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第 67 章

第67章

佟貴妃想着自己努力瞞了這麽久, 還以為真能瞞過去的時候,竟然就因為皇帝忽然要看她的醫案才暴露。

她一時心情很複雜,一來皇帝是關心自己, 才會去太醫院要醫案。

另一方面, 佟貴妃其實想着總有一天會暴露,只是她總帶着僥幸,覺得皇帝最近的心思都不在自己身上,未必會發現。

就是帶着這份僥幸,佟貴妃瞞到如今,卻到底做了無用功。

皇帝看着她的臉色很平靜,熟悉他的佟貴妃卻明白,皇帝的表情越是平靜, 代表他越是憤怒。

佟貴妃低下頭道:“皇上, 臣妾有錯。”

聞言, 皇帝依舊看着她問道:“你錯在哪裏了?”

這話叫佟貴妃面色發白,低聲說道:“臣妾不該瞞着皇上,只是臣妾真的很想要一個孩子。”

皇帝的表情帶着失望, 輕輕嘆氣道:“為了要孩子, 你就不顧自己的性命嗎?你要是出事, 朕該多難過嗎?”

佟貴妃的頭低得更厲害了,她想說皇帝可能剛開始難過, 後來就漸漸忘了。

沒見赫舍裏皇後當初去世的時候, 皇帝有多麽的悲痛欲絕,如今後宮的嫔妃卻一個接一個進來, 一個接一個受寵。

赫舍裏皇後的痕跡幾乎消失殆盡,更別提佟貴妃壓根比不過皇帝當初對赫舍裏皇後的喜歡。

但是這些話佟貴妃在嘴邊繞了一圈,到底沒說出口, 只喃喃道:“皇上,是臣妾錯了。”

皇帝的表情更失望了,問道:“你還有四阿哥,不是嗎?你要出什麽事,四阿哥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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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貴妃的表情似笑非笑,心想四阿哥雖然被抱在她身邊養着,皇帝卻遲遲沒把四阿哥記在她的名下。

所以佟家才着急,佟貴妃自己也着急。

她名義上是四阿哥的養母,但是哪天皇帝改變主意,把四阿哥抱走,佟貴妃就要失去這個孩子了。

畢竟四阿哥也不是她生的,皇帝要帶走他,佟貴妃是一點異議都不能有。

她能說什麽,養了四阿哥幾年有感情了?她這個養母舍不得孩子了?

就連宜嫔那個親生的五阿哥,太皇太後一句想把孩子抱去慈寧宮養,皇帝就沒拒絕,更別提四阿哥不是佟貴妃親生的了。

佟貴妃一直很擔心害怕,所以佟家也四處找尋生子偏方,偷偷送進宮裏給她嘗試。

她猶豫過,掙紮過,最後還是無法拒絕擁有自己孩子的誘惑而嘗試了。

可惜嘗試後,佟貴妃沒成功,反倒身子骨難受,還不敢叫禦醫來看,硬生生忍了一段時間。

如今皇帝叫來的是霍禦醫給她請脈,佟貴妃起初想拒絕,皇帝親自來了之後,她就沒有拒絕的資格了。

霍禦醫給她把脈後,一下就察覺到佟貴妃用了不好的藥方,藥量太猛,讓佟貴妃腹痛多日。

也難為佟貴妃能忍,疼成這樣都不叫禦醫。

但是霍禦醫卻明白,這個藥方能毀掉一個普通人的底子,更別提是原本就孱弱的佟貴妃,這下讓她的身體更差了。

不說別的,原本佟貴妃可能有四五成的機會有孕,如今可能只有一兩成,甚至更低。

這些話霍禦醫不敢對佟貴妃說出來,免得她受不住打擊而崩潰。

他卻不敢隐瞞皇帝,去側殿避開人,低聲告知了皇帝。

皇帝聽後沉默了一會,才讓霍禦醫寫下方子,又讓人煎藥送過來,盯着佟貴妃喝完後睡下,皇帝這才離開。

皇帝的心情也很複雜,他沒料到佟貴妃會私下用這麽烈性的方子,就為了有個孩子,卻毀掉了自己的身體。

他一時對佟貴妃更憐惜,又對佟家更為厭惡。

若非佟家讓人在佟貴妃耳邊經常嘀咕孩子這事,怎麽會讓她铤而走險?

