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

裕親王回到了王府命人支取了五千兩銀子送去公共馬車所在的車行。

“王爺?”

長史奇怪看向裕親王。

裕親王擺擺手, “莫問,只管送去。”

長史無奈,這麽大一筆銀子也不敢讓別人送, 只好自己親自押送過去。

一個時辰後他面色古怪回來,兩手恭敬地遞上了一張銅卡。

卡片正面寫着康熙二十二年制,下方還有一行小字, 憑此卡免費乘坐公共馬車,至康熙二十七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失效。

福全接過去,心裏不是滋味, 五千兩白花花的銀子就換來了這個?

長史緊跟着又呈上來一張契約一樣的紙, 紙中間寫着股份二字,然後是約定五千兩入股占多少, 憑借此憑證每年年底領取分紅。

裕親王将憑證收起來, 然後吩咐長史, “去将鑲白旗的名冊給我取來。”

***

戴梓一臉呆滞, 昨日他還是養心殿侍講, 誰能想到今日還未上值,在宮門口就被人請走。

來人還不允許他反抗, 當着宮廷侍衛的面, 将他塞入馬車, 然後馬車拉着他一路出了城, 等馬車停下已經是下午, 他也被帶到了深山之中。

馬車停下,外面的趕車的人恭敬請他下車。

戴梓此刻慌得不行。

“你是何人,帶我來此究竟有何事?”

他還是想不明白,宮門前的侍衛怎麽就眼睜睜看着他被人帶走,連阻攔一下都沒有。

“戴侍講莫要慌, 讓您來這裏也是經過萬歲爺同意。”

戴梓一串疑問被憋在心裏,再問那人無論如何都不肯說了,他下了馬車,才看到這裏是一處建在深山中的宅院,宅院外有兵馬守候,他一下子就放心了。

“戴侍講,這邊請。”

戴梓被領着進了宅院就看到眼熟的場景,朝廷造火器的工匠何時搬遷到這裏來了?

他不動聲色繼續往裏走,那人領着他進了裏面一處空院子才轉身拱手道:“戴侍講,皇上命您在此研發更為先進的火器,說免了你的職,讓您專心在此處研發。”

戴梓這下愣住了,皇上為了讓他專心研發火器,将他丢到深山之中?

這是人幹事?

“我的家人?”

那人再次拱手,“您的家人不必擔心,我們這邊會派人照顧,您要是不放心,我們可以将您妻兒一塊送來。”

那倒是不必,自己兒子還要讀書,哪裏能跟他一樣被關起來。

“勞煩您轉告一下我夫人,就說我這有緊急差事,近期不能歸家。”

那人道:“戴大人請放心,我會轉告,您的家人也不必擔心,這邊會派人照顧,另外您看這邊還缺什麽,缺什麽跟外面說一聲,都盡量滿足您。”

戴梓謝過,待那人轉身離開,才抹了一把臉。

這都是什麽事啊?

戴梓将幾間屋子都看了一遍,然後一頭埋入了書房裏。

書房裏放着好幾本關于火器設計的書籍,直接讓他入了迷。

***

江寧府,南北相隔太遠,冬日嚴寒漕運阻斷,近日南方化凍,随着北方的船只來到南邊也帶來了諸多京城的消息。

“什麽?有我江寧會館的學子游街抗議?”

“朝廷真聽了學子抗議更改了律法?”

“胡言亂語,什麽女戶,這是亂家之法!”

“女子就應該安安分分待在家裏,什麽立女戶,簡直太荒謬,果然是蠻夷不懂禮法!”

……

随着商船大量近期的小報也相繼傳開,有些見到商機的報館直接原封不動複刻了《世界新聞報》毫不客氣當街叫賣起來。

伴随着小報的熱賣,江南關于句讀之争再起。

先不說熱熱鬧鬧的句讀之争,伴随着小報,還有新律法也一同抵達江寧府。

這新律法很快在一個特殊群體裏引起軒然大波。

十九歲趙茗是江寧織造局三萬女工中的一位,這個年齡還未婚已經是大齡剩女,可是她寧願每年交錢也不願意成親。

織造局的生活枯燥乏味,每日和紡織機作伴,唯一的優點就是每月的工錢定時發。

手裏有錢,她會交一半給家裏,另一半存上,因為每月有錢拿,家裏也不催促她成親。

一旦成親這錢可就便宜夫家了。

起先趙茗也焦急過,随着年齡增長,她開始适應這種生活,再看看周圍一圈早早成親的同伴,不僅要做工回家還要做飯,偶爾還有帶着傷來上值的,跟這些同伴相比她的日子既輕松又快樂。

時間一長,家裏準備給她說親,她反而不願意了。

朝廷允許建女戶的律法傳到江寧府,趙茗聽見這個消息後心裏仿佛被揭開了一層迷霧,她原來一直過得稀裏糊塗,現在才知道原來這世上還有立女戶一說。

原來女子也可以當家做主。

“什麽?你要立女戶?”

