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粉雪
粉雪
她是一個旅行者,我可以肯定。但她為什麽會到這麽個無聊的小鎮來,我想只有一個原因,不然她絕不會到這裏來。那就是,這裏曾是她的某種意味上的故鄉。
說不定,我們曾經共同在這裏生活過,說不定,我們曾經很親密。
我想起來,我剛剛進入少女時期的某一年,我的一位同齡好友來我家借宿,和我同睡一床。半夜,我倆親密地聊着天,不知道聊到了什麽,我已經昏昏欲睡,我聽到她在問,要不要試一試?試什麽……我沒明白。她說,女女的也可以,要不要試一試?我明白了,于是裝傻保持沉默,像是睡着了。
我仰起臉,我的額頭剛好蹭到她的脖子,我一路蹭上去,雙臂依然緊緊地抱着她,毛茸茸的她。
“你叫什麽名字?”
她的聲音突然傳來,還是那樣冷靜,她的聲音非常好聽,真的猶如天籁。像是她一開口,無論她在何處,都将變成她聲音的承托地。冬天氣質的聲音,卻那樣清俊。
我于是老老實實地退下來,好好抱緊她,微微仰頭看着她的下巴,說:“我叫安茹夢。”她沉默了。她其實沒有那麽高,只是因為地勢,她在高處,我在低處,所以一切都顯得那樣剛剛好。
“你經常一個人這樣在這裏,巡邏嗎?”
她想了想,用了巡邏這個詞。很诙諧,她在顧及我的心情。
她終于動了動,擡手拍了拍我的背。
哦,我明白了,她以為我是太過寂寞,才會這樣抱緊一個陌生人。
我現在可以肯定,她一定曾在這裏生活過。不然這種隐隐帶着同情和理解的安慰,不會這樣水到渠成地出現。我也可以肯定,她并不認識我。
我長得很漂亮,也自暴自棄地習慣做個花瓶似的湊熱鬧的存在,有被我的外表打動的男人,我都不用看他一眼,只是用餘光就能判定他在想什麽,他為什麽會那麽想,他希望的是什麽,什麽樣的女人會讓他收入囊中。很無聊。非常無聊。只要自我矮化,自我主動,自我先付出,可以說,那些男人她手到擒來。他們想要的無非就是漂亮的,願意擺出貼男嘴臉的,認同小鳥依人屬性存在方式的,枯燥乏味的女人。這幾年這種無聊達到了頂峰,我內心的煩躁和絕望,已經快讓我發瘋。
這個女人審視我時的目光,和那些男人截然不容,她在找些生動的趣味無限的東西。
我的确很怕寂寞,特別的怕。這也是我為什麽熱衷于湊熱鬧的原因。可這幾年,我的生活興趣逐漸減弱,如今幾乎已進入荒蕪之期。
所以,我撲上去抱緊陌生人的這個舉動,其實是非常合理的,對我來說。我非常慶幸對方是個女人,這讓我毫無顧忌,想抱就抱了。
“你為什麽不問我的名字?我叫什麽,我是誰,對你來說完全無關緊要嗎?”
