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呼哧、呼哧……”

“……隊長在C4與C3區之間失去聯系,有不明異響,情況不明……”

“呼哧、呼哧、呼哧……”

“……正在前往查看,請随時準備下洞救援!!!!”

淩啓在漆黑的洞廳中一路小跑,腰間上別着的無線設備斷續傳來清玥的聲音,設備音量沒有來得及調高,與他自己的喘氣聲混在一起,便變得不甚清晰。

“隊長——!”他喘着氣朝着C區的方向喊,聲音被黑暗吞噬,連回聲都沒有。

從那一聲不明悶響之後,前方就陷入了極其不詳的死寂。

“……威利,你還能聽到嗎?”

淩啓在寬廊入口慢慢停下腳步,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C區的編號劃分依次從入口往深處排序,中間有一處拐彎,讓人很難一眼窺全。不過比起洞道那頭,下到洞底之後視野還是寬敞了許多,淩啓把手電筒擰到最亮,強光中,C1、C2以及C4的大半區域都一覽無餘,泥土地上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唯有威利留下的腳印還清晰可見。

他下意識回頭看了清玥的方向一眼。思索片刻,拿起無線設備與對方彙報:“什麽都沒看到,也沒有任何異常,我可能需要再進去一點。”

幾秒的延遲後,清玥在那頭應答,聲音有點低,“一切小心。”

淩啓扶着洞壁慢慢往C區深處走近。

這裏太安靜了,安靜到他能清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有如擂鼓。

往拐角後走深了些,手電筒已經能夠完全掃過C4到C6三個區,依然是一覽無餘的沒有威利的身影。唯一不同的是C3區前的腳印變得繁多而淩亂,應該是威利剛剛在此清理沉積泥沙時留下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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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3區是最特殊的區域,位于C4區的後半段岩壁上裂開的一處天然縫隙,需要矮身鑽進去才能看到,作為之前被分到的工作區域,淩啓對裏面并不陌生。

但那也是威利信號的消失地。

他有點緊張,習慣性握住胸口的吊墜,手掌能夠感覺到胸腔裏的心髒怦怦直跳,不知道是剛才跑步累的,還是擔心威利。

“威利,你在嗎?” 淩啓放輕腳步朝C3區靠近,又喊了一聲,“我是淩啓。”

手電筒的光射進洞壁裂口,只能照亮兩步遠的距離,根本無從看清裏頭的情況。

像是潛意識裏怕驚擾到什麽,他不由自主地壓低了聲音。以這個距離,但凡威利還有意識也足夠聽到了,可惜依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淩啓的心一點點往下墜。

大抵是怕極了淩啓的無線設備也忽然斷聯,清玥在設備那頭壓着聲音不斷詢問情況,淩啓深深吸氣,平複了一下心情,簡單描述大概現場後,斟酌着道:“看不出裏面究竟是發生了什麽。繩索長度還夠吧?我可能還得再進去一點。”

“……夠是夠。”清玥沒有正面回答。

好一會兒再開口,聲音都在發顫,“都到眼前了,我也不可能叫你原路返回,你自己萬事小心點。但先說好了,如果你的信號也斷了,無論什麽情況,我都會直接收繩把你拉回來。”

深洞下的意外,左右不是岩壁塌落就是土層下陷,無論哪一種都存在二次發生的可能,非死即傷。所以作為避險措施,淩啓下洞之後并沒有解開腰間安全繩,繩索另一頭還連在洞道上方,清玥可以直接利用升降設備把他往回拉。

“明白。”淩啓回答。

跨過地上堆積的泥沙,他兩三步穿過狹縫,進入了豁然開朗的C3區。太過深入山體,超長射程的電筒在這裏最多能照亮三四米的範圍,看不到威利,更看不到危險藏在哪裏,淩啓只能一再謹慎,沿着邊緣慢步深入,光束不斷在岩壁與地面上掃射。