所以歸根到底,還是佟家的錯了。

郭珍珠不知道皇帝腦裏的神奇邏輯和回路,千錯萬錯不是佟貴妃的錯,那肯定是佟家的錯!

皇帝原本要提拔佟國維為內大臣,如今因為佟貴妃的事,暫時擱置下來。

佟家本還想着雙喜臨門,誰知道一個喜都沒有,皇帝還把佟國維叫進宮裏訓斥了一番。

皇帝又勒令佟國維盡快把慫恿佟貴妃,以及送那方子進宮的人交代出來。

如果三天內他沒見着名單,那皇帝就要親自查了。

佟家不知道在宮裏安插了多少釘子,皇帝之前已經篩選過一遍,還是有漏網之魚。

如果佟家不交上名單,皇帝只會直接把所有釘子都拔出來換掉。

但是佟家給了名單,皇帝順藤摸瓜,依舊能發現這些釘子并除掉。

不管交還是不交,佟家在宮裏的手都要被徹底剁掉。

佟國維沒想到皇帝如此生氣且這般不近人情,卻沒有別的選擇,只好答應下來。

他回去後唉聲嘆氣,得知自己的女兒佟貴妃因為那個藥方病倒了,心裏更是內疚。

佟貴妃起初送信來隐晦提起要生子偏方,佟國維就極力反對。

這世上哪裏有什麽生子偏方,全是騙子不知道哪裏弄來的方子,吃下去也不知道會出什麽事,他自然不同意。

但是架不住佟家有人心動,私下尋來這種東西偷偷送進宮給佟貴妃。

佟國維皺着眉頭,佟家确實該整頓一番了,居然有人繞過他的耳目給佟貴妃送這種東西,還叫女兒用了藥方後病了。

因為擔心連累到佟家,佟貴妃還忍耐了一段時間不敢叫禦醫,叫佟國維聽着更心疼了。

他回去後發了狠,把送藥方的人綁了直接送進宮裏,絲毫不給一點情面。

自己給了情面,這些人還不知道以後怎麽作踐他的女兒,根本不能心軟!

皇帝原本還擔心佟國維摻和了這件事,但是看他二話不說就綁了人進來,手裏頭的名單也寫得清楚明白,就知道他并沒有參與其中。

這讓皇帝松口氣,把名單交給李德全,将人全綁了送進慎刑司,再換一批新的上去。

至于這些人能不能從慎刑司出來,那就不是皇帝關心的事了。

皇帝這番動作沒避着人,宮人忽然被帶走了一些,幫着處理宮務的嫔妃隐約能察覺得到。

正好是僖嫔安排宮宴的人手,一看好幾個被帶走了,還得找新的宮人補上,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皇帝早不來晚不來,在她安排得差不多的時候把人弄走,這不是叫僖嫔又要重新安排一遍嗎?

僖嫔欲哭無淚,跑到永壽宮來跟郭珍珠抱怨了兩句:“我好不容易弄好了,正高興着,準備把名單送去給溫妃,突然來這麽一手,我就得重新來了!”

宜嫔在旁邊無語道:“只少了幾個人,你重新添上不就好了嗎?這有何難的?”

她也嘆氣道:“我這邊安排好送器皿的人,也少了幾個,得重新安排。偏偏是按照順序安排的,突然缺了幾個,我也得重新來一遍。”

“再說了,這些管着器皿的宮女都是精挑細選的,如今還得再去挑新的人過來。”

兩人看着對方,難得有點惺惺相惜,一樣都是大寫的慘字。

郭珍珠無奈一笑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給你們幫把手,很快就能重新做好了。”

