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寶音滿臉憤怒。

皇帝攬住她的肩, 安撫道,“別急,我這就派人去查。”

他喊人傳旨九門提督費揚古。

很快費揚古便來彙報。

“皇上, 人在九門衙門監獄。”

皇帝面色嚴肅起來。

“費揚古,朕未下令,你為何私自去拿人?今日你要是不給朕一個說法, 朕可不會輕饒!”

九門提督就是步軍統領衙門的負責人。

費揚古跪下叫冤,“皇上,此事是下面人私自做主, 奴才也是今早才知道。”

這話寶音都不會信何況是皇帝。

皇帝不耐煩道:“把人給放了, 朕不想再聽到學子聚起來鬧事!”

“奴才遵旨。”費揚古領命眼角掃了一眼屏風才退下。

沒多久打探消息的禦前侍衛回來了。

“皇上,奴才已經打探過了, 是綠營左營去抓的人, 說是接到了明珠大人的指示。”

“明珠?”皇帝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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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以為這事是索額圖幹出來的。

不過想法很快在腦海裏轉了一下, 皇帝很快明白過來, 明珠這是趕在索額圖之前先把人控制住, 免得人落在索額圖手裏被拷問出什麽。

皇帝讓人退下。

“索額圖還真會做出拷問人的事,明珠先拿人也算是幫你掃掉後患。”

寶音眉頭皺起來。

[這些人是不是不把人命放在眼裏?]

皇帝捏了捏她的手心, “放寬心, 我下旨放人, 就不會有人再動他。”

寶音卻眉頭一松, 皇帝給她的保證, 還是能信的。

人是皇帝放的,再去抓就是跟皇帝過不去,沒有人會那麽傻。

皇帝給她倒了杯熱茶,沒再聊那些令人心情不暢快的未來。

“你之前說想傳授一些知識,我覺得可以, 先讓我和皇子做你的學生。”

寶音一眼就看出他在打什麽主意。

[教他?教他也不是不可以。]

皇帝嘴角流露出笑意。

“只要皇上同意我在民間開辦學堂傳授同樣知識便可。”

皇帝臉上的笑容消失。

寶音忍不住吐槽道:“難道皇上還想将西洋知識只禁锢在帝國上層?”

“我希望能推進農業、醫學、藥學和工業、商業,這些都需要有大量數理化生基礎知識的人才。”

“只皇上您和幾位皇子學,是您能一輩子蹲在田間研發出畝産千斤的水稻,還是十年如一日守着實驗室只為做出一樣能救人性命的藥物?”

她猛然站起來,臉上全是後悔。

“我昨日那些話看來是對牛彈琴了。”

寶音很暴躁。

[上層壟斷知識就不能打破嗎?不,我不相信!]

皇帝臉色冷了下來,“葉赫那拉氏,你過了!”

寶音背過身去,氣得渾身發抖。

皇帝心軟了,走上前攬住她的肩。

“你呀,性子太急了,我又不是沒答應。”

“只是這人選得細細挑選,我答應你允許你開學堂,你總不能親自出宮去教吧?”

“我原意是從旗人中挑選聰明伶俐的進宮傳授知識,再由他們出宮教人。”

寶音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是說只傳授滿人?]

“漢人敵視我們,哪怕傳授也要挑選忠心的人,這些知識若是傳給個別有心之人,怕是會引起騷亂。”

“如今大清經不起動亂,臺/灣未收複回來,北邊草原的噶爾丹在蠢蠢欲動,有外患不能在意內憂了。”

寶音冷靜下來,他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

[成年人三觀已定很難改變,那就從小孩培養起,再過些年這些孩子長大,我就有了大量助手。]

[還是要搞錢,有錢才能養活更多的人才。]

皇帝眼裏閃過一絲精光,真要是培養一批忠心的人,這可是一件好事。

***

“……約定之日到來,範巨卿果然來了,後來張元伯死前遺憾未能再見範巨卿一面,托夢告訴範巨卿自己會在某日死了,要在某一時下葬,問巨卿能否再見一面,範巨卿驚醒,悲嘆大哭一場,趕去張元伯家正好趕上張元伯下葬,這便是雞黍之交。”

