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寶石
第13章 寶石
因為只有兩個人用餐,田沼并未做太複雜的菜式,份量也是精确計算好的,故而當他端着飯菜走到用作餐桌的櫃臺前,看見琴酒懷裏抱着一只小狐貍時,第一反應就是沒有食物喂狐貍了。
“表哥,這是……”放下碗筷,田沼猶疑地看看小狐貍又看看琴酒,語氣中滿是不确定。
“一只狐妖,碰巧趕上換毛期,會暫時借住在店裏。”天知道琴酒說出這個解釋的時候費了多大力氣才克制住抽搐的嘴角,他甚至找不到一個恰當的表情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
“哦,原來狐妖也會換毛啊……”田沼懵懂地點頭,“妖怪”一詞在舌尖轉了幾圈,他才猛然反應過來:“什麽?它是妖怪?”
“有什麽好驚訝的,我不是跟你說過你房間隔壁那位鬼切先生也是妖怪嗎?”琴酒的安慰可謂另辟蹊徑,卻也效果拔群。
田沼一下子就淡定了:“哦,也對。”
少年生動的神情取悅了狐貍大爺,它擡了擡爪子,懶洋洋地打招呼:“喲。”
不出意外的又糊琴酒一臉毛。
“知道自己掉毛就別往我身上蹭。”琴酒面無表情地捏住發癢的鼻尖,嫌棄地把小狐貍往下趕,“我快要被你的毛絮弄出毛發過敏來了。”
小狐貍偏不,就扒着他肩膀賴着不走:“讓你近本大爺的身是你的榮幸,你不要不識好歹。”
它一動,琴酒又是滿臉的毛絮,若非田沼眼疾手快把飯菜端開,只怕他們的晚餐也逃不過換毛期狐貍的.毒.手。
“你知道嗎,”抹了把臉,琴酒聲線沉沉,猶如暴風雨來臨前的海域,“有一種東西,叫電動剃須刀,它可以非常輕松地把你身上的毛全部剃光,我是說全部,明白嗎?如果你再不從我身上下去,我就讓你知道褪去毛發的束縛是種什麽樣的感覺?”
小狐貍似笑非笑地歪頭看他,嘲諷道:“不過一凡夫俗子,也敢同我叫板?人類,若不是我久違地在你身上感受到了我妻子的味道,你何德何能可與我親近?”
“什麽的味道?”琴酒臉一黑,咬牙反問。
小狐貍甩甩尾巴,傲嬌輕哼:“妻子,妻子的味道。我的妻子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存在,能與她相似,你該感到榮幸才是!”
此言一出,田沼察覺氣氛不對,立刻端着晚餐後退十步,後背抵着貨架,假裝自己是背景板。
而與此同時,怒意攻心的琴酒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狹長纖細,鋒利無比的……修眉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唰”地将小狐貍頭頂一撮毛連根削去,露出一塊長方形的粉色嫩肉。
小狐貍只覺頭上一涼,直到看見一縷銀色毛發從自己眼前悠然飄落,它才反應過來,這個人類竟然真敢對自己動手。
狐貍眼一眯,小狐貍微微露出獠牙,妖氣自腳下旋轉着升騰而起,當即就要給這個愚蠢又膽大包天的人類一個深刻的教訓。然而不知為何,一股寒意陡然湧上,打斷了它尚未醞釀成型的攻擊。
前所未有的危機感使小狐貍不由自主地看向寒意傳來的地方,目光所及,居然是琴酒握在手中把玩的修眉刀。
他神色淡漠,目下無塵,修眉刀在指尖轉得飛快,幾乎化作銀光漩渦,帥氣而冷戾。
小狐貍的危機感正是沖着那把修眉刀去的,而且它忽然想到一件事——自己的妖怪真身的皮毛堪比盔甲,刀槍不入,可卻能被那把形狀奇特的刀輕易削去。
毛皮削得這般容易,豈不是說用以割斷它的喉嚨、刺破它的心髒,也是輕而易舉?
妖氣消散,小狐貍瞪着眼與琴酒對視良久,尾巴一甩,自顧自在他身邊盤卧下來。
這是示弱了。
小狐貍正處于換毛期,不想多生是非,也不願意平白豎敵,退一步就退一步吧。
見它這麽識相,琴酒也不好再同它計較,将修眉刀還給系統。
這時,在旁邊觀望許久的田沼看一人一妖總算偃旗息鼓,便鼓起勇氣走回原位,将飯菜重新放回桌上。
擺好碗筷,田沼正想招呼琴酒吃飯,餘光不經意間從小狐貍身上掠過,看到它此刻的造型,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
小狐貍毛發蓬松,又渾身銀白,像個小毛團一般,偏偏頭頂中間缺了一撮毛,看上去就像男人們人過中年不可避免地脫發形成的地中海發型一樣,滑稽極了。
小狐貍擡起腦袋冷冷看着田沼,似乎是在警告他別笑了。然而,它嚴肅的神情襯上這個“成熟”的發型,搞笑程度激增,就連琴酒也不由得勾起唇角。
郁悶地龇了龇牙,小狐貍兩只前爪捂住那塊缺口,沉聲道:“不許笑!它很快就會長好的!”
田沼連忙忍住笑意:“抱歉,失禮了。差點忘了,還沒自我介紹,我是田沼要,這位是我的表哥黑澤陣,不知應當如何稱呼妖怪先生?”