她還好,因為管着菜單,不用管人員變動。

宮宴裏頭伺候的宮人是僖嫔管着的,但是從禦膳房過來上菜的宮人是惠嫔來安排,估計她也要焦頭爛額,得重新找人。

上菜的宮人被帶走的更多,畢竟身份低,又能在宮裏自由行走,最是适合收買和偷偷送東西,還不容易被人發現。

于是惠嫔還得從別的地方調人來,又不能搶了僖嫔這邊宮宴裏伺候的人,也是頭疼得不行。

僖嫔得知惠嫔比她還慘,頓時就笑了:“還以為我夠慘了,沒想到惠嫔更慘。不過更沒料到,佟家在宮裏居然收買了這麽多宮人。”

若非這次佟貴妃出事,估計都沒能這麽早察覺得到。

佟家的人很是小心,收買的大多是身份低微的宮人。

一來他們好收買,畢竟出身不高又缺錢,最是能見錢眼開的人。

二來他們人數衆多,藏匿在大群宮人當中就不起眼,平日又要在各宮之間跑腿,更是不容易被發現。

三來這些宮人還不是同一人收買的,佟家也不是擰成一股繩,各自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佟國維交上一部分名單,短時間內有些還是沒能打聽清楚。

皇帝把人送去慎刑司一問,就跟拔蘿蔔一樣拔出了一大堆,收買的人還都不是同一個,他都要氣笑了。

佟家每人收買幾個,看着不多,累計起來就不是一個小數目了。

皇帝結結實實狂砍了一通,才算是把人都清理幹淨了,剩下的人也查了一遍,暫時沒什麽問題。

當然如今沒問題,不等于這些宮人以後就沒問題了。

如今是幹淨的,過陣子就不好說了。

皇帝只能想起來就定期查一查,實在沒什麽特別好的法子。

這時候李德全卻來禀報道:“皇上,慈寧宮那邊派人去太醫院請了禦醫。”

皇帝連忙起身,一邊走一邊皺眉問道:“是皇瑪嬷又頭疼了?還是皇額娘哪裏不适?”

他隔三差五只要有時間就去慈寧宮給兩人請安,前幾天看着她們兩人身子骨還好,怎麽忽然就請禦醫了呢?

等皇帝到了慈寧宮,卻發現不止太皇太後和皇太後兩人,還有成貴人也來了。

太皇太後正滿臉笑容跟成貴人說話,皇帝看她的面色不錯,旁邊的皇太後也在笑,不像是身子不适的樣子,他不由疑惑道:“朕聽說慈寧宮這邊請禦醫過來,不由擔憂,皇瑪嬷這是……”

聞言,太皇太後請皇帝落座後,這才笑着說道:“叫皇上擔心了,是成貴人過來給我請安的時候有些反胃,我就讓蘇麻喇姑派人請了禦醫過來給成貴人把脈。”

說到這裏,太皇太後嘴角的笑容更深了:“禦醫來了之後,說成貴人這是喜脈。恭喜皇上,成貴人這是有喜了。”

聽見這話,皇帝滿臉愕然,很快回神道:“果然是喜事,得賞。”

他對成貴人沒多少印象,只記得之前太皇太後隐晦提醒自己不能獨寵,索性随意翻了幾次綠頭牌。

沒想到才一兩次的功夫,成貴人就有喜了。

快過年了,這确實是一件好事,畢竟他的子嗣并不算多。

成貴人臉色有點發白,面上卻帶着歡喜和羞澀的笑意,忽然開口道:“皇上,臣妾可以把賞賜換成別的嗎?”

這話一出,不說皇帝,太皇太後臉上的笑容都淡了不少。

畢竟還沒見過後宮嫔妃仗着自己懷孕,就膽大到跟皇帝提要求的。

這只是剛有喜,孩子還沒生下來,成貴人就想要提要求了?

太皇太後原本覺得成貴人特意來請安,還帶來自己親手做的抹額,又抄了兩份佛經送來,很是用心。

成貴人之前也十分乖巧不張揚,看着面色發白,吃一口點心還有點反胃的樣子,太皇太後猜測她可能有喜了。

太皇太後想着這也是一件好事,後宮的孩子多了,才能熱鬧起來,于是就派人叫了禦醫來給成貴人把脈。

果然不出她所料,成貴人是有喜了。

就是太皇太後沒想到,自己難得幫了一把,成貴人這還蹭鼻子上臉了。

太皇太後心裏不痛快,皇帝也不怎麽高興,他還沒見過嫔妃剛懷孕就提要求的,只淡淡道:“你說說,想要什麽?”

