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Part14

人是很複雜的動物。這句話，反對的人少，能立出駁論的人更少。白傲雪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腦子裏怎麽突然蹦了這麽一句出來，今天晚上，要做的事情還很多。拿鑰匙開門，雜志掉地上了，砸到腳上生疼……彎腰去撿，結果頭又撞到門把上。

心情不順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這句話好像能立出駁論的人也少。白傲雪跌跌撞撞進了屋，踩掉鞋，扒下衣服，扔掉包，把雜志甩到沙發上……懶得整理。上星期打掃的房間，現在又如狗窩一般。

上星期還是謝寧過來幫助打掃的。指望白傲雪打掃房間，那要從周一打掃到周五，相當于沒有打掃。

洗澡的時候，我會整理思路。想好晚上要做的事情，要寫的報告，要篩選的求職表……要……想到求職表時我想到了陳怡。我算是知道什麽叫“屋露偏逢連夜雨”了……那天我提早走了，去找月寧，回來的時候看到了“她”在我留言紙條背後的話：這次換我等你回來。我看完便随便找了個地方把便條塞到了書櫃裏。這件事情，痛苦減輕不了的話，我至少可以控制自己不去想。

而後是當天晚上接到了謝寧的電話，電話那頭的她環顧左右而言它，就當那晚的事情沒發生一樣……我則在想下次見面我該怎麽回答她；再然後是知道陳菲她妹居然叫陳怡……我們那次見面都什麽時候的事兒了？我無意要排斥她，如果真像陳菲說的那樣，發行部不會不要她，只要她不冷不丁冒出一句吓死人的話來就可以。

感情上的事，什麽時候可以讓我順一次心？

白傲雪使勁用水沖臉。然後套上T恤甩頭出來，一邊吹頭發一邊從手機裏找陳怡的號碼。

我需要确認。等她來辦公室吓我一跳，不如現在吓我。

“我是白傲雪，還記得吧。”

對方回的非常之快：“哇！你居然還會給我發短信？太難得了吧。”

――bb。我總覺得她在跟我裝。

“上次我忘記問了，你現在做什麽工作？”我知道我這麽問也不厚道，很試探，但是如果兩個陳怡不是一個人，那這條短信回複以後，我就可以轉到其他話題上了……

五秒種後：“你下一個問題是不是會問我姐姐叫啥？”

我……靠。你小子就跟我裝吧你……

随後電話馬上響了，陳怡打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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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會今天才知道，要去你們公司應聘發行部經理的是我吧？噗哧～”我都能聽出來她是費了多大勁才忍住的笑。“哈、哈哈、哈……”我開始幹笑，“所以說你厲害啊，你是不是覺得面試那天你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效果才算最好？”

“恩……有這想法，不過當初我就是受人之托來救你的，沒救之前先吓死了你，我就太失職了。”陳怡說完大笑。

“我謝謝你啊……”

“別這麽兇嘛，以後就是同事了。”說這話的時候，我都能想象到陳怡的眉毛跟着眼眶一起動。

“你就這麽肯定你能入選？”這談話突然讓我覺得有趣，白傲雪坐下來，開始邊翻雜志邊跟她“對戰”。

“恩。我的業績和能力，我會展現給你和其他面試者，我本人也是同性戀，本不是優勢卻成了優勢，最後嘛……我不是還有你麽？嘻嘻。”這 嘻嘻兩個音聽得我直發毛……

“你怎麽肯定我會幫你？”我合上雜志，等着她的回答。

“恩……”她的猶豫可以說明，她剛才說的那句話根本沒過腦子，“恩……你也是T嘛，天下TT是一家嘛～”

我靠。我好懸沒從沙發上仰過去。這次換我大笑。

“喂，我是跟你說真的。”陳怡突然嚴肅起來，“這份工作适合我，我相信你們也需要我，就算沒有你，我也會去應聘的。”

“嗯。”我等着她繼續說。

“雖然當初得知你是張雷小上司的時候吓了一大跳，不過很快忍住了，心中竊喜啊。也怪上次沒來得及問你在哪兒就職。”

“你竊喜什麽？”她竊喜的理由，就是我覺得麻煩開始的原因。

“竊喜的理由……你要我說實話？”

廢話。如果你敢說竊喜的理由是跟我tt戀，我今天就直接先把你cut了。

“當然是實話，而且請你務必考慮清楚……”白傲雪已經給足了暗示。

“嗯……”她在想，“竊喜是因為，如果真追求你，非常有挑戰性，讓我有成就感。如果……你接受不了的話……”這就是暗示的作用。“接受不了的話我可以幫你介紹漂亮pp認識啊！天下TT是一家嘛～”又重複一遍。

