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Part 16
沖進急診室的時候,看到一個捂着臉流血的人,我沖上去,發現不是。白吓一跳。
我們沒找到趙一汶和李日,打電話給趙一汶,李日接的,說他已經被送進手術室。心更緊了,還不如剛才那捂着臉流血的人是他,起碼不用這麽擔心。于是我們又跑到手術室。
大門緊閉,手術在進行。李日蹲在地上。
“到底怎麽回事?”李日站了起來。“先告訴我需要什麽?錢,還有血?”白傲雪強迫自己用腦子思考問題。
“被人從後面紮了一刀,還好不深,大夫說不能耽誤,就先進手術室了……”李日開始哆嗦。我讓李日坐在候診室的椅子上,陳怡問了付款的地方,我把銀行卡和密碼也一起給了她。
“是不是已經開始輸血了?”李日确實在哆嗦。
“對,推進去的時候已經輸上了。我把身份證什麽的都壓在了款臺,我卡裏錢不夠,他又沒帶錢包,就這麽給人紮了一刀……”明顯得語無倫次。
“大夫怎麽說?”我蹲在地上問他,不知道剛才這些時候,這孩子是怎麽挺過來的……
“大夫說沒紮到要害,就是傷口劃的太大,得馬上手術。推進手術室之前……他還能說話……就是聽不清到底在講什麽……”李日眼神裏好像恢複了點光彩,不過也有限。然後看着陳怡從樓道另一側跑過來:“辦妥了,押金5000,我卡裏就夠。”陳怡把卡還給我,把身份證還給李日。
手術大概用了三個小時。這三個小時,我們三個就輪流站着,或者坐着,或者蹲着,看李日一點點恢複過來,把事情搞清楚。這一路上,我就在想趙一汶被打的原因,可是确實沒想過事實是這樣:李日有個追求者,多少有點bt的一個人,李日說我不喜歡你,然後很久都沒什麽聯系了,上午突然碰到,那家夥喝醉了,強行把李日綁回了家。沒開玩笑,是真的綁,用繩子。李日被綁到那人家的時候,那人還在喝,一邊喝一邊罵。李日趁他睡着以後弄開繩子跑了回來……一回來就被趙一汶堵在家門口問去哪兒了,李日本來就受了回刺激,告訴趙一汶以後……這哥們連拖鞋都沒換,沖進車庫開車就出來了,後面就很簡單了:兩個人打了起來,那酒醉的人抄起桌上的水果刀給了趙一汶後背一刀……
聽到這兒陳怡長出一口氣……“幸好不是切菜的刀……。”我瞪了她一眼,她吐了下舌頭。
半個小時以後我才琢磨過來……今天周四啊,趙一汶怎麽沒上班?
“說好今天一起過情人節的……”李日把頭埋在膝蓋上,聲音完全變了音。
艾瑪。記得之前有一次下午沒事,想約趙一汶出來幫我搬東西送回公寓,結果被狠狠罵了一頓“你當我坐椅子上就可以等着數錢啊!不工作哪兒來的錢!翹半天班會被記曠的姐姐!”結果沒搬成。這一次……他居然為了和李日過情人節請了一天的假??
愛讓人變成傻子。傻子成就了這個有意義的情人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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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三個依舊輪流站着坐着蹲着……心裏不踏實。雖然陳怡也打聽過了,主刀大夫說別太擔心,沒傷及要害,而且趙一汶被推進去之前的血壓心跳都是安全範圍內的……但是換誰這個時候等在外面也踏實不了,誰能保證百分百的沒有問題?
趙一汶這小子,這次挂彩居然是為了……保護,憤怒,妒忌,不平……或者,是愛?那個平日裏嬉皮笑臉,給人感覺從來就沒正經過的趙一汶……白傲雪嘴角朝上揚了揚。
李日有我們陪着,到了第二個小時的時候,基本緩過來了。一個22歲的孩子,估計還沒如此近的經歷過這樣的場面,更何況,趙一汶是因為他受傷的。白傲雪呼嚕了一把他的頭,眼睛盯着手術室上的紅燈。
又過了一個小時。燈終于滅了。我們三個幾乎是同時從椅子上竄起來,奔向門口。趙一汶被推出來了,筆直地被送進病房,筆直的躺在醫護車上。一邊輸液,一邊被安頓在病床上。陳怡去辦理住院手續,李日被主刀大夫叫去囑咐,只剩白傲雪一個人,看着趙一汶被醫護人員從醫護車上慢慢地挪到病床上,白傲雪替他蓋好被子。
值班大夫随後走了過來,問到:“誰是他家屬?”
我說我是。
就你一個?
