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因陀羅的試煉
因陀羅的試煉
22.
正如你所料,因陀羅到達這次試煉的目的地之時,确實沒用上多少時日。
這是一處平靜祥和的村子,此地富足,人人都過着衣食無憂的生活,看似沒有半點需要幫助的地方,實則卻暗流湧動、隐患叢生。
因陀羅對着懵懂無知的村民沉吟了一會,他已經把水源被神樹所污染的事情講了出來,可這些百姓裏,連個勇于承擔責任的話事人都沒有,一個個都只會雙眼空洞地張望彼此,希求有人能站出來給他們指點迷津。
如果你在這裏……會發表怎樣的看法呢?
因陀羅測過腦袋,看向身旁的空位,幻想這裏就站着他那思維活躍的妹妹。
沒錯……發絲微微散亂,卻好好插着自己所贈的發簪,漆黑的眼眸流露出狡黠的神情,然後擡手握拳擋在嘴邊,向自己壞笑着說出奇思妙想:
【沒眼看,這種愚鈍村民就算救下了也只會以別的方式滅亡,不如哥哥把他們打包帶回忍宗好了——】
……自己是不是把妹妹想象的太嚴苛了。
因陀羅神情柔和了些,嚴肅的臉上也浮現出笑意。你确實說過“物質富足了就把人口搞上去”這種話,但見到外民就往忍宗裏面遷屬實不是理智的想法。
如果想把這些人帶回去,先不管他們願不願意,至少自己還是需要考察一下他們值不值得成為忍宗的子民。
唔,但這是不是跟父親交代的任務有些犯沖……?
俊秀青年在思考時不經意流露出溫和的氣息,這讓先前對因陀羅的神力有所忌憚和敬畏的村民們也稍稍緩和了情緒,不再那樣懼怕這個宛如天神降臨的青年。
其中有膽大者站了出來,哆哆嗦嗦地問道:
“大人……我們想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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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賴神樹的滋養,明知道是飲鸩止渴,卻無人提議将神樹毀去——終其一切,也只是希望在這窮困的亂世,能茍延殘喘着生存下去。
他們想活着。因此就算明知飲用此地污染的水源會造成慢性死亡,他們為了生存,也只能緊緊依附着神樹而活。
因陀羅只能感受到『可悲』二字。
在這世間,沒有力量,就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
一直如此,向來如此。
“……我可以給你們兩個選擇。”
對弱者,應當存有憐憫之心。無需花心思共情他們的思維,但須看清他們的苦難——這是因陀羅的行事準則。
如果是擁有這雙『萬花筒』之前的他,恐怕只能給出“聽我的安排”這一個選項吧。
“神樹我一定會毀去,你們無人可以阻止我。但是聽好了——”
青年單薄的衣袍被輕盈的風吹着微微擺動,衣襟上的六顆勾玉更襯托了他的非人之感。
“你們可以選擇留在此地,我會給你們開采新的水源,但這個村子的未來我不再負責;亦可以選擇舉族搬遷,我會帶你們去一處富饒的生存之地,保證你們世代的富足。”
人挪活,樹挪死。
因陀羅認為有自知之明的人都會選擇後者,這裏的地貌和風水都被神樹改造已久,就算神樹去掉之後,來自神樹查克拉的侵蝕也已經深入地脈,即便是自己也做不到完全清除。
但這些話用不着跟弱者說的一清二楚。
自己的選項已經給出,仁盡義至,他們要做的只有選擇就好。
