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Part 13

我只想，早點結束。只要我從這屋門出去，不再進來。不會發生不該發生的。

白傲雪回完謝寧的短信，站起身來。拿起吹風機，準備出來。

從床邊到衣櫃，從衣櫃到門口，她就這麽一直看着我。

“你不睡這裏？”我知道她在看着我問我。但是我不敢看她。

我點點頭。

“因為謝寧？”

我就知道她得這麽問。我知道我不該點頭，因為我至今都不知道怎麽回答謝寧。

但是，我點了點頭。此時此刻我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原因。與其你逼着我說我還愛你，不如連這種機會都不要出現來得簡單。

“她不是說你還沒答應呢麽？”她聲音響了很多，聽起來有點刺耳。

“我不知道。但是這時候跟你睡一張床算怎麽回事。”我口氣也不軟。我看到她那張嘴，想過那男人吻過這裏，我就來氣……

“是她不讓你和我睡一張床吧？”猜到又怎樣。我點頭承認。

“……說實話，對方是謝寧，我還是很意外。但是，但是你總該給我一個讓你原諒我的機會吧！我知道我……”

她不說這句話還好。

我沒給過你機會麽。

“我沒給你過你機會麽！”從這一刻起，憋了一年半的閘水，找到了一個突破口。

Advertisement

“我沒給過麽？兩年前那個晚上，被我撞到你和他約會回來，我問你你和他什麽關系，你說一般朋友，我知道我心裏難受可我什麽也沒說。三個月當中，一而再再而三被我發現你和他天天通話出來約會，你承認了，說家裏逼你找男友，你拿他來做頂，說你愛的是我，我他媽明知道你在說謊可我還是強迫自己信了……再後來呢？大年三十被我逼問出你們接過吻，你說他是你初戀……我沒給過你機會麽？那時候你忙着考研，我明知道你心裏有他，你在騙我，可我還是跟以前一樣對你，怕你考研分心，我他媽明知道你不敢讓我看手機是因為你們還有聯系，我還5點鐘起床接你到考場送你進去！我沒給過你機會麽！我等了你一年半等你回來！你呢！最後跟他跑了。”

白傲雪狠狠地點着頭，狠狠地把這些話一口氣全部放出來。這些話，這些年，在心裏默念了多少回……

她只有聽的份兒。

“我是打過他，兩次。因為我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我們兩個一起這麽多年，我承認你愛過我，但是到最後，我給你做了男人的替身。我現在還愛你，我不否認，但是沒用了。”

白傲雪的眼淚，順着臉頰，淌到下巴，墜到地上。白傲雪用手指着自己的臉：“看見了麽，看見這些淚了麽……真的是久違了，我已經很久沒這樣了……從你徹底走了以後，我早把眼淚都哭幹了，現在這些流出來的，就是流給你看的，讓你知道我一年半之前是怎麽過來的!”

說完了。

白傲雪扔掉吹風機，出來，撞上門。

站在門口，可以聽到越來越大的哭聲。當然，不是自己的。

可以了。老天給了我這樣一個機會，把想說的都發洩出來，合适的時間，合适的人，我知足了。太多的t做了男人的替身……多我一個，又算得了什麽……

白傲雪進了廁所，很久以後才出來。

又等了很久，夜裏兩點了。白傲雪确定卧室不再有哭聲後，輕輕推門進去……被子掉了一地，她蜷在床的一角，哭得睡了過去。枕頭，被單上，可以看到濕的痕跡。

夠了。你這些眼淚，就算是還我的吧，雖然不等量，但是也無所謂了，愛都不是公平的，誰還在乎眼淚。我罵也罵過了，打也打過了……還圖什麽。白傲雪低頭撿起被子，輕輕蓋到她身上，慢慢跪到床邊，看着她。哭腫的眼睛，還有微紅的臉……

為什麽不沖出來抱住我呢？為什麽不跟我說你還愛我呢？你也知道這份感情走到盡頭了吧，終歸……我不是男人。原諒我吧，我不是男人。

白傲雪撥開被子一角，露出了她的手。輕輕地吻了一下，淚便又一次下來了。迅速地關了燈，狼狽地逃了出來。

都過去了。真的，過去了……可能你本來就不是les，可能你原本愛的就是男人，可能只是我在合适的時間成為了合适的人，可能這也是緣分，可能……可能我們已經愛過了，就到了停止的時候。

算了吧……

月寧拍了拍白傲雪的頭。“怎麽又走神了？”

“啊？”白傲雪激靈了一下，回過神了。

“還是昨晚的事情？”月寧擺了擺頭，“我說你怎麽一直沒來……處理感情，需要時間，需要心情。對吧。”然後呵呵一笑，起身給自己找飲料。

呼……白傲雪伸了個懶腰，仰到椅背上。昨晚本來就沒睡好，現在更困了。今天初七……

“要不要去教堂做禮拜？”月寧拿着飲料回來，一邊倒進杯子一邊問。

……不想。從來沒去過。“沒打算。”然後我想到牧師窩在一個小盒子裏給人做忏悔的鏡頭……“難不成還要去忏悔？”