外面還一個。
大夫的眼神有點不放心。“都還是孩子。”然後告訴我,4厘米的深度,7厘米的傷口,左腎上方2厘米處斜劃,還好紮偏了,紮到腎問題就大了。“幸虧是水果刀,再長點就穿胃了。”我不停點頭,謝謝大夫,謝謝耶稣。“傷口縫合的很好,不用擔心,局部麻醉,兩小時後會開始疼,”大夫看看表,“前一周得有人陪護,夜裏他會很難受。”我點點頭,大夫去另一張床囑咐了。
然後是李日從門口沖了進來,把着趙一汶的胳膊開始哭,當時把我吓了一跳,全屋的人都齊刷刷的往這邊看……“他還活着,你哭個屁啊。”我拍了李日頭一下,可他依舊在“保持安靜”的标語下哭得死去活來……趙一汶,是被他吵醒的,我保證。
他睜開眼睛,先是看了看天花板,然後是發現視線裏有我。然後看到我身後站着陳怡,再然後,看見李日的腦瓜頂,不停地搖晃在自己還在輸液的那一側的手臂上……“哥哥,你再哭針頭就插歪了,很疼啊……”李日頓時不搖晃了,立時擡頭盯着趙一汶。“你醒了?”李日哭得連鼻涕都出來了。“你哭喪啊……好不容易不疼了你還不讓我好好睡覺……”趙一汶的口氣,表面上聽起來還算正常,但是應該是用了不少力氣,他嘴唇是白的。
“別折騰他了,沒事就太好了。養些日子吧。”陳怡也看出來了。
李日抹了把鼻涕:“我天天給你陪護。”周圍的人看到他不哭了,有人聽到了這句話,呵呵地笑着。
我和陳怡商量了一下,趙一汶的意思是,沒出院的時候不能讓家裏人知道這件事,不然真不夠解釋的。所以得先瞞上一周,等他能自己能下地了,就轉回家裏去養。不過我老覺得……就算那時候你能下地了,也不可能完全恢複,家裏人還是瞞不住啊。趙一汶說先別管那麽多了,先說出差十天,然後看情況再定。這期間,我和陳怡還有李日輪流陪護,直到他順利出院。到了晚上8點,陳怡去幫趙一汶把車取回來,李日回家取過夜的東西,買晚飯,我則是給趙一汶的同事打電話請假……李日臨出去的時候,被我攔了一下。
“當時報警沒有?”我一直想問,但是算時間,我們趕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事發一個多小時以後了,當時沒報的話,那時候報警和現在報警沒好大區別,那醉鬼八成早躲起來了。
李日點了點頭……“打車送他來醫院的時候,我掏出手機要報警,但是……”李日眼睛裏又開始流淚,“但是他用帶血的手,把手機搶了回去……”李日又開始哭。
我點了點頭。囑咐李日把臉擦幹再回家取東西,順便買些粥回來。
等他們兩個的時候,趙一汶傷口的麻醉勁兒過去了……趙一汶開始鬼哭狼嚎……還好這是特護病房,一共四張床位,空了一張沒人,一個被推出去吃飯了,對面那位睡死過去了。受罪的就是我和臨床陪護的一個女人。
“哥哥你要是疼的受不了我去拿止痛藥給你。”
趙一汶眼睛努着,眼睛裏含着不知道是疼的淚還是咬牙辛苦出來的淚,看着十分可憐。
“我……不……。”
“那你想狼嚎一晚上啊。”我看了對面那女人一眼,她也苦笑着看我。
“不……”
“你在硬扛什麽啊,你晚上不想睡覺啊。”我一刀切下一片蘋果,塞到他嘴裏分散他注意力。
趙一汶好像嘴裏沒牙一樣努力地咽下這片蘋果。我打算去問大夫,然後去取止痛藥。
起身的時候被他拽住袖口……“不吃止痛藥……”
你到底是為什麽啊?我瞪着他實在想不明白。
他恨不能憋了三分鐘才憋出一句完整話:“人家……說……止痛藥……吃……多了……,會……殺精的。”
你去死吧。
我甩下他這狗屁不是的理論,找到了值班大夫開了止痛藥。吃過藥,趙一汶又睡了過去。陳怡已經把他的車放進醫院的車庫,李日也帶着晚飯和衣物回來了。我們囑咐過後,李日就等着趙一汶醒來以後喂粥給他,然後明天我換李日,後天陳怡換我。依此類推。
陳怡送我回家,路上她也沒怎麽說話,白傲雪則是時不時地嘆口氣。
“幹嘛不報警。”陳怡的車并進主道,開始加速。
“還能為什麽,怕把事情鬧大啊。”對這個問題我也一直很頭疼。
“不報警的話那混蛋就更猖狂,他看趙一汶不敢報警,下次還會找麻煩的。”陳怡憤恨地踩了腳油門。
今天确實夠累,尤其是等待手術結果的那三個小時,簡直是煎熬。
“那得看那人到底為什麽動手了,如果是酒後失手,自首也是有可能的,如果就此躲了起來,再主動找麻煩的可能性也不大,就怕是故意的,借着酒風報複,看你不敢報警就更來勁。”
“所以說啊,如果真是後一種,趙一汶這事還不算完。再說了,總不能白挨紮吧,醫藥費住院費不能受害人自己掏吧……”陳怡也是越說越來氣。