菜市口的露天茶館,一個大大的棚子,一衆茶客正一臉陶醉地聽說書先生讀小報。

雞黍之交念完,不少人都感嘆兩個人物跨越千年跨越生死的友情。

“我以前只知道有八拜之交,卻只聽過管鮑之交,這段時間聽小報了解了很多故事,以前都白活了。”

這個成語小故事說完,說書先生停下來喝茶,茶客們交頭接耳交流起來。

冬日裏無事,一些人便喜歡去人多的地方。

有些人其實都看過小報了,還是喜歡湊這個熱鬧,總覺得這些故事從說書先生嘴裏說出來有些不同。

張吉午夾在人群中感嘆,“這是行教化之事。”

跟朝廷裏視小報為水火之物不同,張吉午又發現了小報的優點。

聽多了忠義之事,民風何愁不能教化?

喝茶潤了潤喉嚨,說書先生咳嗽一聲又繼續念道:“下面是一則廣告。”

棚子嘈雜聲弱了下來,足夠聽清中間說書先生的聲音。

“泰山煤鋪開業大吉,原本三文錢一塊,現在大促銷只要一文錢!”

棚子裏一下熱鬧起來,冬日裏最熱門的話題不外乎每日燒的炭。

這種天氣,人在外面過一夜就得凍死,不燒炕是不可能。

可這碳燒起來實在是讓人心疼,今年冬天來得早,準備不充分,就只能看着煤價一日高過一日,有些家貧者購置的煤數量不足,只能省着點燒,一家人睡在一個炕上是再正常不過。

一聽報紙上有人打廣告說是有便宜煤賣,不少人都心動了,紛紛跟說書先生打探地址。

“煤鋪子就在菜市口平時賣煤的地方,大家可以先去悄悄,幾個人合夥定,要是湊給一千斤,人家還給送,不過只送到胡同口,剩下自己搬。”

“這也行啊。”

一聽不需要自己拉車去拉,更多人心動了,還有人已經動身了。

菜市口生活氣息濃厚,這裏是京師最大的蔬菜交易中學,沿街都是菜攤菜店,除了菜以外,柴米油鹽醬醋茶在這裏也能買到。

賣碳的鋪子就有十多家,生活在這附近的居民閉着眼睛就能找到哪一家店。

賣碳的鋪子不少是西山煤窯開設。

西山的煤窯并不是朝廷開采,而是煤商跟朝廷買了開采的牌照才有資格去開窯。

當然百姓自己去私采也是可以,只是西山煤碳已經開采了幾百年露天煤所剩無幾,質量還很差。

不是窮到一定地步,沒人願意去費那個事。

瘸腿的老李跟着一衆老夥計往賣碳的臨街商鋪走去。

還沒靠近就看見幾輛板車停在了一家鋪子前。

那板車上堆放着圓圓的煤,等走近才發現這煤有點奇怪,并不是壓成煤塊的那種,而是中間有許多圓孔的煤。

“這煤一塊一文錢?”

老李臉上滿是失落之色,這煤比其他煤鋪子的碳輕多了,他就知道怎麽會有一文錢一塊的煤。

鋪子的年輕夥計推開玻璃門走出來招呼人。

沒錯,別人家的店還沒用上玻璃窗,這家店門的上半邊已經換上了玻璃。

“老人家可是買煤?我們家的煤耐燒,一塊煤能用三個時辰。”

本來要轉身的老李驚住,“小子,此話當真?”

他又看了一眼板車上的煤,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這煤能燒三個時辰。

“不信?”夥計将門口的圓筒上的水壺提起來。

老李這才發現水壺下面竟然是個爐子,爐子裏一顆空心煤球正發出暗紅的光。

夥計笑呵呵道:“這最上面的煤球是我早上開門換的,不信你問問旁邊擺攤的,我有沒有換過?這都燒快兩個時辰了。”

有人說沒注意,也有人點頭說沒看人換。

一群人裏有個格外倔強的老頭。

“你新換個試試,我們盯着看。”

夥計笑呵呵将最底下還未燃燒完的碳取出來,又從板車上夾了一個放在最上面。

大肚子水壺重新坐上去,夥計招呼一群老頭,“大爺,進裏面坐外面多冷。”

老李跟着老夥計身後進了店,店內沒擺放煤炭,倒是有不少跟外面一樣的爐和水壺,還有不少帶尾巴的鐵鍋。

那鐵鍋比平常家用的要小不少,一看就知道是放在爐上用的。

老李問:“小子,你把爐拎進來,放在外面我們也看不到。”

門一關,可不就堵住了。

“那我開半扇?”