還是先前那個膽大的人,在與同村簡短交流之後,似是怕因陀羅等的不耐煩了,連連躬身:
“好心的大人,能否給時間讓我們考慮一下……”
有些人确實不願意離開故土,而上了年紀的老人也不适合遠行。但是所謂“富足之地”的吸引力也着實誘人,相信村子裏年輕力壯的人都會心動。
因陀羅點點頭,他不是那麽冷酷無情,不影響他計劃的事,寬限一些也無妨:
“此地水源徹底枯竭之前,你們有的是時間去思考。”
反正等他去除神樹,這些人在逐漸迫近的生存問題之下,自會作出決定。
不再施舍多餘的目光,因陀羅從人群自發讓出的缺口中從容離去,強大的感知能力讓他無需眼睛觀察就能知曉神樹殘軀的所在位置。
那是在山谷中肆意瘋長,汲取養分又用蜜汁誘捕獵物的,狡猾“野獸”。
說起來,自己當年想到利用神樹的這種特性,做出的“反哺”樹枝,居然沒有被父親沒收。
因為是第一次染指與神樹相關的研究,他雖然沒有主動把想法跟父親六道仙人擺明,卻也故意讓自己所有的小動作都在父親的眼皮底下進行。
父親處理過許多神樹遺骸,自己取了其中未死的兩枝,将其中的生機封存,又用萬花筒的瞳力破壞了它們查克拉的侵略性,保留了反哺功能。
這樣神樹樹枝就失去了威脅,只能緩慢地吸收空氣中逸散的能量,再将之過濾成菁純的力量,體現到實際中就轉化為了可以舒緩、放松精神的香氣。
父親看他制作的時候,先問了一句“你要做什麽”。
他回答“給妹妹準備禮物”。
因陀羅本來還以為父親會繼續問下去,比如“你怎麽保證它的安全性”,或是“誰允許你自己自作主張染指神樹”。
但父親都沒有說,他只是垂眸看了自己一眼,隐約像是鼓勵一樣,說了聲:“好好做”。
本已經做好了被訓斥的準備,但父親給了他這份信任,或者說,父親信任的應該是自己對妹妹的感情。
自己不會把沒把握的禮物交給大筒木家中最珍貴的小百靈鳥。
随着年歲增長,因陀羅才逐漸意識到,父親當初究竟給了自己多大的縱容。他跟阿修羅兩兄弟算是聽着十尾神樹和查克拉果實的故事長大,已經對這種天外力量相當重視了——但卻仍遠遠不夠。
神樹是足以毀滅這個世界的“侵略者”,是比瘟疫還可怕的星球病竈。
站在深藏于谷底的神樹殘枝面前,因陀羅再一次被這種不祥的力量所震撼。他自視清高,打心眼裏認可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接近父親六道的強者……但現在的他,也依舊不是這股力量的對手。
就算只是呼吸這裏的空氣,都險些要讓自己被污染。
這種星球之“病”,還是盡快一把火燒了為好。希望阿修羅那邊也有這種效率,早日把這些危害從忍界全部剔除出去。
熊熊燃燒的火光晃在因陀羅的眼中,他聽見不甘的嘶吼,還有一聲熟悉的瘆人笑聲。
“因陀羅,恭喜你就要得償所願。可你最重要的人卻看不到這一幕了——羽衣可是放她走了,你若想見她最後一面,可要動作快些,嘻嘻嘻~”
早就被識破了身份,黑絕也不搞什麽鬥笠僞裝了,就那麽從因陀羅身後的地裏鑽出來,用他那古怪的腔調不斷重複着:
“羽衣放她走了~去見最後一面吧~”
“撒謊。”因陀羅記性很好,他可記得自己被這非人非鬼的東西欺騙的屈辱經歷。
擡手就是一記瞬發火球,打在黑絕所處的地面之上。可惜黑絕早有防備,早在他擡臂之前就鑽入堅實的土地之中,藏匿了行蹤。
“不信的話,你就往東走走看,看我有沒有在騙你——嘻嘻,真有趣,羽衣家小姑娘的身份,真是有趣!”
在神樹被焚燒的噼啪作響聲中,只有黑絕的刺耳笑聲與之相呼應。
滾滾濃煙之下,因陀羅沉默着,表情不見分明。
23.
