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Part 2

東城區的一家健身俱樂部。

雖然離公寓不近，但是找了很久才知道這裏有教女子拳擊的課程。不是自己找的，白傲雪向來對這些事情懶得很，如果必須要，自己又不知道，就去網上現問，問不到……就告訴謝寧。汗。

所以謝寧第二天告訴自己東城這邊有一家的時候，白傲雪也很詫異……沒換到浩沙（現在健身的地方，就在公寓樓下）之前，自己在這裏上過課。當時都沒注意原來這兒就有拳擊班。這兒塊……倒是離謝寧家近。

說到謝寧。白傲雪真得找不出合适的詞兒來形容她。

從小到大，身邊的人，換了一撥兒又一撥兒，肯定有一個人杵在哪兒，就是謝寧。同小學，同初中，同高中，到最後居然還是同一個大學！記得接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謝寧沖進來說就問：“你收到沒有？”把白傲雪吓了一跳，當時自己還沒拿到通知書，還以為沒考上，心一下卡到了嗓子眼兒上。結果是晚了半天寄過來，等白傲雪電話跟她說的時候，她就答了一句：“哦。”弄得白傲雪覺得很無趣……自己拿通知書那麽興奮，別人拿的時候就一個“哦”字。

昨天睡的太晚了，到家的時候天都快亮了。離開趙一汶，白傲雪回去直接睡了。一覺醒來已經是中午，正好是周六，洗漱完畢吃過飯後就帶上東西來上課。什麽事情都是這樣，最開始發生的時候，你控制不了，任由想象發揮，任由眼淚肆虐，但是過了夜，一切就是都是昨天的了。剩下的，就是刻意去忘記那些提醒你這件事發生過的證據——比如牙龈出血。

她那一耳光過去的時候，白傲雪當時就覺得牙動了一下。聽她罵的時候，嘴裏是鹹的。聽她罵完關門走了以後，白傲雪把血吐了出來，已經和唾沫混在一起了……然後是早上刷牙的時候和牙膏沫混在一起……比和唾沫混在一起好看。

除了打拳。我做不了什麽。所以就只能打拳。

這個班裏的學員還算多的，不到10個，除了一半是過來裝事兒的，沒幾個真練的。聽到更多的是，今天哪兒打折了，明天誰換了男朋友，再或者新來的教練讓人流口水……最暈的是有個女的第一天過來上課，竟然把自己當成了教練……知道來這兒娛樂的有多少人了吧？

從下午三點，打到晚上九點。直到俱樂部關門。上完下午班接着晚上班，只有一個理由，想打。你每一拳擊到沙包上的時候，身體都可以感到反回給你的力，然後促使你再出一拳更加用力。至少你有收獲，全神投入讓你知道自己在幹嘛……

最後，白傲雪拖着疲憊不堪的身子出來了……頭發全部貼到了頭上，衣服沒有一個地方是幹的。

看到謝寧在門口。

先開始沒覺得意外，因為每個周六的這個班次完了謝寧都會過來。然後周六就住在她家。上周回家，自己媽知道周六自己要去謝寧家住，還特意捎了東西給謝母。這兩個當媽的年輕的時候就在一個車間上班，住的也近……所以和謝寧同小學一點也不奇怪……奇怪的是同小學以後……居然一直同到大學。

白傲雪一屁股坐在謝寧身邊。

“剛來啊？”自己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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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寧轉過頭看了她一眼。“剛來……？你看看現在幾點了。”謝寧用下巴努努，朝對面牆上的表示意。

已經九點十五了……

暈。白傲雪這時才意識到，今天連着上了兩個班次……原本的班次應該是五點半下課……

白傲雪的腦袋，平行着轉了回去……“你等了我三個半小時？”

謝寧“哼”了一下：“剛才我媽來電話問我們怎麽還不到，你猜我怎麽說的。”

……

“我說你腦袋磕到了樓梯上，被我送你去醫院縫針了。”謝寧面無表情的一口氣說完。

“不會吧！！！”白傲雪一下子挺了起來，頭發都能把汗甩到謝寧臉上。“你不會真這麽和阿姨說的吧!”

謝寧還是面無表情：“開玩笑啊。真那樣二老早沖到醫院找你了。”

……你可能真開玩笑啊。

有件事先說一下。相交一輩子，白傲雪沒有告訴謝寧自己是les。所以才很郁悶她跟自己同初中完了同高中，同高中完了又同大學……人家都說好朋友低頭不見擡頭見，白傲雪跟她簡直就是低頭擡頭都得見。身邊老有這麽個人杵在這兒，很恐怖。一旦事情暴露，就意味着首先得面對謝寧，她接受還好，不接受肯定就得絕交了。一個處不好，她媽就得知道，她媽知道完了我媽知道，我媽知道以後還不暈倒……白傲雪承認謝寧是最靠得住的朋友，但也是最必須提防的人。

上高中以後，白傲雪因為父親單位分了房，搬了出來。兩位母親抱頭痛哭的時候……當然了，哭是哭了，沒抱頭，誇張一下而已……白傲雪有種解脫的感覺：終于離謝寧遠一點了……。記得那時候謝寧放學回家聽說自己要搬家，半夜12點沖過來，進門就說：“620路過你家樓下，我查過了。”