夥計拉開半邊門,外面冷風一下吹進來,屋子僅有的一點熱氣也被吹走。

“還是關上。”

“對對,關上。”

夥計笑呵呵帶上門,就站在門邊給幾位大爺介紹。

“閑着沒事,我來跟幾位講講,大家平日裏用煤是不是非常費?我們家的蜂窩煤可是經過特殊技術改良過的,非常耐燒,溫度也均勻,要是再買個爐子回去,這省下來的煤可就海裏去了。”

有老頭子不認這個賬。

“小子,話不是這麽說,我們燒炕做飯用的,這怎麽節省?”

夥計一拍大腿,“哎呀,我的大爺呀,一年四季,您總不能都燒炕吧?”

“您看我家這爐這蜂窩煤,一天用下來也就四個,要是炒菜做飯得用猛火也就多用兩個,算下來也比煤塊便宜。”

老李悶聲道:“不劃算,這煤沒有煤塊重。”

人家煤塊一個兩斤多,這煤球三個還不一定抵上人家一個,算下來價錢也沒便宜到哪裏去。

夥計看了看左右,神神秘秘道:“大爺,您要是定得多,一千個蜂窩煤,我們額外贈送一千個。”

“定兩千送兩千五,定三千送四千。”

“定的多送的越多,你們幾位大爺商量一下,幾人湊一湊不就夠數了?到時贈送的再平分。”

老李一下子心動了。

加上送的這就比旁邊的煤鋪子便宜不少,他算了算,只要買一千個煤球再加上贈送的足夠過一個暖冬了。

“你說話算話?”幾個老頭子激動起來。

這優惠力度也太大了!

夥計忙示意他們小聲一點,“這是一個人買一千才有的福利,我也是看幾位大爺有眼緣,願意讓幾位大爺湊一單。”

老李給老友使了個眼色。

這白占便宜的好事可不能錯過,算一算比旁邊煤鋪子便宜一半了,哪怕是夏日也買不到這個煤價。

“買了,我們幾個人買三千,送四千對不對?每人分一千,小子,你們鋪子有這麽多煤嗎?”

夥計笑呵呵道:“有有有,京城九個門都有我們的倉庫,我給大家寫提貨單,大家拿着單子去自家最近的門,那裏會有人給你們送貨。”

菜市口的煤鋪子迎來了一批又一批人,生意非常火爆。

最開始是看到或聽到小報的人過來看情況,一聽優惠力度,立刻忍不住想要購買的欲望。

等到了領煤的倉庫,人家還搞什麽抽獎,凡是超過一千的提貨票子都能抽一次獎,要是買兩千就抽兩次。

旁邊堆放着十斤一包的米面,還有一罐罐貼着油鹽醬醋紙的陶罐。

上去抽的都沒空過手,手氣最不好抽到了一包二兩的鹽。

這可是鹽,白給的!

總而言之,這次泰山商行的操作讓京城的商人都大開眼界。

生意還能這樣做,這還能賺錢嗎?

官報的安善優看着不起色的廣告業務,臉上滿是憂色。

報館的主編人在彙報過去一年的財務情況。

馬上到年底了,安善優總得知道自家報館賺了多少。

“人家小報兩文錢一份都不虧本,怎麽我這十文錢一份只是不賠不賺?”

主編猜測:“人家廣告做得好,這次賣煤炭是神來之筆,您看賣出去多少煤,整個外城有幾家沒買煤?”

哪怕家裏備足煤的,看了那價格低廉到前所未有也控制不住想要囤貨的手。

安善優的夫人也跟着買了三千斤,還買了一套竈具,實話實說這爐子是真好使,夜裏起來也能喝到熱水。

安善優皺起眉頭,“就沒有辦法遏制小報?你看看,小報起來,吃了我們多少生意?”

主編疑惑道:“也沒吃呀。”

他們以往的客戶都是京官,少數訂報的商人也是找了門路,官報代表着朝廷的動向,是官老爺的才能看的,那些商人想定報可不是有錢才能辦到。

不打通關系,他們官報也不敢送。

官報和小報的受衆本來就不重合。

安善優直截了當問,“我們自己的小報為何訂購數上不去?”