輕柔拍在背上的手還在拍着,她的語氣變得有些溫暖了,這讓我敏銳地感覺到,我們變得熟悉了一點。霸道的做法,有時,的确是有效的。而熟悉滋生親切,親切滋生好感,好感滋生鏈接。我在她毛茸茸的大衣上又蹭了蹭,舒服地閉了閉眼睛。
我知道她在找話題,陌生人之間要想聊起來,可是個不簡單的事。
我還是沒有說話。只是抱得更緊了些。
她好像無奈地輕輕嘆了口氣,也許是我的錯覺。
“你穿紅色粗針高領毛衣,很好看,像一朵綻放的花。”
當然了,我是可以當盆栽的觀賞性美人嘛。
這個人說話的方式也很特別,讓我感覺很舒服,又輕飄飄的。只要度過了初遇時那種尴尬,這個人,就很讓人舒服。
“安茹夢,我叫李有紗,很高興認識你。”
李有紗輕輕将手覆在我的兩個肩頭上,猶豫了一秒後,輕輕推開了我。
我的臉很熱,我清楚地感知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興奮了。
她推開我後,沒有看我,而是轉身瞭望起了眼前的一切。我還是盯着她看,我清楚地看到她放松地緩緩吐了口氣,野生天地的味道和風,重新填滿她的身體和呼吸,她感到很爽快。
她俯身拿起背包背好,這樣看上去,她像是下一秒就要消失在薄霧中,讓人再也看不到抓不着了。結果,大石頭上的雪讓她跌了一跤。她滾進雪裏,氣惱得一翻身,無奈地望向天空,通身都充斥着一種仿佛下一秒就要死掉卻無處可發洩的煩躁。
一抹紅跳進她的眼睛裏,安茹夢俯身看着她,笑眯眯,有種頑劣的挑釁感。李有紗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又是那種眼神,女人看女人會有這樣的眼神嗎?她被看,就會想躲,感覺特別不好意思。真是奇怪的家夥。
李有紗躺屍般地一動不動,和安茹夢大眼瞪小眼。
李有紗終于不耐煩到了極限,“你什麽毛病?”
安茹夢絲毫不受影響地笑眯眯地蹲下,還攢了團雪,溫柔地扔到了李有紗臉上。李有紗還是一動不動,但安茹夢能感覺到,她更煩躁了。李有紗突地坐起來,安茹夢被吓了一跳。李有紗猛地轉頭看向她,臉上的雪還剩下粉粉一層,讓她看上去更清俊好看。像玉似的人。安茹夢擡手想幫她把臉上那層粉雪拂掉。李有紗冷冰冰地打開她的手。然後,她想站起來,被安茹夢拉住衣服又跌坐下來,她又想站起來,又被安茹夢拉下來。
安茹夢能感覺到李有紗不想對她發脾氣,于是就更加肆無忌憚。李有紗最後氣急敗壞地坐在雪地上,像一只炸毛的小熊。
“你……”
“我們剛剛合作放掉了別人家的魚,你是新來的,不會被追究,我怎麽辦?你想一走了之嗎?”
安茹夢成功堵住了李有紗的嘴。
安茹夢終于站起來,這次換她居高臨下地看着李有紗。李有紗仰起頭看着她,有點懵懵的無奈的表情,很可愛。
“這是新下的粉雪,滑起來很舒服,山頂有滑雪基地,要不要一起去滑滑?”
李有紗慢慢站起來,眼神頗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安茹夢被看得臉紅,強忍着沒有躲開目光。
李有紗笑了笑,笑容裏也含着冷酷,以及她身上總是說不清道不明的那一絲溫柔。
坐纜車到了山頂,兩個人都動作利落地租好了滑雪裝備。這裏幾乎也可以算是一個人都沒有。李有紗滑雪的風格跟她本人給人的感覺既相融又相悖。她很安靜,動作大開大合,速度極快,非常具有觀賞性。粉雪無疑取悅了她,她酣暢淋漓地沉浸在了滑雪疾行的自由中。安茹夢的速度遠不及她,并且顯然,李有紗也沒有等她的意圖。安茹夢滑雪是慢條斯理的,不急不緩的,像是在雪上絲滑地漫步。李有紗身後粉雪化作塵暴,安茹夢身後,粉雪如煙如霧,看了讓人心馳神蕩,又心神平和,極為享受。安茹夢喜歡時不時痛快地喊兩聲,雪山給予了她最令人心曠神怡的回應。