“玉藻前,我是玉藻前。”瞪琴酒一眼,小狐貍重新趴下,耳朵軟軟地耷拉下來。
琴酒視若無睹,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見氣氛還是有些僵硬,田沼有些不安地動了動,指指自己那份飯菜:“那……玉藻前先生要不要也用一些晚餐?不介意的話,我這份可以分你一點。”
“不用。”玉藻前一口拒絕,尾巴尖一甩,又說:“我想吃甜的東西。”
“甜的?”田沼一時沒反應過來。
“嗯……就是那種很漂亮,散發着香甜味道的點心,好像叫做……”玉藻前忘了自己腦袋上禿的一塊,專心致志地回想着,尾巴在琴酒手邊蹭來蹭去。
琴酒瞟它一眼,把手挪開,心領神會地道:“蛋糕。”
“對!蛋糕!”玉藻前尾巴抻直一拍,正好拍在琴酒手背上。
毛絮亂飛。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系統看着琴酒被飄揚的絨毛籠罩的模樣,忍不住詩興大發,吟了一句,“換毛真TM麻煩啊!”
琴酒嫌棄地伸出一根手指頂在玉藻前腰部,用力将它推離自己身邊。
“離我遠點。”
玉藻前擡起眼皮瞥他,小爪子一伸,又挪回原位:“我又沒貼你身上,讓我靠近一點怎麽了?”
琴酒拈起一縷粘在自己衣服上的銀毛,語調平平:“毛皮不用可以捐給別人,剛好田沼缺一件棉衣。”
“……哼。”玉藻前雖然一臉不爽,卻還是往旁邊蹭了一段距離,再次捂住腦袋上毛毛的缺口,埋頭蜷縮成一團。
莫名被cue的田沼無奈一笑。
小插曲到此結束,兩人總算能安安靜靜吃完一頓飯了。
晚餐之後,田沼在廚房洗碗,琴酒給自己煮了杯咖啡,邊喝邊看晚間新聞,像個退休的老幹部。
說出去可能很多人不信甚至幻滅,琴酒也看電視,而且只看新聞頻道。知道他這個小癖好的人只有貝爾摩德,而他給出的官方解釋是随時掌握敵人動向。
那事實呢?事實是,他就是單純的喜歡看新聞,沒有什麽特別的原因。
抿着咖啡,聽着新聞頻道主持人發音标準的日語,琴酒因玉藻前而稍微變得糟糕的心情漸漸回暖,如果玉藻前不趴在他腳背上,他的心情大概會更好。
此時,玉藻前攤開了四肢,橫躺在琴酒的腳背上,毛茸茸的身體和暖烘烘的肚皮不停釋放出熱量,暖透了琴酒冰涼的雙足。
不單暖透,還有點熱。
“你為什麽非得貼着我?”琴酒曲起大腳趾撓撓它的肚子,發自靈魂地質問道。
因為你身上有我故去的妻子的味道,也因為你的血将我從凜冬中喚醒。
玉藻前心裏想着,卻沒有真的說出口,而是舔舔爪子蒙混過關。
它原本沉睡在一座神社的鳥居下,做着永夜般漫長而寒冷的夢境。直到一縷熟悉的氣息夾雜在腥甜的血的味道中傳來,才将它從夢裏喚醒。
循着那股味道和氣息,玉藻前找到了愛豆小屋門前,并用給蝸牛打傘的方式成功引起了琴酒的注意。除此之外,它還要感激自己六千年一次的換毛期,至少這讓它不用再費心地找借口賴下來。
為什麽要留在琴酒身邊?
大約是因為他身上那縷雖淡薄,卻真實存在的妻子的氣息吧。
琴酒并不知道玉藻前在想什麽,等了幾秒沒得到回答,索性不再理會它,繼續認真地看新聞。
上一段新聞恰好播完,畫面一切,來到了一間明顯剛開業不久的珠寶店。店內裝潢可謂富麗堂皇,各種寶石折射出璀璨的光線,讓人覺得仿佛走進了光的海洋。
而其中最大、最明亮的一顆,莫過于被珍而重之收藏在一個玻璃櫃中的墨綠色寶石,透過它不規則切面折射出的光華,幾乎能看到一片蒼莽的原始森林,亦或是寂靜深海的一個角落,深邃、遼闊、悠遠。
當鏡頭切至這顆寶石上時,記者的聲音随之想起。
“今日,‘櫻花珠寶店’的老板藤田原先生決定将于十月二十一日,即本周五展出這顆名為‘世界之瞳’的寶石。據傳,這顆寶石曾為16世紀一夥海盜的戰利品,後輾轉流落世界各地,半個月前被藤田先生從一個拍賣會上高價買下……”
記者還未說完,鏡頭忽然一陣劇烈晃動,從寶石身上移開,轉移到貼在玻璃櫃正上方的一張白色小卡片上。
——當今夜的月光灑落大地,鄙人将來此誠摯拜領“世界之瞳”。
右下方是一個小小的卡通壞笑簡筆畫。
雖然沒有明确告知盜取寶石的時間,也沒有出謎題讓警.方負責解讀,但這個标志,無疑是屬于怪盜基德沒錯。
琴酒回想了一下此前與基德交鋒的經歷和在那之後調查的資料,只想起這人鴿子養得不錯,至于其他方面,由于當時他并不是很在意,就沒有細看。
思及至此,他低頭啜一口咖啡。
那個鴿子先生愛作死就作,只要別作到他這兒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