――bb。服了。

我也很想笑，但是現在不能笑：“嗯。我決定幫你，但是有條件。”“哇！真好，你說。”“你現在有老婆麽？”“沒有。不然怎麽敢……呃，你繼續。”“我給你介紹女朋友，果真談得來，你要請我吃飯，談不來，你自己再去找，但是不能是我們公司的。”

最後這句話說出來連我自己都覺得奇怪……難道我們公司除了我，還有其他les？不過她可以這麽理解：你不能進來以後把我們公司的女員工從直的變成彎的……總之就是，我也是我們公司的，TT戀你還是免了吧。

“切……不能是你們公司的……無趣。”

――bb。你要是覺得有趣我就麻煩了。

“不打算來了？”我突然發現用語言取勝也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當然去！我答應你就是。”陳怡的回答很幹脆。我也很高興，然後商定兩日後辦公室見。我連內部停車位都許諾她會打點好。

放下電話，我倒是覺得有很多事情，我至今沒捋清楚。比如，陳怡是les陳菲知道不知道？陳菲知道的話張雷知道不知道……還有陶然，陶然跟陳菲一個公司，陳菲了解陶然有多少……然後突然得出結論：要是陳菲同時知道自己妹妹和好朋友都是les……會不會暈倒。――bbbb。但是……不是說有統計表明，同志的數量大概維持在十分之一麽？陳菲身邊總共有多少人？這就兩個了……加我……三個……汗。

诶……世界這麽大，我居然都可以跟陳怡碰到一起……這也算緣分了。

那晚之後，再次見到謝寧，是接了陳怡電話的第二天。知道她要來，我從公司早跑了一會兒，但是趕回來的時候，她還是早就等在門口了。手裏提着大口袋。

白傲雪趕緊開門，然後說：“我過兩天把這門的鑰匙配一把給你吧，省得你老在外面等。”說完接過謝寧手裏的口袋。

謝寧聽完愣了一下。“你決定和我作戀人了？”眼裏發光的那種詢問。

汗……“我配房門鑰匙給你，和跟你作不作戀人，有必然聯系？”白傲雪笑，雖然笑的不那麽自然。

謝寧“切”了一下。……這年頭難道流行“切”？昨晚陳怡也是……――bb。

“房門鑰匙，也是你心裏的鑰匙，你懂不懂。”謝寧晴轉陰。還好不是很陰。

“――bb。你最近想象力很……浪漫。”我想說豐富，沒敢。

謝寧呼了口氣。坐到沙發上剝橘子。“我等你自己給我鑰匙，不是因為心疼我等在門外。”

呼……換我嘆氣。我當然懂她意思。我也坐下來，跟她一起剝橘子。

“多少錢一斤？”

“好像兩塊五吧。”

“樓下買的？”

“嗯……帶了梅子酒給你。現在可以輪紮買了，半紮是六瓶。”

“哇，你從朝陽門提了六瓶梅子酒過來？很沉唉！”我手裏的橘子瓣脫落，掉到桌子上。

謝寧看着我：“示愛的一種表現。不可以麽？一紮的量我都可以提來。”還是那種，堅定到不容反駁的眼神。

……如果以後的每次談話最後都變成這樣，那我以後就沒法說話了……。

白傲雪把嘴裏塞滿橘子，起身去廚房，給謝寧倒水出來，重新坐下。

“謝寧……”我開了頭，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嗯？”謝寧看着我，從嘴裏吐了半個橘子瓣出來。

“我……你先把橘子吃了。”――bb。“省得我說完讓橘子水嗆到你。”

謝寧笑。脫下鞋，盤腿坐在沙發上，轉向我。“說吧。”

她這樣子很可愛。真的。

“我。”我腦子裏亂死了是真的。“這條路，你應該知道不好走。真的不好走。”

“嗯。”

“之前這場戀愛，現在算是……結束了吧。我開始害怕。”如果這場對話早晚都要進行，我想盡量避免重複和贅餘。

“害怕什麽呢？”謝寧伸過手，握住我手。“害怕變數。……害怕人會變，可是人總會變。害怕自己也跟着變。”我說。

“你是否喜歡我？我是說喜歡。”謝寧看着我，第三次。

“喜歡……嗯。”我實話實說。喜歡是當然的，有人會和自己讨厭的人作朋友麽？“但是喜歡不是……”

