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來客
第4章 來客
赤井秀一撐開折疊傘，踩着滿地積水緩緩走到琴酒身前，眉頭一挑，向他伸出左手。
“不介意的話，讓我幫我拿一點吧。”
琴酒垂下眼簾，正想說“不用”，赤井秀一卻沒給他回答的機會，直接拿下他右手小臂上挂着的幾個袋子，穩穩提在手裏。
他還是和琴酒記憶中一樣，看似穩重溫柔，其實總是在不經意間表露出略顯霸道的一面。
“如果我們不順路，你也會幫我把東西提回家？”近墨者黑，與系統相處久了，琴酒不可避免地沾上一些壞習氣，懂得面無表情地調侃別人了。
赤井秀一漂亮的唇形劃開淺淺的弧度，眼睛也笑眯了起來：“反正今天我也沒什麽事，就當還你借我雨傘的恩情了。”
低垂的長睫擋住琴酒眸底一閃而過的笑意，同時，他也不禁生出幾分近乎荒謬的感慨。
從前不見面都要互相傷害，彼此恨不得順着WIFI過去砍對方的宿敵，此時卻因一把雨傘兵戈盡消，世事可真是有夠奇妙。
“走吧。”擡起眼簾，琴酒神色淡淡，率先邁開腳步。
赤井秀一連忙跟過去，與他并肩而行。
琴酒不愛說話，赤井秀一也不是多話之人，兩個悶葫蘆走在一起，原本氣氛應該或多或少有點尴尬。
但不知為何，他們雖然一路無話，只是隔着兩把傘的距離，靜靜聆聽着風聲、雨聲，氛圍卻莫名的自然平和，就好像他們并非初識，而是相識多年的老友。
赤井秀一素來信任自己的直覺，那是他經歷過無數生死後磨練出的寶貴能力，曾數次救他于死亡邊緣。所以對于從琴酒身上感受到的熟悉感，他雖不明所以，但也不會忽略過去，而是會随時想辦法弄清楚熟悉感的原因。
像是現在，當他看到琴酒用鑰匙打開波洛咖啡廳對面的“愛豆小屋”的門時，眼中忽的暗光一閃，狀若無意地問：“你是剛搬來米花町的嗎？我就住在附近，也時常路過這裏，卻并沒有見過這間‘愛豆小屋’。”
“對，我昨天才搬到這裏。”推開大門，琴酒随手一抛，門鑰匙便精準挂在窗下懸挂的風鈴中間，“進來吧。”
他無意中露的這一手看似簡單輕巧，實則利落漂亮，讓赤井秀一的眼睛亮了亮，不禁有些見獵心喜地動了動手指。
“坐。”琴酒從櫃臺下拉出一張塑料椅，“喝咖啡嗎？”
赤井秀一正把濕淋淋的傘支在門外，聽到這話，想也不想便點頭：“好啊，剛好讓我嘗嘗你店裏的咖啡豆品質如何，若是合我心意，我說不定還能成為你的第一位客人。”
琴酒不置可否：“稍等。”
說完，他提着大包小包走進廚房。
目送琴酒的身影消失在廚房門口，赤井秀一收回目光，沒有坐下，而是在不大的店鋪裏轉來轉去，不時拿起包裝好的咖啡豆查看一番，好像真的在認真挑選似的。
廚房內，琴酒從購物袋內翻出專用于烹煮咖啡的器皿，先把水燒上，然後随意挑了一罐咖啡豆，取出二人份細細研磨成粉末，慢條斯理地煮了起來。
赤井秀一在店裏溜達了一圈，把該看的都看得差不多了。
這時，空氣中突然飄起一股濃郁的、略帶苦味的香氣。他鼻尖微動，忍不住循着味道走到廚房門邊，倚在門上探頭向裏張望，就見琴酒站在料理臺前，把煮好的咖啡倒進一旁洗淨的杯子裏，份量恰好是兩杯，精确得仿佛特意丈量過一般。
将壺中的咖啡倒完，琴酒拿起小鑷子往兩個杯子裏分別加入兩塊方糖，又往裏各舀兩勺奶精，攪拌均勻後端到了旁邊。
看到他如此熟練的動作，赤井秀一眼睛一眯。
他怎麽知道自己喝咖啡習慣加兩顆糖和兩勺奶精？
琴酒第一時間察覺了赤井秀一的注視，卻懶得回頭招呼，繼續做手頭的事。他擰開水龍頭，把咖啡壺遞到平緩的水流下沖洗幹淨，用幹布擦掉裏外的水漬，再習慣性用壺蓋敲了敲壺口邊沿。
這是他洗完帶蓋子的東西後的一個小動作，不知從何時開始養成，反正一直保持到了現在。
琴酒做得自然，卻沒料到知道這個小動作除了他自己，還有其他人知道，而這些“其他人”裏，赤井秀一就是其中之一。
赤井秀一無法形容自己看見這熟悉至極的動作出現在一個陌生人身上時的感覺。
事實上，就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何他明明厭恨着殺死宮野明美的琴酒，卻還是不由自主地記下了他們一起生活的那段時間的點點滴滴。哪怕那不過是個可能琴酒自己都沒怎麽注意過的小動作，如今出現在一個陌生人身上，也讓他感到這般熟悉，甚至清晰如昨。