趙茗請了一日假回家,她父親聽完勃然大怒。

“立什麽女戶?我看你是心野了!”

趙茗的大哥在一旁幫着妹妹說好話,“不就是立女戶嗎?妹妹不願意成親就算了,以後找個贅婿進門。”

趙茗家本來是小紡織作坊,後來被織造局收編,全家都進了制造局。

趙父是有點權力的小管事,經常外出收購蠶繭。

趙大哥是一位秀才,如今在江寧府一家書院讀書。

“什麽贅婿,好男兒有幾個願意入贅的?”

趙大哥要比趙父想得開,“找那家貧兒子多的。”

江南富裕,不少商戶這麽幹。

當然也有将女兒嫁給書生投資的,只是這種投資一個弄不好會引狼入室,小商戶想着穩妥點,會找那老實人家入贅。

趙大哥對這個妹妹本就有虧欠,要不是供他讀書,也不會拖到妹妹年紀大了還不能成親。

想到近兩年不少上門的媒人說的都是讓妹妹去做填房,別說妹妹自己不願意,趙大哥自己都看不上。

“爹,就讓妹妹立女戶吧。”

趙大哥讓趙茗先回房,跟趙父說了自己的看法。

趙父想到了女兒婚事艱難,立女戶倒是可以找贅婿,不是外嫁,除了家裏多出一個人跟之前相差不大,也心動了。

他其實舍不得女兒每月交的那筆錢,大兒子要繼續考,小兒子還有孫子也要讀書,處處都要錢。

趙茗立女戶很快在一衆女工中傳開,等回到織造局,旁邊一位叫朱珠的女子詢問她,“立女戶是什麽感覺?”

趙茗笑了笑:“以後可以當家做主,不想成婚也不會有人逼我。”

趙茗不是織造局第一個立女戶的人,她前面還有幾位大師級別的繡娘。

這幾位繡娘都是為宮中娘娘和皇上做活,平日裏在織造局地位也很高。

相比之下趙茗就不是很顯眼,或許是立女戶太過誘人,隔三岔五就有立女戶的女工。

很快這股風波還傳入了民間。

江南說保守她保守,說開放也開放,這裏原先有港口,接觸了大量外來的傳教士。

經濟發達,一些人家思想也開明,但也有守着那些古板規矩不肯放手的人。

林子清帶着妹妹和娘連夜逃離家,林家在揚州是地方望族,只是我外人永遠不知道這個家族會吃人。

他妹妹是遺腹子,爹去世時娘還年輕,娘被族裏要求守節,得了朝廷的贊賞,賞了一座貞節牌坊。

這塊貞節牌坊為林家帶來了不少好處,誰看了不稱贊林家清貴?

林子清年幼時不覺得這有什麽,直到自己還未出嫁的妹妹因為未婚夫去世,被族裏要求嫁過去守節。

林子清覺得荒謬,活人怎麽能嫁給死人,未來還跟一個牌位過一輩子?

他看着懵懵懂懂的妹妹,再看看一臉正義凜然的長輩,林子清覺得這世界仿佛被颠覆了一般。

他連夜帶着娘和妹妹逃了,去他的守節!去他的貞節牌坊!

他妹妹才九歲,他瘋了才會送妹妹嫁給一個牌位!

坐上船,林方氏一臉憂愁問兒子,“子清,真不去姑蘇嗎?”

林子清決絕道:“不去。”

姑蘇是他娘舅家,娘舅家要是好的,當年也不會任由娘留在林家守節。

真要去娘舅家,說不定隔日就被強行“送”回江寧府了。

林方氏忐忑不安,“我就這樣離開,朝廷會不會怪罪?”

她是朝廷封的節婦,按理說應該留在家裏不得外出。

林子清斷然道:“娘,族裏不會傳出來的,他們還要靠着貞節牌坊獲得好處,絕對不會傳出您的消息,那貞節牌坊他們要守讓他們去守好了。”

見林方氏還是心神不定的樣子,林子清掏出一張小報安她的心。

“娘,我都想好了,我們進京去,這小報上寫着召才令,我去投靠這家商行,無論如何都能養活你和妹妹。”

“你不繼續考了?”林方氏聞言大驚。

自己兒子都是進士了,不繼續考不就斷了前程?

林子清看着已經睡熟的妹妹,道:“這科舉要是拿妹妹一生去換,不去也罷。”

林方氏性子懦弱,見兒子自斷前程心裏焦急又不知該怎麽勸。

林子清見狀又勸道:“娘,您且放心,做官不是只有科舉這一條路,去京城天子腳下機會多了,實在不行我就投入權貴門下,總有做官的機會。”

他抖了抖報紙,“不管怎麽說,還是先去京城安頓下來。”

這份小報給了他帶着母親和妹妹離開家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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