成貴人見兩人面色變得不好看,頓時小心翼翼道:“皇上,臣妾想要搬出永和宮。臣妾就住在德貴人的隔壁院子,德貴人經常夜裏喃喃自語,還走來走去,動靜很大,臣妾實在難以入眠。”

她說到這裏,眼圈一紅道:“臣妾也知道這要求有些無理,實在是一直夜不能寐。以前也就罷了,臣妾還能忍忍。如今臣妾有了孩子,這才大着膽子想換個清淨點的院子好養胎。”

太皇太後的面色這才緩和了一點,成貴人這要求确實不算過分。

永和宮如今是住滿了,成貴人想換個安靜點的院子住是不可能的,就只能搬出去。

但是搬去哪裏,卻也是個問題。

皇帝看了李德全一眼,後者會意,悄悄出去派人打聽成貴人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李德全心裏能猜出皇帝的疑惑,成貴人不可能在皇帝面前說假話,但是德貴人半夜不睡覺想做什麽?

他派人打聽了一圈,回來站在門口對着皇帝輕輕點頭:成貴人說的事居然是真的!德貴人真的半夜起來走動和說話,不說隔壁的成貴人,另外一邊的張貴人也經常能聽見!

成貴人這憔悴的模樣,張貴人也是如此,臉色慘白,眼底有着濃厚的青影,一看就知道很久沒休息好了。

張貴人比成貴人要潑辣一點,不是沒去德貴人那邊鬧過。

可是不管她怎麽鬧,德貴人半夜就得起來吵醒自己。

張貴人都快瘋了,想找平嫔,但是平嫔還在禁足。

她想找皇帝告狀,但是自己一個小小的貴人,又不受寵,哪能那麽容易見到皇帝?

成貴人也是這麽想的,後來發現自己的月事遲遲沒來,猜測很可能懷孕了,這才壯着膽子到慈寧宮來。

果然太皇太後請禦醫過來把脈後,确認成貴人确實有喜了,皇帝剛巧來請安,成貴人順勢提出搬出永和宮的要求。

皇帝心思一轉,很快決定道:“朕回頭讓禦醫過去看看德貴人怎麽一回事,至于你在永和宮确實不好養胎,那就挪到鐘粹宮去吧。”

鐘粹宮,那就是榮嫔的寝宮了。

成貴人連忙跪下謝恩,只要能離開永和宮,離開德貴人,她去哪裏都願意!

她生怕皇帝改變主意,趕緊回去收拾行李搬去鐘粹宮。

皇帝聽李德全禀報完,讓他去跟榮嫔說一聲,也跟太皇太後解釋起來。

太皇太後原本還以為成貴人特地過來,就是借她的手,好叫皇帝知道成貴人有喜的事,接着母憑子貴提出要求。

如今她才明白,成貴人兜那麽大的圈子,只是因為被德貴人吵得睡不好太難受了,迫切想搬出永和宮,也是有點哭笑不得。

“德貴人究竟怎麽一回事?半夜不睡覺,鬧得兩邊院子的人都沒能安睡?”

皇帝已經派人去打聽,很快就回來禀報。

德貴人的問題其實很簡單,就是她想要迫切瘦下來。于是白天吃得很少,夜裏就餓得睡不着,這才會半夜起來溜達,打算走累了就能睡着了。

她确實半夜走很久後終于有了睡意,于是才躺下。

至于兩邊隔壁被吵醒的成貴人和張貴人,德貴人表示跟她又有什麽關系?

宮殿太小,又不隔音,稍微動一下都能聽見聲響。

其實德貴人也沒故意弄出很大的聲響來,但是半夜尤其安靜,動靜聽着就大了。

張貴人來鬧過,德貴人也沒辦法,畢竟她半夜就是餓得撓心撓肺睡不着,不起來就得躺着,還躺得腰酸背痛,那就更睡不着了。

皇帝聽見後,忍不住沉默下來:德貴人這都什麽事啊!