當時我就暈倒了。可我沒敢表現出來。

這要是換了我們兩家一個男孩一個女孩，估計一到十八就得定親了，後半輩子就別想幹點什麽了。白傲雪那時候對謝寧簡直就是摸不着路，她不是沒想過謝寧有喜歡她的成分在裏面，而且喜歡的的方式有點奇特，就是老在你身邊杵着。可是奇怪就奇怪在每次你真想試探她怎麽想的時候，她利馬躲你遠遠的。後來白傲雪也不試探了，一是沒這個好奇心，二是白傲雪的“她”當時已經出現了，雖然只是朋友，但是天天形影不離。所以白傲雪只求別在謝寧面前露餡，高中階段，除非家長要求會面，不然能躲多遠躲多遠，能不說話就不說話。

白傲雪看着謝寧，等着她繼續說。

謝寧很難得的，從嘴角擠了一絲笑容出來：“我說我覺得很有意思，跟你一起去上晚班的課。”說完，謝寧起身，幫自己拿起東西。“還有力氣走路回去麽？不然打車？”

“搞笑啊你……”白傲雪艱難地站了起來，“五分鐘的路程花十塊錢回去？你給我十塊錢，我給你走回去。”

“小心着涼，帽子。”

“嗯。”白傲雪接過帽子，戴上。兩個人一起出來。

一個月有四個周末。一般情況下。

白傲雪會在謝寧家留宿至少兩個晚上。對自己來說，現在這種關系是最好的了，兩個母親想見面的時候可以見面，自己有工作，謝寧也有工作，離得不遠，但也不近。想躲的時候可以名正言順地躲，想近的時候可以毫無理由的近……就算是做朋友，能做到這點也很不易了。回家的路上有便利店，還是老樣子，謝寧要買下周的零食帶回去。白傲雪就只是坐在店裏的椅子上等她。

沒一會兒她就抱了一兜子東西出來。

“你一次買兩周的啊……”白傲雪實在是無力了，可是出于習慣，身邊女生手提重物都必須要幫忙的。

“算了吧你，不等到家你就累趴下了。”謝寧拒絕讓自己提東西，自己的包也沒還給自己。“诶……我自己的包總得我自己來拿吧。”實在是不好意思。

“我力氣不比你小。別小看了女生。”謝寧一手背包，一手提袋子。走了回去。

沖過熱水澡……白傲雪實在是無力了，一頭載進床上。當然，謝寧的床上。

謝寧站在床邊，表情驚愕。

“你睡床我睡哪兒？”

白傲雪挪挪，一直挪到被子裏……“這不是雙人床麽……你躺旁邊啊……”這個動作非常搞笑，白傲雪是背對着謝寧，用右手向身後指了指床的剩餘部分，腦袋根本沒轉過來。她根本沒注意到謝寧臉上的表情。

謝寧蹿到床上，連鞋都沒脫，把白傲雪翻過來：“喂，你是不是真的暈了，以前你來我家都是睡彈簧床的啊。”被強行翻過來的白傲雪睜開眼睛，看着她……

沒錯。高中搬家之後兩年，謝寧也搬家了。謝家喬遷第一天，白傲雪一家就去拜會。兩位母親很久沒見，謝寧她媽堅持要白家母女留下來。白父拗不過，和謝寧他爸釣夜場魚去了。兩個母親就在大卧室裏。而白傲雪和謝寧，就在謝寧的屋裏。

當初謝父是為了過節圖省事，直接給女兒買了一張雙人床，以備家裏來人可以睡下。謝寧鋪床的時候白傲雪好懸沒從15樓的窗戶上跳出去。因為那時候，18歲那年，白傲雪和“她”已經确立戀人關系了。“她”說：“如果你敢和其他女生睡一起，你就別來見我！”

就因為這一句話，那天白傲雪睡的地鋪。而且不敢驚動大人，只是央求謝寧讓她睡地上……謝寧為了這件事跟她吵了起來，第二天幾乎沒說一句話。但是從那以後白傲雪偶爾來住的時候還是堅持不睡床……大學以後來的次數多了，謝寧買了彈簧床給她。

所以這一次……謝寧不可能不驚訝。

白傲雪看着她，從下面往上看，看到的是謝寧好像見了鬼一樣的表情。

“……。”白傲雪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是自己太累了？還是因為恢複單身以後覺得可以睡床了？自己跟“她”分手已經一年半了……之前也來過謝寧家還是睡彈簧床……可……這次真的是……

“我……我睡彈簧…”白傲雪要起身。

“你是不是出事了？”

謝寧還是保持剛才的姿勢不動，問白傲雪。面無表情。

呼……

兩個女孩一起趟在床上。白傲雪什麽也沒說。謝寧什麽也沒再問。

“明天周日，去哪兒？”打破了沉寂的一句話，謝寧問的。

“睡醒再說。”白傲雪說完很艱難地爬起來，去了趟廁所，跟謝父謝母道了晚安，然後重新鑽回來，“我一睜眼估計就得下午了，不如接着睡到晚上。”

謝寧笑了一下，把燈關了。

屋裏又重新恢複沉寂。白傲雪腦子裏閃過剛才謝寧看自己的眼神……好像能看穿一切的眼神。

“能不能借你手用一下。”再次打破沉寂的一句話。白傲雪說的。

謝寧把手伸過來，讓自己握住。然後互道晚安，白傲雪很快就昏睡了過去。謝寧看着她，還有她的手。偶爾從窗簾縫隙裏有光閃進來，滑過白傲雪的手，你可以看到，因為打拳，整個關節的地方，磨破了皮，磨出了血。新的肉，從舊處的傷口裏露出來……這一張看似成熟的臉，埋在枕頭裏，死死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