前半段還是沒有任何異常。

變化出現在後半段。淩啓腳下一頓,忽然察覺到了泥地微微的坡度,周圍地面整整齊齊地朝向洞穴最深處傾斜。

心中跳出答案,謎底就在嘴邊,但随即淩啓又立馬覺出了不對勁。

——不像是地陷。

按照資料裏的土質與地層結構分析結果,洞內若是發生地陷,應該是斷崖式的深坑,而不是腳下這種平緩坡度。

況且……

淩啓把濕度檢測槍往腳邊一紮,屏幕很快顯示出了50%的字樣。

土壤濕度不對,很不對。

他沉思片刻,把多餘設備都別回腰上,一手抓着身上的安全繩,極慢極慢地往前行進。

越往前,腳下坡度越來越大,終于,在快要走到C3區最深處時,手電筒的射程夠到了大坑的圓心。

很難形容眼前的情景,也很難形容那一瞬間淩啓的震撼與崩塌。

一具巨大的白骨安安靜靜地擺在坑底。

準确來說那并不是“一具”,只是僅僅一個頭骨,獠牙利齒,額上伸出兩只粗而複雜的短角。頭骨還有一小半被埋在土下,手電筒的光圈不足以照亮它的全貌,但絲毫掩蓋不了那恐怖的體量,神秘、強大、危險,即使隔了一段距離,威壓感也撲面而來,叫人膝蓋發軟。

淩啓愣愣地站在原地,甚至沒想起來要聯系清玥。死亡的氣味侵略了他的大腦,人類在這樣的物種面前只能剩下敬畏與自卑。

不知愣了多久。

叩、叩、叩,黑暗中突兀地傳來三聲輕響,像極了敲門聲。

淩啓被吓了一大跳,猛地回神,略顯慌亂環視四周。

“威利?”

還是很安靜,沒有任何回答。

淩啓聲音都劈叉了:“你、你在嗎?”

叩、叩。

這回聲音更清晰了一點。

猛地側過頭看向大坑對面,滿眼黑暗中,他看到七八米外不知何時出現了兩點暗金色的光。

淩啓差點忘了呼吸,腿一軟,已經跌坐在地。手電筒從他手中摔落,沿着坡度滾了幾圈,撞到碎石,角度随之一轉,光就照到了頭骨的後半部。

光線中,威利正坐在頭骨邊上,面無表情地看着淩啓。

是威利,又不是威利。那張融合了中西優點的臉上爬滿了紋路,眼中失去了标志性的溫和與禮貌,唯剩冷漠,他似乎至始至終都在那裏,安安靜靜地監視着淩啓的一舉一動,不動,也不說話。

淩啓又下意識去握自己胸前的吊墜,試圖從中尋得一絲鎮靜。

明明是下來尋找威利的,可眼下對方安然無恙出現在眼前,他卻沒有松一口氣的感覺,反而只想逃離,連退好幾步,直到腿上完全失了力氣。

“你終于來了。”威利扶着頭骨原地站了起來。他聲音很低很平,在空曠的山洞中顯得無比妖異。

淩啓說不出話,胸膛急促地一起一伏。

“你在害怕?” 威利輕笑。

那抹笑并不誇張,但配合着昏暗的環境與他臉上的暗紋,便顯得格外猙獰。淩啓後背一僵,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眼前的威利似乎正在喚醒他腦海最深處的什麽記憶,某種遙遠而模糊的熟悉感席卷而來,帶着惶惶然與悲怆。

呢喃不受控制地從唇間溢出:“威利……”

“——嗯?”

只是這一秒的失神,那道低平聲音已經出現在耳邊,噴出的鼻息蛇一般舔舐他的耳骨。

久違的懷抱裹住了淩啓,帶着他一起滾落深坑,失重感與轟隆震響同時傳來,把青年的驚叫聲攪得七零八落。

混亂中,淩啓聽見威利在笑。

“我等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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