太皇太後也無語了,皺眉問道:“禦醫不是給德貴人寫了方子,應該能瘦下來了,怎麽把自己餓成這樣?”

打聽的人連忙補充道:“回太皇太後,德貴人用着禦醫的方子确實慢慢瘦下來了。只是德貴人感覺太慢了,這樣下來,可能開春才能出來,就要錯過宮宴。”

這下把太皇太後都弄得沉默了,所以德貴人為了能參加過年的宮宴,往死裏餓自己,盡快瘦下來嗎?

她一時有點同情成貴人,難怪成貴人要費盡心思搬出永和宮,估計是被德貴人折騰得快瘋了。

成貴人好歹因為有喜了搬出去,張貴人卻沒這個條件,還得繼續在永和宮。

張貴人得知成貴人得償所願要搬走,當場就哭出聲來。

她實在受不住了,先是跑去承乾宮找佟貴妃,卻被告知佟貴妃病了不見人。

見狀,張貴人只好跑到景仁宮找溫妃,哭哭啼啼了很久。

溫妃被她哭得頭疼,卻也無可奈何。

畢竟搬出永和宮這件事,得皇帝同意才行。

看張貴人哭得不行,溫妃只好帶着她去了慈寧宮請太皇太後做主。

皇帝還沒離開,見張貴人哭着來了,也是頭疼,索性擺擺手道:“正好成貴人搬去鐘粹宮,那邊還有空院子,你也一并搬過去,兩人算是能作伴。”

這話一出,張貴人頓時不哭了,謝恩後就一溜煙跑回去收拾,畢竟再慢點今晚就不能搬走了,還得再睡一晚!

看張貴人跟兔子一樣跑走,皇帝也是想笑,卻有點笑不出來。

不過這樣一來,德貴人兩邊的院子都空置了,她再想半夜起來,也不會吵醒其他人。

然而永和宮的結構是周邊圍繞着正殿一圈的院子,德貴人兩邊空着,卻還挨着平嫔的正殿。

雖說正殿要大一些,德貴人這邊有動靜,正殿不如隔壁的院子影響那麽大。

只是平嫔被關起來抄宮規有一段時間了,她年紀小,原本就是坐不住的時候,還禁足不讓出去,每天反反複複抄宮規,抄得滿心煩躁。

時間長了,平嫔這天夜裏煩躁得睡不着,周圍太安靜,自然能聽見德貴人那邊的動靜。

那邊動靜鬧騰着很久都沒停下來,平嫔越發煩躁,忍不住掀開被子去了德貴人那邊,發現她半夜不睡覺走來走去,頓時心頭火起。

平嫔恨不得沖進去把德貴人打一頓,然而平日有原嬷嬷盯着,反複教導,念得她頭暈卻愣是記住了不少。

她明白自己真動手,德貴人就有理由出去告自己一狀,反而是平嫔吃虧。

平嫔摸着下巴,到底還是忍下來了,回去睡不着,就坐着琢磨了很久。

第二天原嬷嬷進來伺候平嫔起身,發現她已經早早起來了。

平嫔臉色發白,還有點憔悴,顯然一夜沒睡好,只是她雙眼發亮,精神頭還不錯。

原嬷嬷看得愣神,又感覺平嫔這樣子是要作妖,于是一整天小心盯着平嫔。

然而平嫔依舊坐着抄宮規,只去出恭的次數比較多。

次數一多,原嬷嬷忍不住跟着平嫔過去,得知平嫔叫身邊的宮女去外頭盯着德貴人,不讓德貴人白天睡覺。

原嬷嬷一頭霧水,德貴人白天睡什麽覺,平嫔派人特地去盯着德貴人做什麽?