主編不好意思說,請的幾位書生投稿只會之乎者也,哪怕登陸的小說也沒人看。

到時昨日的書生游街今日上報,賣出去的數量多了一些。

安善優見主編不開竅,直接問,“有沒有辦法将小報的份額搶來?”

主編愕然,“東家,這小報背後主人可是宮裏的娘娘!”

這一點安善優倒是不擔心。

“你有見過泰山商行找官府施壓嗎?人家是正正經經的商人,既然是商場争鬥就用商場的規矩。”

“東家的意思是……”

安善優背過手去問,“一家報館最重要的是兩樣東西,人和紙,人挖不過來,能否截斷紙的來源?”

“這個屬下知道,小報的紙是京城李子園提供。”

安善優摸着下巴,“我們報館也是從李子園購的紙吧?”

“是,京城各大報館有三成是從他家購紙。”

“去請李子園的東家來家裏一敘。”

***

禦花園建了一個大大的暖房,一個将亭子包含在內的暖房。

暖房裏擺放着不少花盆,全都是禦花園內比較珍稀的花種。

皇貴妃宴請嫔妃就設在了禦花園。

寶音一早換上了新衣服,還梳了個兩把子頭。

身上的旗裝是按照後世電視劇設計出來的,裏面塞了鵝絨,又薄又暖,最裏面穿的是毛衣毛褲,跟旁邊裹成胖球的宮女相比,她看起來很單薄。

陽光出來,暖房裏溫度上升,玻璃上滿是霧氣,有太監拿着竹竿捆着的布不斷擦拭。

寶音到時,人已經來了不少。

看到寶音所有人說笑聲都停了下來,一雙眼睛在寶音的衣服和妝容給吸住了。

怎麽說呢,這會兒入關才過去沒幾十年,穿着打扮遠沒有後世的精美和誇張。

寶音這一身經過後世觀衆審美考驗的服裝和發型,對于宮裏的嫔妃來說是降維打擊。

大家都編着粗辮子盤頭,頂多加塊布包裹住發髻再插個發簪,寶音這一身直接超出了衆人想象。

“皇上說了要節儉,也沒見誰有她這樣張狂。”

“竟然露出了腰身,羞死人了!”

“噓,你不要命了,那可是貴妃娘娘!”

皇貴妃起身笑着招呼寶音。

“妹妹總算是來了,快快請坐。”

寶音穿過一衆火熱眼神,在鈕祜祿貴妃身邊坐下。

這位鈕祜祿貴妃她也只有請安的時候見到,平日裏也是深居簡出。

仿佛聽宮女們說過,這位貴妃受到先皇後的拖累,不怎麽受寵。

她跟鈕祜祿貴妃點了點頭算是見了禮。

高位的嫔妃容貌出色的不多,不代表嫔中沒有美貌的。

起碼小選入宮的容貌都不俗。

皇貴妃好奇地問寶音,“妹妹這身衣服可是內務府呈上來的?我怎麽未見過這種款式?”

其他妃嫔聽到這話紛紛看過來。

寶音笑了笑,“是我自己設計了款式,讓人拿去尚衣局趕制出來的。”

皇貴妃眼睛閃了閃,手不由自主放在了肚子上。

“妹妹好才華,我就說宮裏沒這樣的衣服。”

宜妃出聲道:“妹妹也沒有見過,不知貴妃是否介意妹妹也做一身?”

寶音自然不介意,“圖紙在尚衣局,誰要誰取。”

她穿出來就是來潛移默化大家的審美,不止衣服,各種好看發型也得弄出來。

男人發型醜的不忍直視,好在女人發型沒人管,可以拿來養養眼。

大家謝過,顯然都抗拒不了好看衣服的誘惑。

話語從寶音的衣服轉到暖房裏的花,一衆人感嘆,“往常也就暖閣裏能看到點花。”

說完又紛紛感恩起皇上的恩典來,把寶音給整了個無語。

聊着聊着又玩起了游戲,旗人玩的自然不是漢家女人寫詩念對和傳花鼓那一套。

玩的武了些,是投壺。

寶音起先沒注意,看到宮女抱出來的景泰藍五孔貫耳大瓶,心都被吓得一抽一抽。

這瓶放到後世,少數也得幾百萬吧?

“我先開個頭。” 佟佳氏笑着接過一支箭就要往寶瓶裏丢。

寶音猛然起身,“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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