琴酒……
在那個自帶驚悚buff的名字已經湧到赤井秀一唇邊，只差一點就會脫口而出的時候，琴酒驀然端着咖啡杯轉過身，完全陌生的面容和身形擊碎了赤井秀一眸底浮出的虛幻身影。
“琴酒”之名自然也硬生生咽了回去。
迎上琴酒平靜的眸光，赤井秀一若無其事笑道：“你煮的咖啡香氣太誘人，我便不請自來了。”
琴酒嘴角彎起幾秒，然後平平放下，從他身邊走過：“出來吧。”
赤井秀一的眼神情不自禁地追逐着琴酒的身影，在他的腦子反應過來之前，身體已經自動自發地跟了上去。
琴酒在櫃臺後坐下，對面就是他給赤井秀一準備的塑料椅。兩杯咖啡相對而放，輕煙袅袅，馥郁的香氣萦繞于店鋪之內，确如赤井秀一所說，十分誘人。
坐在塑料椅上，赤井秀一禮貌一笑，繼而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眉眼不由得舒展開來。
“火候正好，甜度适中，富有層次感。”他給予了很高的評價，并借着垂眸微笑遮掩眸中的驚異，“我已經很久沒喝到這麽好喝的咖啡了。”
在氤氲的霧氣裏，赤井秀一透過微微波動的淺褐色液體，看到了記憶中一個晴天。
那是倫敦難得放晴的日子，溫暖的陽光驅散了惱人的霧氣，溫度和濕度皆恰到好處，很是怡人。
組織安排的任務提前結束，琴酒和赤井秀一卻沒有立即飛回日本，而是坐在酒店的陽臺上，一邊懶洋洋地曬日光浴，一邊品嘗手工磨制的咖啡。
咖啡是琴酒煮的，用宮野明美送給赤井秀一的巴西咖啡豆，滋味醇厚隽永，香濃可口。
那個味道，赤井秀一永遠也忘不了。而此時，他手裏這杯咖啡，就與他印象中的那杯一模一樣。
接下來的時間，赤井秀一再沒有說話。
他安靜地喝完咖啡，然後從貨架上挑了幾種不同的咖啡豆買下，在琴酒結賬打包時才冷不丁問：“我是赤井秀一，請問，我有那個榮幸知道你的名字嗎？”
琴酒看了他一眼，薄唇輕啓，非常自然地報出自己的真名：“黑澤陣。”
“很高興認識你，也謝謝你的傘。”赤井秀一笑着說，“以後我會常來光顧的，再見。”
“慢走。”
直到赤井秀一走出自己的視野，琴酒稍微繃緊的心弦才放松下來，将杯裏剩餘的咖啡一飲而盡。
“這回我肯定沒猜錯！”系統忽然出聲，“你跟那家夥有一腿！是不是？是不是！”
“你吃醋啊？”擱下杯子，琴酒順手拉開窗簾，讓光線灑入店內，熟練地反問。
“你當我腌酸菜的？我連愛情模塊都沒有，吃哪門子的醋啊。”系統嘲諷回去，“說正經的，你跟他，是不是有一段往事啊？”
琴酒再次進入廚房，不緊不慢地清洗空杯子：“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我不會滿足你的八卦之心的，老實閉嘴吧。”
“說說怎麽了？談過戀愛很丢人嗎？”系統咕哝着，見他确實不樂意說，也就識趣地沒再追問。
開玩笑也是有限度的。
系統少有的識相令琴酒驚訝了一下，但他很快又明白這是這個碎催獨有的體貼，于是放棄繼續和它擡杠的打算。
雖然琴酒身心強大到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體貼，可偶爾體驗一回這種感覺，倒也不賴。
洗淨杯子，琴酒把它們和咖啡壺一同放進消毒櫃，便走出了廚房。
就在他踏出廚房門的那一刻，一股強烈的危機感湧上心頭，前所未有的戰栗令他渾身寒毛根根豎立，雙手更是條件反射緊握成拳，瞬息間進入防禦狀态。
琴酒頓住腳步，看向危機感的來源——大門，就看到一道略顯虛幻的身影走了進來。
他穿着白色狩衣，墨發紫瞳，身形颀長。精致的相貌襯以高貴的氣度，猶如平安時代養尊處優的貴族或陰陽師，即使态度平和，也給了琴酒強烈的危機感。
那人唇角綴着淺笑，眉目彎彎，似是純良無害：“你好。”
忍住彎腰從購物袋裏翻找菜刀的沖動，琴酒沉聲道：“你有什麽……需要？”
“我想請你幫我找到我的身體。”那人撫着自己的側頰，舉手投足間盡顯優雅，“我會給你開出一個你無法拒絕的價碼。”
“……啊？”
總感覺……好像碰上什麽行為藝術家了。
※※※※※※※※※※※※※※※※※※※※
謝謝快樂每一天小天使的營養液x1，謝謝蕭何小天使的營養液x20，麽麽噠～(^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