等得知緣由的時候,原嬷嬷也沉默了,但是心裏又欣慰起來。

她手把手教導平嫔久了,還以為平嫔左耳進右耳出,沒聽進去多少。

如今看來,平嫔不但聽進去了,還知道怎麽做才不授人把柄,處置得極為漂亮。

聽說平嫔居然讓宮女輪流盯着,不讓德貴人白天睡覺,那她困得不行,晚上自然就睡了,不會半夜再鬧出什麽聲響來。

僖嫔聽說後都驚呆了,笑個不停道:“平嫔居然聰明起來了,沒直接沖過去把德貴人罵一頓,還知道用手段。真是叫人刮目相看,原嬷嬷果真厲害,把平嫔都教得聰明了。”

宜嫔也是好笑道:“我只聽說成貴人跑到慈寧宮,讓太皇太後和皇上知道她有喜了,還以為成貴人要作妖,居然是因為德貴人太吵,鬧得人睡不着想搬家,也是難為她了。”

僖嫔點頭附和道:“張貴人也跟着連夜搬出了永和宮,不知情的還以為永和宮住着什麽洪水猛獸,讓兩人心急火燎搬走。”

“不過話說回來,皇上随口就讓成貴人搬去鐘粹宮,打了榮嫔一個措手不及,她只怕不大高興。”

哪怕榮嫔不高興,皇帝都發話了,鐘粹宮确實有空的院子,她也不能拒絕。

加上榮嫔生育過幾個孩子,雖說只養大了兩個,卻還是有經驗的,照顧成貴人不是什麽問題。

估計皇帝也是因為這一層的考慮,才會讓成貴人搬去鐘粹宮。

僖嫔又搖頭道:“惠嫔幫良貴人籌謀了那麽久,還想着過年的時候告訴皇上,誰知道被成貴人截胡了。”

如今惠嫔和良貴人就為難了,她們要是這時候說,就被成貴人徹底遮蓋住了光芒,皇帝聽到後也沒那麽驚喜。

最要命的是,良貴人的月份比成貴人還大一些。成貴人自己都能發現,良貴人不可能沒察覺,卻這時候才說,不是故意隐瞞是什麽?

沒成貴人在前,皇帝只以為良貴人比較遲鈍,遲遲沒發現而已。

但是如今成貴人的出現,就讓惠嫔和良貴人徹底尴尬下來了。

這時候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只怕兩人愁得不行。

郭珍珠也感慨,惠嫔和良貴人的運氣真不好,誰能想到成貴人那麽快就發現自己有喜了。

為了搬出永和宮,成貴人也是豁出去了,要是猜錯了,她是去慈寧宮請安的,倒沒什麽。

要是猜對了,成貴人趁機提出搬出永和宮的事就能成功。

果然跟她預料中一樣,成貴人不但有喜,也成功被皇帝允許搬出了永和宮,離開了德貴人,簡直不要更歡喜。

在郭珍珠看來,成貴人逃離永和宮,比有喜這個消息還高興的樣子。

也不知道德貴人半夜起來多久,把成貴人逼成這樣。

僖嫔也嘆氣道:“惠嫔這一手算盤都落空了,不知道後邊要怎麽辦,總不能一直瞞着。皇上最厭惡的就是有人隐瞞他,沒看貴妃娘娘也被皇上訓斥了一頓。”

要不是佟貴妃還病着,皇帝的責罰也得下來了。

不過在郭珍珠看來,皇帝責罰的喜好就那麽幾樣,不知道佟貴妃會是什麽,到底還是逃不掉寫字。

是寫悔過書,還是抄宮規,又或者別的?

只是比起端嫔和平嫔,佟貴妃學識不錯,讓她寫悔過書和抄宮規反而都不是什麽難事。

等了幾天,佟貴妃用了禦醫的方子,身子骨終于漸漸好起來,不再腹痛難忍的時候,皇帝對她的懲罰就下來了。

說是懲罰也不準确,只是皇帝派人送來了幾本書,說是讓佟貴妃讀一讀。另外還送來一份題集,她什麽時候做出來,什麽時候再出來把宮務接回去。

佟貴妃看着不厚的幾本書,并沒有多驚訝,只覺得皇帝還是憐惜自己的,既沒有禁足,也沒有讓她寫悔過書或者抄宮規,全了自己的面子。

只是看書而已,對佟貴妃來說不是什麽難事,直到她翻開書後才發現不是這麽一回事。

僖嫔比誰都要好奇,皇帝究竟給佟貴妃什麽懲罰,等聽說後,她的表情:就這?

