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麻煩
第5章 麻煩
店裏來了一個自稱是平安時代兩位最強陰陽師之一的源賴光的家夥。
他信誓旦旦地說他還活着,只要找到他的身體,讓他的靈魂重返軀殼,他就能再活一世。
為了證明自己是魂體狀态,他特意在琴酒面前試坐了一下赤井秀一坐過的塑料椅,果不其然如他所說摔了個四仰八叉。
琴酒很想喂他吃藥。
順便給精神科打個電話。
“我真的沒有騙你,我說的是實話。”源賴光盤腿坐在地上,仰頭看着琴酒,再一次重申道。
從系統那兒确定這家夥的本質就是鬼魂後,琴酒表面穩如老狗,內心卻有些許的慌張。畢竟雖然他縱橫業界多年,叛徒卧底殺了無數,可這種場面,他還真沒見過。
他舉着順手從櫃臺上拿的裝咖啡豆的小盒子,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小盒子上面加持着系統釋放的“不知道管不管用反正先用着(真名)”版聖光,如同一只發光的小型手電筒,配以琴酒那莊重肅穆的姿勢,簡直——
“放松點,你特麽是要去炸.碉.堡嗎?”系統官方吐槽。
“少廢話。”琴酒皺了皺眉,“你這聖光到底有沒有用?”
系統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絲心虛:“我說過了,當手電筒賊好使。至于其他方面嘛……就看天意吧。”
呵,他還是第一次聽見聖光的功效要看天意的!
……不對,聖光這玩意兒管不管用,還真得看天意。但他是個犯罪分子啊,一個滿手血腥的家夥舉着世間最神聖的光輝防禦一只一千多年前的鬼魂……
哦豁,刺激!
琴酒當時就有把小盒子糊在地上的沖動。
好不容易忍住了,琴酒清了清嗓子,定睛看向源賴光,正要開口,就見他突然往後挪了挪身子,一臉忌憚地看着琴酒手裏的小盒子。
“你……離我遠點……不不不,你把你手上拿的東西挪遠點。”
琴酒瞥了小盒子,确切地說,是瞥了小盒子上的光芒一眼,沒想到它還确實有點用。
于是他調整了一下姿勢,正準備說話的時候,就又聽源賴光說:“你是舉着一把雞毛撣子嗎?一靠近我就渾身發癢。”
抛開他是否是源賴光不說,這比喻風格,簡直跟系統五雷轟頂般的合拍。
琴酒嘴角一抽,為了驗證這“不知道管不管用反正先用着”版聖光對鬼魂的作用,他故意走近源賴光幾步。
猝不及防靠近聖光,源賴光先是一愣,繼而渾身顫抖,一邊顫抖一邊拿手四處撓撓撓,撓的時候還不忘保持他的貴族儀表,整個人在地上扭來扭去,如同一只翻滾的毛毛蟲——優雅風的。
他手裏撓着,腳下也一點兒不慢地退出六七步去,眯起紫瞳,略帶惱怒地道:“說了離我遠點!很癢的!”
……很好,現在聖光的作用不僅是充當手電筒,還能兼職雞毛撣子了。
琴酒放下小盒子,努力擺出“勞資很穩”的表情,淡然道:“我們談談?”
“固所願也。”遠離聖光,源賴光又恢複了先前的高貴儀态,矜持地點了點頭。
鑒于鬼魂無法接觸實體物質,坐不了椅子,琴酒只好與源賴光面對面席地而坐。當然,在坐下之前,他有記得把門窗都關上,以免被外人看到他坐在地上對着空氣自言自語再招來精神科的醫生。
“我在塵世間游蕩了一千年,看過無數興衰起落,繁華凋敝。”
源賴光簡短而又充滿滄桑的開場白,使氣氛變成與之前的跳脫截然不同的沉靜,如同雪夜中的圍爐夜話,恬淡又令人安心。
“我看到了平安時代的末路,也經歷過戰國時代的混亂。我一邊找尋自己丢失的身體,一邊看盡人間百态,歲月沉浮。從那一段段逝去的時光中,我真正感受到了天地的廣闊和歷史的沉重,我漸漸開始明白,自己曾經的野心有多麽可笑。”
“變化才是永恒,而我卻去追尋永恒的不變,我想,即使這一路上無人阻撓,我也不可能成功。明白了這一點,我便不再執着于找回身體後重建源氏,而是以一種全新的角度去看待我這一行獨特的經歷。也正因如此,進入現代後,抛卻執念的我終于感應到靈魂與身體的一絲共鳴,可以大致确定其方位了。”
放下執念,才感應到了自己的身體所在嗎?
琴酒若有所思地點頭,又問:“既然你已經感應到身體所在的位置,為何不自行前往尋找?”
