膝上坐好,抱着她的腰略擡頭仰視她,唇角上勾道,“你對我真好。”

護士服的裙子剛到小腿,撩起來只需要打幾個卷。他抓着她放肆上下抛動的時候,喬韻芝慶幸自己提前關上了門。

想着他身上還有傷,她緊咬下唇求他快些,反倒被他提了別的要求。

最後她面頰緋紅回到門診部三樓,第一時間就去換了裙子和襪子。

-

沒想到她兩天之後又在醫院見到王天行。

“怎麽沒想到?杜家滅門案還沒破,害你和霍律師的人也還沒抓到,我自然還要來找你。”

年輕的探長一臉不服氣,喬韻芝只好笑着問他到醫院來找自己做什麽。

他聞言把她來到邊上,神神秘秘道,“你還記得咱們上次回杜公館,在杜老爺子書房裏看到的電話嗎?”

喬韻芝“嗯”了一聲。

“那當時我在電話聽筒上摸到變了味的奶油這事兒,你還記得吧?”

“那怎麽了?”

“伺候杜老爺的張媽告訴我,滅門案當天官淑蘭專門買了奶油蛋糕回去,一家人吃飯的時候好好的,杜老爺貪嘴還多吃了一塊。你知道這說明什麽?說明滅門案當晚杜老爺接過電話!這些人的證詞裏都沒有提到他接過電話,只能證明他接這個電話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很晚,下人們都睡了!所以電話很關鍵!找到誰打的這通電話,知道他們說了什麽,這案子就能破了!”

“那你能查到是誰打的這通電話嗎?”

這話把他問不高興了。

“能問的全問,都說不知道。所以我更确定,打電話的一定是兇手,所以這裏面肯定有人說謊。”

喬韻芝眸色暗下來,放低聲音道,“你也問過茂謙了?”

王天行沒想到她會問這麽一句,擡頭用異樣的眼光看她,“沒有,順路先來問問你。”

“出事那晚我在家,家裏沒有電話。”末了她還補充一句“安裝電話太貴了”。

王天行還準備說些什麽,不遠處住院部防線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怎麽了?”

“住院部着火了!”

啊!?

兩人沖到住院部的時候,濃煙已經彌漫至整個一樓走廊。王天行随手抓住一個護士詢問情況,她竟然說有人在二樓放火。

“二樓?茂謙就住在二樓!”

不詳的預感快要将她吞噬,喬韻芝不顧王天行阻攔,甩開他的手就往二樓跑去。

一路上全是從樓上逃下來的醫護人員和病患,因為二樓住的大多都是腿腳不便的病人,所以這些人跑下來的時候後背都還背着一個人。

她一面爬樓,一面不住地呼喊男人的名字,生怕剛好與他錯過。

好不容易擠到二樓,只見幾個穿白大褂的人用衣袖捂住口鼻,往二樓過道上一個不斷冒出濃煙的皮箱上潑水,顯然那就是火源。可怎麽還有濃煙從窗外飄進來?

從樓上還有人源源不斷跑下來,見她疑惑神情趕緊解釋道,“天臺也着火了,快跑吧!”

這火燒得未免太蹊跷。

她趕緊也捂住口鼻繼續往前,打開霍茂謙所在病房發現病床上沒人,急得她又走出來。

“看見二零六號房的病人沒有?”

沒人理她,大家逃命的逃命,救火的救火。

王天行随後也終于擠開人群上到二樓,看見空空如也的病房,轉身和喬韻芝一起到處找起來。

一個多小時後,天臺和二樓走廊裏的火被撲滅,大部分人這時候都逃到醫院空地和花園裏。喬韻芝和王天行沒有找到霍茂謙,只能又倒轉回到病房。

“地上有血。”

在看見病床旁地面上一些星星點點的血跡時,喬韻芝終于還是被擊垮,雙腿發軟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泛紅。

王天行順着血跡,在病床下面找到一個保溫杯,在上面發現了一個小小的凹陷和粘帶的血跡,顯然是有人用這個保溫杯砸破霍茂謙,将他帶走。

病床和床邊的東西散落得到處都是,明顯有打鬥痕跡,地上還散落着一只拖鞋。

“霍律師如果是被打昏以後讓人帶走,怎麽會沒人發現呢!?”