“我知道喜歡不是愛。”謝寧接了我的話，“我也沒逼着你愛我。我只想得到一次機會，一次和你正式交往的機會，試試成為戀人可能的機會。濃濃的喜歡，就可以變成愛。變不成，說明我們果然不行，我單戀，我認命。”謝寧說完一笑，坦然到極點。

白傲雪閉上眼睛，陷到沙發裏……“單戀有多痛苦，我知道。”

“所以請你努力不要讓我成為又一個單戀的人。”謝寧把我拉起來，攬到她懷裏。很暖……“工作、打拳、拒絕感情……這些都成了你發洩痛苦的方式，這樣不好。”謝寧的臉，在我肩上。

“我知道。”

“可是改不了？”

“跟以前比好多了。”老這麽靠着，我一會兒非得睡着了不行……

“人會因為沒有愛而枯死？”

“沒那麽誇張吧，不管怎麽講，真愛總是奢侈品。”我覺得我是快睡着了。

“那□□呢？”

“□□是甜品。”她問的很平和，我回答得也迷迷糊糊……都是成年人了，問這個也沒什麽吧。

“你最近需要甜品？”

“？”我還靠着，等着睡着。

“你按月購買觀賞型甜品？”謝寧拿着我新買的雜志在我眼前晃了晃。

靠！昨天忘收了！昨晚接完電話還翻來着，放桌子上……這期的《男人裝》。

我說實話，我不是在給自己辯解，這本雜志，嚴格說不算色情雜志，當初和它同類的雜志，都想把自己的刊物搞成中國的《花花公子》，結果總署審批沒合格，所以對內容還是有嚴格限制的，轉而成了時尚男性讀物，最sexy的圖片也不過是專業模特的造型秀，問題是……我怎麽可能說這麽一大堆跟謝寧解釋我按月買它？？

這次，換我盯着謝寧。還有她拿在手裏晃的這本雜志。她翻到的那頁……剛好是內褲兔女郎……整本200頁，就這麽2頁還被翻到了……果然是屋露偏逢連夜雨……。

“啊，嗯……呃…甜品的含義就是……可有可無。”我不想睡覺了。

謝寧好像根本沒聽我說話，繼續翻這雜志：“很漂亮的屁股，翹翹的，內褲也很性感。”

我湊過去問：“你沒事吧？”

“問你，女孩子之間，怎麽□□？”

——!

——!!

——!!!

“你問這幹嘛。”我看着她，她繼續翻書，好像剛才那句話不是從她嘴裏問出來的一樣。

“我知道一些，比如可以親吻，可以用……”我沒等她把話說出來，一把上去捂住她嘴。姐姐你饒了我吧，現在才下午5點半，我不想談論午夜話題。！◎￥＃％◎＃￥％……％￥＃％……＃

謝寧費力掙開。“你又不是5歲孩子，我說這個有什麽，難道你沒做過？”

我當然做過。問題是你沒做過啊。我看着她哭笑不得。她也苦笑不得的看着我。

謝寧終于合上書。拿起手機，進了廁所。

雖然我很奇怪她為什麽上廁所還要拿着手機，但是這話題就此停止了，我還是松了口氣……正襟危坐地跟一個女生講這些……你還是饒了我吧……

正這麽想着，我手機響了。

我看到的……是謝寧的短信。我終于知道她為什麽拿着手機上廁所了。直覺告訴我，這條短信裏面她想說的話，只有在不是面對面的時候，她才敢說，我要是沒猜錯的話……

“如果我告訴你，很久以來，你是我性幻想的對象，那麽我算不算是一個标準的les？”

看着這條短信，我知道我最開始愣了一下，但是馬上反應過來了，然後我腦子開始想，很久……是多久？這個時長越是久，我就越覺得心裏有東西壓上來，這種壓迫感，和謝寧第一次跟我說愛我，性質是一樣的，痛苦的力道也是相同的。因為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給你。

當務之急是你先從廁所出來。

白傲雪憋了半天，憋出兩個字回複過去：“正常。”

正常，是我想告訴你，這種想法正常，不用太介意。至于你算不算les……這個，暫且還是先算正常吧……

白傲雪起身，走到廁所門前，輕輕敲了敲門。

門根本沒有鎖，白傲雪把門推開的時候，看到謝寧站在廁所裏，拿着手機，滿臉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