你自出生起,就沒有離開過忍宗。
十幾歲的嬌弱少女,一個人踏上旅途——這種事在誰聽來都很不靠譜,就算你是熟練掌握查克拉之力、“自創”諸多忍術之人。
年少時與你陪練的那名溫柔青年,聽聞你要踏上旅途,特意堵在你的必經之路上,想要與你同行。
『就算只是為你分擔行李也好,讓我一起去吧』。說着這樣的話的溫柔青年,試圖接過你的包袱。
你側身一步躲開他的好意,對這位好心的忍宗同伴搖搖頭。肩上的行囊并不沉重,裏面只有一面鏡子,一張地圖,和一支筆而已。
你跟因陀羅一樣,選擇了輕裝上陣。
這個時代的染料昂貴,忍宗的大家,就連六道仙人也是,都只穿着本色粗布制成的衣服,可你身上這件顯然不在其列。
靛青的裙袍,配以精心鞣制的束腰,金白交織的腰帶——不像是忍宗的修行者,倒像是某家的貴族小姐。
如果忽略你腰間的長刀的話。
『謝謝你,這是我自己的旅途』。
你輕聲道謝之後,繞過了這位牽挂着你的同伴,向着早就計劃了無數次的路線,踏上沉穩而堅定的步伐。
刀是六道仙人給的,因陀羅和阿修羅都有,也自然少不了你的。你本不願攜帶此等重物踏上旅途,可你碎片化的記憶中,确實有相當多的篇幅都在使用刀具作為武器。
為此只能精簡行李,把負重合理分配咯。
這一路,行過黃沙漫天的國度,行過終日雨水的村落,你這身非富即貴的裝束确實吸引了不少的麻煩,但為了追求“還原”,你并沒有選擇換上低調的衣服,而是選擇用武力解決麻煩。
幸好你不用繼承忍宗,要是六道仙人知道你一路打一路殺,估計要發愁到吃不下飯。那老頭已經夠瘦的了,真希望他能多活幾年,最好是活個兩百來歲,親眼看看他自己的理想主義理念能孕育出怎樣的忍宗體系。
得益于戰鬥和鮮血的刺激,甚至不用你走到地圖上标記的點位,你的記憶就已經在翻湧着連接成串了。
宇智波、千手、木葉、忍族與忍族之間的争鬥、國家與國家之間的侵略——還有你為了尋找某樣東西,也曾經踏上過這樣孤獨的旅程。
倒也不是全然孤獨。當時你就是這樣,一個人,一柄刀——
時而化作尖利的矛,與雷光共舞;時而充當堅實的盾,将什麽人守護。
你過去……曾是個很厲害的人啊。好像不全是悲傷的回憶,也有許多值得驕傲、值得珍藏的記憶。
可惜,最美好的部分,仍在封鎖之下。
是啊,明明是美好的記憶,明明是自己無論如何、甚至願意冒着失去現在的幸福生活的風險,也要取回的記憶。
可為什麽自己站在這裏,卻猶豫了。
與長發被剪斷時回憶起的幻夢一般短暫的記憶無二,生機盎然的蒼郁山林,以及無需靠近,隔着斷牆就能看到的破敗庭院——大概只能叫廢墟了吧——唯一的區別,是這裏沒有生鏽的鐵門,更沒有鎖鏈,只有一扇幾近腐朽的木門。
六道就是在這裏……撿到“自己”的嗎。
你不知道自己出生之前是什麽樣子的,只在因陀羅和阿修羅的描述中得知自己是從一顆異常堅硬的蛋中誕生的,而那顆蛋被六道仙人稱作『真理之卵』。
真稀奇啊,六道老頭路過這裏,居然有閑心思進去看看,順道在一地廢墟碎片中扒拉出一個金蛋。
唔,越想越遠了,拖延的感覺真不好,就好像明知道自己考試考砸了,試卷發下來,卻故意閉着眼睛不去看分數一樣。
你在心裏嘲笑了自己兩聲,最後終于下定決心,伸手去推那腐朽到快要東倒西歪的破木門。
但是一只手比你更快地抓住你的手腕。
“你要去哪?”
詢問出這句話的人,呵出的氣息就貼在你的耳邊。
你這一路上遇到的惡人太多,在拔刀之前得虧恍惚了一下,才意識到貼在你身後的人是因陀羅。
“……老哥你走路都沒個聲,差點吓死我。”
你要是真被吓得一刀斬向身後,就算沒傷到因陀羅,也得自己後怕好一會了。
伸出去的手臂不再向前,因陀羅抓着你的手腕,盡管沒有很用力,卻也不見放手的意思。
腰間被另一條手臂環上,不知何時到來的兄長在背後貼着你,這動作不像是一個擁抱,倒像是怕你跑掉一樣,将你的行動限制。
“妹妹。”
由于身高差,因陀羅如此之近地跟你說話的時候,需要他微微低下頭。自然下垂的發辮就落在你的肩上,還有因陀羅平靜到過分的均勻氣息:
“你在這裏,做什麽?”