她皺着眉頭道:“皇上也太偏心了,雖說貴妃娘娘的身份不一樣,未必要像端嫔一樣寫悔過書,像平嫔那樣抄寫宮規,但是只看幾本書寫寫題,這心是不是太偏了一點?”

佟貴妃是大家族出來的,家裏很用心培養,學的東西不少,為了能跟皇帝有話題,特地請了女先生教導,學識比一般女子要厲害得多。

皇帝的懲罰讓佟貴妃看書做題,這不是叫她很快就出來了嗎?

指不定還能趕上幾天後的過年宮宴,都不帶耽誤的。

郭珍珠卻好笑着搖頭道:“你有所不知,聽說皇上給貴妃娘娘送的是算數書,那份題集也是算數題。”

聽罷,僖嫔整個人呆住了,疑惑道:“什麽?算數書?”

郭珍珠又道:“聽聞皇上年少的時候,欽天監跟傳教士因為天文歷數的原因鬧起來,誰都說服不了誰,後來甚至要打起來。偏偏朝廷大臣裏就沒一個能看懂的,自然無法分辨哪一方說得是對的。”

“因此皇上潛心學習算數多年,估計他覺得貴妃娘娘的學識不錯,再學一學算數就挺好的。養病的時候,也能學這個打發時間。”

宜嫔聽得整個人都懵了:“姐姐,算數都是些什麽,貴妃娘娘要學這個,還要做題?她能做出來嗎?”

郭珍珠也不太确定道:“貴妃娘娘那麽聰明,應該可以的吧?”

畢竟她也不知道皇帝到底具體給佟貴妃送去什麽樣的算數書,只想着應該送的比較簡單的?

确實就跟僖嫔說的那樣,皇帝對佟貴妃偏愛,不想讓她為難,送去簡單的幾本算數書,讓佟貴妃學一學也能打發時間,以後還能跟皇帝一起讨論讨論。

等過年宮宴前一天,郭珍珠才察覺不對勁來了,佟貴妃那邊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

她這是學了,還是學完了?

畢竟要參加宮宴,那就得準備起來,後宮嫔妃都會提前沐浴洗頭發,務必宮宴那天打扮得光彩照人。

只是承乾宮安安靜靜的,仿佛佟貴妃壓根就沒打算參加宮宴一樣。

不說郭珍珠疑惑,就連僖嫔都好奇了:“貴妃娘娘可能潛心學習,忘了時間,所以都沒開始準備起來?”

郭珍珠想着佟貴妃不愧是佟家人,竟然也跟皇帝一樣沉迷研究算數嗎?

第二天郭珍珠和宜嫔一起去宮宴的地方,皇帝特地讓人送軟轎來,免得下雪了,地上滑,郭珍珠摔着就不好了。

知道她必然跟宜嫔一起去,皇帝就讓人送來兩頂軟轎。

兩人下轎子的時候,正巧碰見惠嫔來了。

惠嫔看着軟轎的眼神帶着一點羨慕,很快跟郭珍珠點頭示意。

她們一道進去,有宮女引着郭珍珠在右邊第一個座位坐下,宜嫔就坐在她身邊,惠嫔則是在對面第二個座位。

郭珍珠疑惑地看着對面,感覺這座次有點不對。

她怎麽在第一個位子,兩邊應該是佟貴妃和溫妃的位子才對。

如今郭珍珠坐在前面,對面的位子應該是溫妃的,于是問道:“我怎麽坐在這裏,貴妃娘娘不過來嗎?”

惠嫔一聽,詫異道:“順嫔不知道嗎?貴妃娘娘不參加這次的宮宴。”

不說郭珍珠,宜嫔都驚訝了:“貴妃娘娘不來?皇上不是說她看完書做做題就能出來了,難不成還沒做好嗎?”