月寧笑了一下。飲料差點溢出來：“沒人逼你做忏悔。不過……”月寧坐回了對面，“如果我是盒子裏的牧師，你想對我說什麽？”

這我還真沒想過。

“嗯……牧師你很美女诶～”我怪聲怪氣地“回答”。然後笑。

――bb。“你看不到我臉的，傻瓜。”月寧汗顏。

我笑夠了，認真去想。

“為什麽我不是男人。”

“是不是男人很重要麽？”牧師問我。

“對我很重要。是男人我就不這麽痛苦了。”

“不一定。”

“怎麽講？”

“感情都可以不分性別，痛苦會因為性別不同而不同麽？”

“……也對。”我點點頭。

月寧笑着，把早飯往我面前推了推。“一大早就跑來，最後一個懶覺又給你吵了，怎麽補償我？”

“嗯……給你買東西？”确實沒錯，明天大家都上班了，我今天六點多就從家出來跑來這裏……敲了三遍門，月寧穿着睡衣給我開門。當然，她還在我卧室裏，我留了紙條說我有事先走。

我不想眼睜睜地把她從家裏送出來，看着她走。不如我先出來。

過來以後，沒等月寧問，我便把發生過的，還有正在發生着的，都講給她聽。我一個人的心髒，壓不了那麽多東西。

早飯，是面包，還有粥。白傲雪低頭，開始大口地吃着，從昨晚錢櫃出來，就沒吃過東西。

“你慢慢吃。我說，你聽着。”

傲雪點了點頭。繼續吃。

“上次你問我，愛是什麽。”月寧看了一眼窗外，“插一句：天氣很好呢，一會兒去買東西吧。嗯……回答你愛是什麽。

“電影裏總說，愛是什麽沒人知道。這個我不信，因為有愛，才繼續相愛。但是我想說，一百個人的愛情，有一百零一個對愛的定義。我有兩個。呵呵。

“只不過這兩個答案，都不是我的。我還沒有我自己的，對愛的定義。我問過我爸，愛是什麽。他老人家說，他不知道。或者這世上根本沒這種東西，只是作為一個男人，有撐起一個家的責任。因為這份責任，所以包含着愛。”

白傲雪早就不吃了，嘴裏含着粥和面包看着月寧……

“後來我問我媽同樣的問題。我媽說，從沒想過這問題，只是看到你爸一個人撐起這個家，怎麽就沒人幫他一把呢？所以我就來幫他了。”

白傲雪把粥和面包咽了下去。

“所以說啊，我說愛是什麽，或者任何人對你說愛是什麽，都不重要，也都不見得對。你得自己下定義。”

聽到了麽……我問我自己。月寧的話，總可以讓我平靜。外面的風浪再大，除了家，就是月寧這裏。我很慶幸，自己有兩個避風港。

月寧說完笑了笑，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晃：“看。很漂亮吧。”

是戒指，嶄新的一枚戒指，戴在月寧右手的無名指上。“啊……誰送的？”問完我就知道我簡直是白癡。

“葉岚啊～不然能誰送的。”――bb。我就說我很白癡……可是我得找回點面子：“追你的男生那麽多……”

“那送了也是白送。我也不會戴的。”月寧的口氣，铿锵有力。

“嗯。這個我信。”我笑了笑。

“昨天上午，快遞來我家。一個這麽大的信封～”月寧雙手劃出一個方框，我想……就是EMS那麽大吧……“我一看地址，便知道是她寄來的，可是摸摸信封什麽也沒摸到，打開看，同樣什麽也沒有，然後聽到叮咚一聲，我想糟了，有東西掉地上了，趕緊趴地上去找，發現了這個，還好沒摔壞～吓死了……”月寧好像剛剛把戒指從地上撿起來一樣，長呼一口氣……姐姐啊，戒指哪兒會摔壞啊……汗。――bb。

“嗯，然後呢？”我相信她還沒講完。

“然後？然後我很高興啊，然後馬上打電話給她。”月寧手上那精巧的戒指，随着她的手，在我眼前，飛過來，飛過去……

“然後我迫不及待地想跟她說話，結果你猜人老先生說啥……”月寧突然晴轉陰，眉毛挑了一下。“說啥？”“她迷迷糊糊地說，哦，收到了？沒丢就好，我繼續睡了，挂啦……咔。就挂了。”

――bbbb。

月寧看了看戒指。“嗯。挂了就挂了吧，她就這樣。雖然很憋悶。”

我笑了出來：“戒指都戴你手上了，你還憋悶什麽。”

“呼……”月寧看着我，沒有笑，“你不知道我們吵的時候呢，天天吵，月月吵，吵到我……樓下砸天花板抗議。”“有點意外。因為什麽吵？”

月寧站起來，把戒指摘下來，放到一個小盒子裏。“什麽都吵，因為一句話，因為一件事……甚至不知道為什麽吵。”