滑了大概兩個小時,兩個人打算休息。安茹夢換好衣服後,去找李有紗。找了半天,在桑拿房裏找到了她。李有紗依然穿着毛茸茸的大衣,閉着眼睛嘴角帶笑,靠着椅背和牆,在剛剛好的溫度裏放松休息。也許是滑雪釋放了她的氣悶煩躁,她此刻看起來溫軟得不得了。
安茹夢沒有穿大衣,大衣拿在手裏,紅色高領粗針毛衣,襯托她的臉花般嬌麗。
安茹夢靜靜走過去,在李有紗身邊坐下,她不由得靠近了些又靠近了些,在她的身體貼上李有紗的外衣時,在她的手撫摸到李有紗的額發時,李有紗睜開了眼睛。
李有紗靜靜地看着她,安茹夢也靜靜地看着她,安茹夢那只纏繞着李有紗額發的手想要拿開時,李有紗擡手輕輕握住了那只手。安茹夢看着她,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她湊過去,另一只手撫上李有紗的臉,用嘴唇含住了李有紗的嘴唇。李有紗沒有拒絕,輕輕回應着安茹夢。安茹夢慢慢不由得呻|吟出聲,她靠得更近,李有紗只好不停往後仰。安茹夢去吻她的脖子,在她頸間交纏。李有紗将手探入安茹夢的衣服裏,安茹夢立刻受不住地呻|吟出聲。
李有紗按倒了安茹夢,安茹夢半阖着眼睛,迷離得任由李有紗做任何事。李有紗在她身上交纏,一件一件将她的衣服脫下來,安茹夢越來越動情,受不住地呻|吟,李有紗的頭發遮住了她的臉,暗處,她的眼睛時不時地看向安茹夢的臉,眼神幽深。安茹夢長發鋪滿長椅,像是花精一般妩媚。安茹夢受不了地去擁抱李有紗,這才發現李有紗一直沒有脫衣服。她想去脫李有紗的外衣,被李有紗按住了手,她探手進入李有紗的衣服裏,也被李有紗按住。李有紗的吻和手,幾乎走遍了她全身每個地方,她卻不允許安茹夢撫摸她。
最終,在李有紗的刺激下,安茹夢尖叫出聲,渾身無力地抱住了毛茸茸的李有紗。
她全身赤裸地汗津津地抱住毛茸茸的李有紗,一直在調整呼吸。等她冷靜下來後,她發現,李有紗的身體是溫涼的,像是她完全沒有動情。這不用脫衣服也能感受得到。
安茹夢震驚地看向李有紗,李有紗也看向她,擡手幫她将臉上的頭發撥開。
安茹夢突然扒起了李有紗的衣服,果然,李有紗将她推開了。見她很受傷的樣子,李有紗又靠近了一些,握住她的一只手,看着她的眼睛說:“我不是男人。”安茹夢睜大了眼。
“我可以盡量模糊性別的界限,緩解你的寂寞,但我想,你是不希望清清白白地看清楚一切的。”
安茹夢沒有說話。因為李有紗說對了。她不知不覺間,将她看了個透。而她卻在不顧一切地動情動心。她的确下意識地将她當成了男人,可李有紗卻依然幫她釋放了,這算什麽……
“那你為什麽要回應我?”
李有紗沒有回答,她看着安茹夢的眼神中,有很深的憐憫。寂寞……是因為她寂寞……
安茹夢看向李有紗清俊的帶仙氣的臉,她的臉色正常,膚色潔白,那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柔在她的眉宇間回蕩。可她呢,她頭發淩亂,臉色蒼白又潮紅,眼神恍惚,在眉宇間回蕩的,只有狼狽。
安茹夢突然發狠推開了李有紗,李有紗只好站起來,安茹夢蜷縮起來,面向牆壁,像是想把自己藏起來。李有紗沒什麽表情,好像很冷酷又好像很溫柔,她把安茹夢的衣服都蓋在安茹夢身上,将她包嚴實了後,她俯下身在安茹夢耳邊輕輕留下一句話,就靜悄悄離開了。
“如果想找我,到海邊燈塔旁邊的老房子,那是我老家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