嗯……gay圈裏有些事情很典型,比如受了傷害卻不能報警,不能上訴,因為這麽一來,周圍的人就都知道你的性取向了,本來已經吃了虧,事情鬧大以後壓力就更大了,很難再控制能否争得本來的權益,所以很多人一開始就選擇忍耐和放棄。這是社會環境導致的,也是法律未健全導致的,等着大環境的改變,談何容易。
“這件事……得找個人去摸個底。賠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得保證不能再發生這樣的事,如果那人是故意的,下次不可能再失手了。”白傲雪腦子裏閃過安寒,但是……怎麽聯系他我并不知道。
“你讓誰去摸底啊?北京的gay得有上萬人都不止,你大海裏撈針啊。”陳怡覺得沮喪。
“我不确定……但是,試着碰碰總會有希望吧。”白傲雪心裏也沒底,聳了下肩。陳怡把車并到輔路上的時候,白傲雪手機響了,看到手機的時候,吓了一跳:8條未讀短信,6個未接電話……暈倒。前幾個小時手機振動這麽多次根本沒注意。
公司一個電話,其餘5個都是謝寧的。2條同事的,其餘6條都是謝寧的。白傲雪馬上回複同事說明情況。至于謝寧的短信:
“幹嘛呢?”16:42
“下班以後去買東西吧。”16:54
“你怎麽不接我電話?在開會?”17:16
“喂,你在搞什麽啊,好歹回我一句啊。”17:38
“真搞不懂你在幹什麽……怒。”18:56
“難道你在躲我?玩消失?我去你家找你。”19:32
白傲雪從第一條看到最後一條,表情變化了六次……
四點四十開始……那時候趙一汶剛從手術室推出來,注意力全放他身上了。汗。白傲雪馬上看表:20:43……完蛋,謝寧肯定已經在門口了。表情第七次變化……
“姐姐……你表情真豐富。”陳怡忍不住笑出聲來。
――bb。“我得趕緊上去了,有人等,肯定早怒了。”白傲雪收拾好東西,準備開車門出來。
陳怡馬上來了興趣:“你找新女友了?”那表情好像發現新大陸一樣。
“不是,我發小。”白傲雪懶得解釋,打開車門竄了出去。就聽陳怡在車裏喊:“你瞞不了我的!哪天帶來認識!”臨關門還補上一句:“要是比你介紹給我的女孩漂亮,我可要奪愛啊!”說完大笑。
去死。――bb。白傲雪道過謝,陳怡開車走了。
還不到九點,應該還能吃晚飯……白傲雪一邊想着帶謝寧去吃什麽,一邊跑進電梯上了樓。果然,謝寧蹲在門口,縮在一起。
???白傲雪跑過來趕緊把她拉起來。
“對不起,下午出意外了,我剛從醫院回……”
意外。謝寧臉上有淚,在被自己拉起來的同時,一把抱住自己:“我以為你不回來了……”接着哭。白傲雪……今天被吓的第二跳。
保持抱住的這個姿勢,白傲雪什麽都沒再說,開門,推門,關門,抱謝寧進來,抱進卧室……抱到床上……做考拉真的不容易……――bb。“別哭了,我沒事玩消失幹嘛。”汗。謝寧還是不松手,倒是不哭了。白傲雪哭笑不得,拉過枕頭,讓謝寧的頭躺在上面,還是躺着舒服……折騰一下午了。累……
“你下午到底在做什麽……”謝寧的頭,埋在自己懷裏。“我才看到你短信和電話,有個朋友被人紮了,我們去醫院了。”我拿你也真夠沒辦法的……突然變得很孩子一樣,苦笑。
“嚴重麽……”還是埋在懷裏,連頭都沒擡。
“手術過了,挺順利的,就是得靜養,我們這兩天都得去陪護。”李日一個人到底行不行啊……白傲雪又走神了……
“今天是情人節。”小小的聲音,從懷裏傳來。
靠……又忘了……下午還想着來着。(如果不是下午李日也說了這麽一句,肯定還是想不起來……――bb。)
“我……我知道。”我總不能說我剛想起來吧……
“我要跟你一起過。”
我……不反對。白傲雪笑了笑,疲倦的身體,躺在床上休息,摟着謝寧,感覺很好。舒服,安靜。“我以為你在躲我。”“我沒事躲你幹嘛。”越躺越困,不過,越躺越舒服。
“我不逼你非要做什麽,說什麽。只要你覺得能接受,不拒絕就行。”我想了一下,點了點頭。
謝寧支起身子,從兜裏掏出什麽,套在我頭上。然後低下頭,吻了我一下。沒人逼我接受,只要我覺得能接受,不拒絕就行……我沒拒絕。不知道……為什麽沒拒絕。她的嘴唇,很軟,很涼,很滑,很舒服。
我低下頭,看到的是很漂亮的一條服飾項鏈,葉子形狀的挂墜中,套着一枚戒指。我看了看,放下,點頭致謝。她心滿意足地靠過來,重新抱住我,我也真是困了,随手拉過被子,蓋在兩個人身上,先睡一會兒,廚房至少還有泡面可以吃……白傲雪抱着謝寧,睡了過去。
醫院裏,李日守在趙一汶的身邊,随時等着給他喂藥翻身……
痛苦□□的趙一汶,酣然入睡的白傲雪。同一個情人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