人是從醫院不見的,專門負責照顧霍茂謙的醫生和護士此刻也圍過來,看着病房裏兩人無助地蹙眉。

站在最前面的小護士的臉被煙熏得漆黑,咬着下唇,不安說道,“方才好多人都在幫忙把腿腳不便和剛做了手術的病人背下樓,霍少爺如果是那時候被人背下去的話,我們确實沒有注意到……”

“那這火又是什麽時候燒起來的?”

醫生站近一步,答王天行的話說道,“最開始是去天臺曬衣服的病人發現床單被褥起火,後來我們在疏散病人的時候不知道過道上怎麽突然冒出一個皮箱子,以為是誰慌亂之中留下的。結果剛拿起來,就被箱子提手燙到趕緊扔掉,接着它就開始往外冒煙,一點一點就燒成現在這樣。”

就連外行人也能看出來是故意縱火。不過他們沒有想到,縱火者真正的目的是趁亂将霍茂謙帶走。

“真他/媽沒完沒了。”

王天行恨透了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手上力氣之大,恨不得把保溫杯捏碎。

“霍律師那麽大的個頭,來抓他的人想必不止一個……快,給我到處去問,看有沒有看到兩個以上男人背着昏迷的男人下樓!再來個人,給我到陳家去找杜玉琴,看看她這段時間都在哪裏,見了哪些人,查查她跟這件事兒有沒有關系!”

男人帶着警察走出去,其他人也漸漸散去,小護士安慰喬韻芝幾句,奈何外頭還有一大群病人等着安排,也只好踟蹰着離開,留她一個人坐在地上落淚。

-

“之前有人勒索過他?你怎麽不早告訴我?”

再次回到霍茂謙的病房,淩亂不堪的現場已經被稍稍收拾一下,可以下腳。

王天行讓喬韻芝又把那天天臺上的事詳細複述一遍,順帶問走了刀疤男人的大致長相,囑咐手下寸步不離地跟着喬韻芝,以防她再有危險。

“他們會對茂謙做什麽?”

“誰知道呢?槍打出頭鳥,那小子得了遺産就如此嚣張,保不齊會被人盯上,不死也要扒層皮。”說完他看見女人眼睛又紅,趕緊找補道,“但是這些人也好解決,大不了就是花錢嘛,杜家財産取之不盡,他只要舍得花錢,死不了。”

霍茂謙的失蹤在一日之內傳得沸沸揚揚,不少好事兒人都在等着看戲,看這出鬧劇最後會以怎樣的方式收場。

喬韻芝在家裏苦等一夜,終于等到警署的消息。

“什麽?那些人也不見了?”

年輕的探長此刻下巴布滿胡渣,一看就是忙了一夜都沒有休息。他喝一口濃茶,強行打起精神點了點頭,“昨晚我根據線人提供的線索,在江邊碼頭找到其中一個小混混,他說他們老大已經消失兩天了。失蹤之前說是要去幹一件大事,讓小弟等着他回來,帶他吃香喝辣,說完就帶着稍稍年歲稍大些的小混混一起走了。”

“沒說去哪兒?”

“沒有。但是根據你所說,我查了霍茂謙的賬戶,刀疤臉勒索霍茂謙當天,确實有人用支票從他那裏取走一千塊大洋。不過只是短短五天時間,三個人就把這些錢花得七七八八,沒剩幾塊大洋在兜裏了。”

看來這些混混永遠喂不飽,一千大洋已經不能滿足他們。

“那王探長你可查清楚,那些混混到底是做什麽的?”

“這個還在查。他們這些人都沒有固定的。什麽地方都住、什麽活都幹,打架、騙人、勒索、追債、賭錢,無惡不作。我們昨天見到的那個小混混也說,只是跟着刀疤臉去找霍律師,兩人具體有什麽瓜葛,他也不清楚。他跟着刀疤臉做事也只求一天能有一塊錢吃飯。”

兩人正說着,一個巡警那這一疊書信走到王天行面前,把最面上一封信交給他道,“探長,剛才有人送了這封信到杜家的公司,上面寫着杜家人收。裏頭員工猜測多半是綁匪寄來的信,杜玉琴又表示不參與,他們就把信送到警署來了。”

“綁匪?”

喬韻芝心頭咯噔一下,兩人趕緊把信拆開。

只見裏面用報紙上剪下來的字拼接成一封簡短的勒索信:

準備好五千元鈔票,不要銀元,不要支票,分兩個箱子裝好,在三日之後的上午十點,一個人帶錢到三線鋼廠裏交錢贖人。不要驚動警察,否則你們只會收到霍茂謙的屍體。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