“兩個原因。”源賴光豎起拇指和食指,“第一,我的身體的位置一直在移動,而且移動速度很快,每次我剛能确定具體方位,沒過多久,位置就又會産生變化,所以我根本趕不過去。第二,找到身體之後,我需要以特定之人的畫咒,才能使靈魂順利融入體內。所謂的特定之人,我找了一千年,才找到你一個。”
琴酒聽得眉頭微皺:“血?”
“你不必緊張,畫咒所需之血,三足矣,也就是一次獻血的量。”源賴光嘴裏冒出一個現代詞彙,與他古雅的氣質極為不符。
“這麽麻煩。”琴酒和系統不約而同地吐槽道,“你當初為何會靈魂出竅?”
提起這事,源賴光頓時苦笑道:“不瞞你說,我是為了自保主動施法讓靈體出竅,并且在靈肉分離之前,我做了萬全準備。不曾想還是出了纰漏,我的身體被人盜走,靈魂無所依,又無法求助其他陰陽師,為免化為游魂,我不得不找個隐蔽之所暫時沉睡,這一睡,便睡到了平安末年。”
源氏日薄西山,曾經輝煌的時代終至末路。
源賴光以一種另類的方式長存世間,并因此踏上了一段常人難以想象的旅途。在這段旅途中,他勘破了得失,卻勘不破生死,放下了一段執着,又拿起另一段執着,找回身體便成了他新的執念。
琴酒望進源賴光清澈見底的眼眸,在那雙紫瞳深處,他看到了熊熊燃燒的火焰,冰冷而又灼熱,比起純粹的黑暗或者光明,更加危險。
他想了想,委婉地道:“我拒絕。”
源賴光面不改色:“我的身體經秘法保存,千年不朽,攜帶之物自然也不會有所損壞。有資格被我帶在身上的,皆是源氏寶物,随便一件都可稱之為國寶,你當真不動心?”
“我不需要。”琴酒平靜地道,“你受現代社會影響頗深,連自稱也用的是‘我’,就更應該明白,你的那些所謂國寶,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擁有的東西,它們對我來說并非寶物,而是麻煩。既然如此,它們對我毫無吸引力。”
“真的不幫?”源賴光抿起薄唇。
“無能為力。”琴酒斬釘截鐵地答道。
源賴光嘆了口氣,整整衣襟,站起身。
琴酒見狀,挑眉道:“你要走了?”
“不。”源賴光搖搖頭,“我決定,你一天不答應為我尋找身體,我就一天不走。我乃靈體,不履凡塵,除了特定之人和妖怪、同類以外,普通人看不見我,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會給你造成困擾。”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困擾。”琴酒面無表情地舉起盒子,“你走不走?不走我就撓你癢癢。”
源賴光扯着衣襟:“你不答應我就不走!”
“系統,給我開最大功率聖光,把丫的給轟……給癢出去。”琴酒呵呵一笑,向系統下達指令。
他縱橫江湖數十年,篩子似的組織都撐起來了,還能吃一個千年老鬼的威脅?
“得嘞!”系統應了一聲,連句提醒也沒有說,當即耿直地将聖光功率開到第一檔。
霎時間,浩瀚如海的金色光輝迸射而出,猶如一輪小太陽在屋子裏炸裂,光線浩浩蕩蕩地向四面八方鋪展開來。
聖光向上沖散雨雲,向下滲入地底,穿過數不清的建築,穿透人海茫茫的城市,眨眼間驅散陰晦的雨簾,讓陽光普照大地。
每一個被聖光照耀的人都感覺身心仿佛被滌蕩過一番,神清氣爽,郁氣盡消。不但精神抖擻,而且對生活,對未來産生了無限的希望和強烈的信心。
波洛咖啡廳內,正在清洗碗盤的安室透忽覺視野被金光短暫的淹沒,內心也騰起莫名其妙的積極向上之感,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眨眨眼,金光褪去了,可激蕩的情緒仍然在心頭不斷起伏翻湧,完全靜不下來。
安室透奇怪地停下動作,環顧四周,發現店裏的客人和其他服務員都跟他一樣,精神飽滿,渾身還洋溢着滿滿的興奮之意,就連坐在角落裏那個不久前因為失戀而淚流不止的女大學生,這會兒都紅光滿面,興致勃勃地跟閨蜜打電話商量今夜通宵寫報告的事。
這個世界是怎麽了?難道剛剛上帝下凡視察人間了?
在安室透困惑不已時,琴酒正捂着差點被閃瞎的眼睛與滿地打滾的源賴光躺在一起,思索人生。
“我TM怎麽就信了系統會靠譜的邪?”他擦掉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淚水,如是說道。
源賴光蠕動着身體離他遠遠的,一邊形象全無地“哈哈哈”,一邊在“哈哈哈”的間隙見縫插針地說:“就、就算你開大,我也不會屈服的,我可是……堂堂的、源氏……陰陽師……”
“話都說不順了,快閉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