“幹嘛摘下來。”我有點不解，她基本上除了葉岚誰都不想，得到她給的戒指，為什麽還要摘下來……

“當然要保存好啊。總戴着會掉色的。”我看着她，小心地，把盒子放進床頭的抽屜。“本來就不打算戴的，剛才你來，戴上給你看。”

呃……

“她會送禮物來，說明她心裏有我。我不戴是為了保護戒指，我心裏也有她。心裏有對方，也是愛。”月寧撅了一下嘴。看着我。我點點頭：“很漂亮的戒指。”

“那是～”

不過有一點我沒想明白：“月寧你生日早過了吧……生日禮物？”我确實沒想明白，月寧一月生日，現在都二月初了。

“拜托……是情人節的禮物。姐姐。”

啊……我長大嘴。

“提醒你，還有一周的時間。”

我長大嘴……想着這個難熬了兩次的節日。月寧越過桌子，拍拍我臉：“你自己不開門，別人怎麽進來，是不是？……走吧，去逛街。中友打折呢。”

兩日後。

張雷過來找我。說是招聘廣告已經都投出去了，平面媒體和網站同時下手，争取在最短的時間內籌集到最合适的采編人員。我簽了申請書，準備下午開會用。

不管什麽時候，我都非常喜歡工作，因為充實，因為你付出多少，可以回報多少，更因為沒痛苦……撐死是胃疼，那也是餓的。

簽過申請書，張雷還不走。我擡頭看他，他也看着我。

“還有事？”就他這性格，只要不是工作的事，你不問他也不會主動說。所以我都懷疑你當初是怎麽把陳菲追到手的……

“嗯……沒，不過也……”支支吾吾。

“說吧……你不說我咋知道？”我推了一下眼鏡，我不近視，這是抗輻射的，老媽春節新給買的。戴起來感覺還不錯。

張雷像做賊一樣，靠到我耳邊小聲說：“是這樣……陳菲和我之前跟你說過的，陳菲她妹妹……”

我猛得想起來了！我就說最近好像有事沒辦！

“我知道！”我的反應倒把他吓一跳。汗。

“我知道，你哪天把她叫來，我可以先跟她談。雙方都合适的話，我肯定希望她進來。”

張雷終于笑了。“嗯，她妹也是這麽說的。只要發行部要人，她随時可以辭掉那邊過來。”

“沒問題。看你和陳菲的面子，我當然也會特別照顧她的。……你不要好像做賊一樣，她妹搞發行很在行，幹嘛不讓進，我會跟主編講的……對了，陳菲她妹到底叫什麽？”

“陳怡。”

我擡了一下頭，把申請書遞給張雷：“好，我記住了。你争取這兩天讓她過來。”

“嗯。好。”申請書被抽走，張雷開始往門口走。

陳菲她妹叫陳怡。

陳怡……陳……陳怡？？！！

白傲雪猛地竄起來！“陳菲她妹叫什麽？！”

張雷當時就吓住在門口了，剛進來的同事也吓了一跳。

“陳……陳怡啊……”張雷又像做賊一樣，跑了回來。“你剛才沒聽清？”（我估計張雷想說的是“沒聽清你也不要喊這麽大聲問啊……”）

“哪個怡字？”白傲雪發神經一樣問張雷。

“應該是……豎心和一個臺字吧……”

“你見過她妹麽？”名字居然真是一個字，不會那麽巧吧……

“當然。和你差不多高，短發，挺漂亮一女孩。”我後背開始發毛……“……她妹是不是自己有輛車？”

“你怎麽知道？沒錯。一輛雪弗萊景程。灰的。”

我靠！！

這都什麽和什麽啊！不會他媽這麽巧吧！

白傲雪兩眼凝視前方……我話已經出口了，不可能現在把這事推了……要怪只能怪我一開始就沒問清楚……可是誰會沒辦事之前先問她名字啊！再者說，她是陳菲她妹，張雷也在這裏面，我不可能推掉……同一個名字，同樣有一輛車，車型和顏色都沒錯，外貌基本也相同……如果不是一個人，我明天就去白雲觀燒香。

我是真不希望這是同一個人啊……白傲雪自己搖頭。不知道搖給誰看……

“白……傲雪，你怎麽知道陳怡自己有車？”張雷實在是莫名其妙。

我怎麽回答？

我看着張雷，他也看着我。

白傲雪突然，聳了聳肩，一攤手：“這問題……可深了。”白傲雪幹笑兩聲，“剛才財務找你呢吧？趕緊去吧。”

張雷徹底莫名其妙了。因為財務确實正在找他，他一邊看着白傲雪，一邊再次往門口走，眼裏……這叫什麽眼神？惶恐？不知所措？摸不着頭腦？

五秒種後，白傲雪恢複了常态：“沒事。這兩天你先叫她過來，我會跟主編說……”然後報以職業微笑。

張雷忐忑不安的出去了。

白傲雪，站在辦公桌前，凝視前方……這世界，未免也太小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