為什麽,不在忍宗等我們回去。
“當然是『畢業旅行』啊。”你松開握緊刀柄的手,整個人放松下來,甚至有些想靠在因陀羅身上,“你跟阿修羅都已經得到父親的認可,從忍宗『畢業』,我自然也想追求一下自己的『畢業』。”
聽到你的回答,因陀羅的臉上未見絲毫笑意:
“父親他『放你走了』,是嗎?”
你看不到因陀羅的臉色,只覺得這個問題有些奇怪……
“算是吧?父親他知道我一直想來這裏看看,這次趁你們都不在家,我算是終于下定決心——”
你本來後半句想說,“下定決心一個人去尋找真相”。但是現在因陀羅站在這裏,你反倒是覺得,如果有他陪着,你會不會更容易接受那些記憶一些?
畢竟因陀羅的寫輪眼總是帶給你安心的感受,你的記憶中也經常晃過那些紅色的眼睛——好像你的朋友都有與之類似的雙眼。
是肖似,還是同源呢。難道在未來,寫輪眼已經變成了一種人人都可以修習的力量?
“哥哥你的任務這麽快就完成了嗎?”想到因陀羅出現在這裏的理由,你心中忽然有些奇怪,“難道說你的目标村莊就在這附近?可你又是怎麽找到我的,我身上應該沒有什麽定位标記才對,嗯?”
你反手将因陀羅的手腕反掐住,轉過身,一臉探究地去看他的眼睛:“哥哥現在出現在這裏,就像恰到好處要來阻止我一樣。”
因陀羅同樣看着你的雙眼,他想過完成任務之後要盡快返回忍宗,卻沒曾想與你的重逢會來的這樣之快。
黑絕的話,他本是不信的,你此刻應該在忍宗等着他們兄弟回家,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裏。
可為了搞清楚黑絕引誘自己前往東方的用意,因陀羅自己确實嘗試着向東側行進了一段距離。他沒打算走遠,神樹已毀,村民們不日就會做出選擇,他需要留在這裏,見證這些人的最終答案。
結果這東行的收獲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黑絕提供的關于你的情報并不是虛假的——因陀羅還未走出三公裏,就感知到了你的查克拉。
關于『你的方位』的情報是真實的,那其它的呢……所謂『最後一面』又是什麽含義?
在你轉過身後,你們之間的距離更近了一些,因陀羅環在你腰間的手臂收緊,你也攥着他的手腕,仿佛兩只打架的螃蟹,都互相抓着對方不放。
也幸好,你們都不是會逃避問題的人。
因陀羅先回答了你的問題:
“我已經毀去了神樹殘骸,但是遺留的問題尚未解決。我沒有跟蹤你,是有個……東西,告訴我你在這邊做危險的事情。”
解釋黑絕的存在有些複雜,因陀羅略過了不重要的部分,直接把結果說出。他的表情很是嚴肅,因陀羅不是不相信你,但他更不能容忍那萬分之一的失去你的可能性存在:
“你在這裏究竟是做什麽。”
這句話用上了十成十的兄長威嚴。
什麽子虛烏有的『畢業旅行』。不要用這種暧昧的詞句來糊弄他,他因陀羅可不是阿修羅那種憨包,你特意選擇兩兄弟不在家的時間去遠行,還被父親應允……這已經說明了很大問題了。
因陀羅的視線越過你,透過腐朽的木質門板和坑坑窪窪的矮牆,他也看到了被圍起來的,廢墟花園。
你注意到因陀羅的視線,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麽不能承認的了。
“嗯,如你所見。”你松開兄長的手腕,故作輕松地向那院落中輕輕一指。
“這就是當年父親撿到『我』的地方,也是『我』的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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