惠嫔搖頭道:“這我就不清楚了,只昨兒最後确定禦膳房那邊上菜的宮人,說是貴妃娘娘不過來,讓我減少了人手。”

少一個嫔妃在,就得少一個上菜的,不然要亂套了。

惠嫔臨時被通知,也是滿心驚詫。她跟宜嫔想得差不多,皇帝偏愛佟貴妃,送去的書估計沒多難,看看就會做了,一點不耽誤參加宮宴。

誰知道佟貴妃居然沒來,難不成她身子骨還沒完全好嗎?

幾人諸多猜測也只好壓下,畢竟這會兒佟貴妃不在,也打聽不出什麽來。

比起惠嫔,郭珍珠和宜嫔更不清楚佟貴妃那邊的情況,幾人交流了一會就分開落座了。

太皇太後、皇太後和皇帝是最後才到的,他們幾人落座後,就能開宴了。

嫔妃們開宴後會一個個起身輪流給皇帝敬酒說吉利話,大過年的皇帝也很給面子,敬酒也會把酒水喝了。

佟貴妃不在,溫妃率先起身去敬酒,皇帝給面子喝了一杯。

郭珍珠扶着肚子起來,卻見惠嫔先一步過去,身邊還跟着良貴人。

她腳步一頓,明白惠嫔這是要給皇帝報喜了,于是沒急着上前。

皇帝見她們二人上前來,面露疑惑。

惠嫔低聲說了幾句,皇帝面上的笑容淡了幾分,很快點了點頭。

郭珍珠離得近,隐約聽見惠嫔說話,不外乎是良貴人月份太小,她等着三個月穩妥了,才跟皇帝報喜。

她只感慨惠嫔真聰明,這理由确實能站得住腳。加上又是大過年的時候,皇帝哪怕心裏明白惠嫔拖了時間才告知此事,也不會在這時候發作。

惠嫔心裏也清楚,只簡單解釋了幾句,就上前敬酒,還說了好幾句吉利話。

皇帝只沾了沾唇,沒跟溫妃那樣直接喝一杯,顯然心裏還是有點不高興。

惠嫔哪裏敢多說,趕緊帶着良貴人溜了,轉身的時候對上郭珍珠的目光,惠嫔還有點尴尬,對着郭珍珠露出歉意的神色來。

郭珍珠也能明白,惠嫔擔心拖到後邊才說,皇帝的心情只會更差,所以才會先她一步跑到皇帝跟前去。

大過年的,郭珍珠也懶得跟惠嫔計較。再說了,晚一點給皇帝敬酒而已,反正她又不能喝酒,只能端着蜜水過去。

皇帝還伸手扶了郭珍珠一下,低頭看她的杯子裏裝着蜜水不是酒水就笑笑道:“別人來敬酒,你倒是來敬水的。”

郭珍珠見皇帝笑了,也跟着笑道:“畢竟臣妾這時候不能喝酒,回頭等孩子出生了,臣妾再陪皇上喝個痛快?”

聽見這話,皇帝笑着搖頭道:“倒也不必,酒喝多了傷身。”

他一口喝掉手裏的那杯酒,郭珍珠也把蜜水喝完了。

她正要走開,忽然聽見太皇太後問道:“皇上,怎的不見貴妃?”

郭珍珠立刻放慢腳步,偷偷豎起耳朵。

只聽皇帝說道:“朕讓貴妃看書做題,什麽時候做好就出來。朕金口玉言,貴妃沒做完,自然不能離開承乾宮。”

這話叫太皇太後疑惑了:“皇上給貴妃送的什麽書,很多嗎?”

皇帝卻搖頭道:“不多,也就幾本,是朕特意挑過的,只《幾何原本》、《八線表根》和《借根方算法解要》這幾本書。”

太皇太後光是這些書名就聽得有點暈了,郭珍珠也滿臉不可思議。

她聽着書名就能猜出來,這幾本書包括了幾何、代數和對數。

皇帝自己是個學霸,以為誰都是學霸嗎?

郭珍珠:皇帝你其實是不想佟貴妃出來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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