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見
初見
這是一個無聊的小鎮,我在第無數次來玩兒撈鯉魚的游戲時,感傷地想到。這個可憐的小景點,幾乎成了我不想讓它成為一個秘密可它還是個秘密的秘密基地。冬天,天寒地凍,魚兒卻傻乎乎的,總是一副十分饑餓的樣子,非常給我面子。這樣可以說是僅有的熱鬧,讓我每一次都會有一點開心。
我像個盆栽擺設一樣,呆呆蹲在那裏看人工小池塘裏的魚兒們,過了半天才後知後覺地察覺到有人在看我。那個人背着一個又像公文包又像旅行包的包包,穿着毛茸茸的藍色大衣,頭發半長不短,呆毛猖獗也顯得毛茸茸的,雪白的脖子露在大衣外面,平白給她添了許許多多的仙氣。這是一個女人,非常清秀的女人,她的氣質複雜又和諧,清秀也可,清俊也行,沒有一絲多餘的黏膩,是一個一切都剛剛好恰恰好的人。
但是,女人看女人,會有這樣的眼神嗎?我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到了極點,卻沒辦法幹脆不去看她的眼睛。非常尴尬非常不舒服非常奇怪讓人如坐針氈。
她走過來,頓時一股溫涼的暖意籠罩過來,像是格外冰透的冬風,醞釀了幾分暖的春意,也格外的香甜,冰冰甜的暖冰淇淋的味道。
“這裏的魚真是我見過的最醜陋可怕的東西。”
我愣住了。
她居高臨下地站在小池塘邊,微垂下頭眼神沒有溫度地看着那些蠢笨翻滾争搶食物的魚兒們。
我沒有生氣,只是一股令人害怕的迷茫襲上來。我再次看向魚兒們,像是突然進入了一個空明冷靜的第三視角,我脫離了我,于是我看見,那些起初可愛靈動的小魚,變成了一分靈動都不再的粗胖得可怕的笨魚,那種粗胖十分不正常,好像再多一分它們就會爆開,可它們卻依然沒有靈魂地那樣去争搶食物。簡直就是怪物。突然一股腥爛的味道撲過來,也許是我被輻射了,也許這些魚兒們早已是垃圾,早已是僵屍。真的很可怕。
“這個地方真是沒救了。到處都是死氣沉沉的。所有生物都一副被困在毒氣沼澤裏千年萬年了卻不自知的僵屍模樣。這種無處可去,自我選擇的,坐地為牢的樣子,真是太荒誕了。”
我看着她環顧着四周,皺着眉頭,一副嫌惡到不行的樣子,突然想笑。我知道,我也是這些魚兒一樣的生物,一定很可笑很醜陋。
但是這裏只有我這個活人,她沒人可以搭話。于是果然的,她又看了過來。說真的,女人會有這樣的眼神嗎?她将我深深地審視着,一副理所當然的高高在上的貴氣冷漠的态度。像我在滑雪時,遇到的冷酷又清雅的雪山的山峰。
說真的,她真俊啊……我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我從沒遇到過真正好看的男人,更別提清俊的仙男,我做夢都夢不到,因為沒有可參考素材。這就是一個女人,她身上沒有任何女同的氣質,沒有任何假小子的氣質,沒有任何女人荷爾蒙混亂導致像男人的氣質,這就是一個女人,一個完整的獨特的鮮明的女人。那股清俊,是綜合氣質,是骨子裏的氣質。
因為她那太過明晃晃的嫌惡,所以我幹脆破罐破摔,毫無羞恥地盯着她看,随便吧,還能怎麽樣呢……
“一切生氣得接通野生天地才能維持好看的野性靈動。這個地方太狹隘了,這些魚會被這樣困死。死得臭烘烘的。我實在是看不下去。”
她在說什麽……什麽意思……為什麽看着我說……
“把它們放了吧。可以嗎?”
“你,你在問我?”
又來了,那種皺着眉頭不耐煩的眼神。好像在對牛彈琴似的隐隐惱怒的眼神。
但我就是要問,就當我真是牛好了,讓她不爽就不爽吧,越不爽越好,又能怎樣。
“這裏除了你也沒有別人了,我找過了,沒有其他負責人。難道你不是這個撈魚游戲的店家?”
雖然不願,但她還是平心靜氣好聲好氣地跟我說話了,這是一個很有禮貌絕不會使壞的一個人。
“我不是,我是來玩兒的,這裏平常人就少,基本是偶爾會出現一個人的那種。負責的,估計去別地兒溜達了。”
她明白過來,不再看我,而是不肯靠近般地皺着眉頭居高臨下地看着那些魚兒。
突然,她看向我,盯緊了我,我抿緊唇,有些緊張地看着她。
她突然笑了,露出漂亮小巧的兩顆小獠牙,真是好看的牙齒,我緊緊盯着看。
“我要把它們放了,你要不要一起?”
啊?
她也沒等我回答,就轉身進了店裏,出來時,手裏提着一個大桶。她走過來,将大桶放到我身邊。
“來吧,把它們都撈進去。”
“我撈?”
她點頭。還是不肯靠得太近,看得出來,她真的很嫌棄這些魚。
我聳聳肩,撈就撈,反正這些魚也沒人在意。
撈完了魚,她提起大桶,步伐堅定地走向外面那野生的遼闊天地。
大桶很重,她沒那麽無敵,走得很是磕磕絆絆。卻一次都沒有回頭叫我幫忙。
到了半山腰,一片漂亮野性的大池,在冬日淡淡的陽光下,頗有些小小兇悍地在翻騰起伏。山裏有霧,薄霧,清芬銳利的空氣帶着絲絲殺氣地環繞着我們。我看到,她站在一塊大石頭上,猛地一掀翻大桶,魚兒猝不及防地笨拙地翻滾着進入池中。我仿佛看到了好幾個胖子面對突如其來的危機情形,四腳朝天地極其笨拙地掙紮着滾進池中。我無聲地笑了笑。
眼看着這些魚兒即将真的消失,我忙走到她身邊。看着這些陪伴了我許久的魚兒突然的重生,我的心髒砰砰大跳。它們被無處可去的我喂成了怪物,變成了無處可去的蠢笨醜陋的可怕的胖魚。一直僵化着的某種死境,竟然就這麽被破解了。
她回身看向我,毛茸茸的她,像森林裏的成仙的大熊。她還在笑,額頭上側臉上,還有汗,沾濕了她的頭發。我看到那些汗滑向她雪白的脖子。她的臉紅紅的,整個人熱烘烘的,在薄霧清冽的冬天裏,像一顆香甜的冰冰甜的格外清芬的心髒。我手裏拎着她的背包,她向我伸出手臂,要拿回她的背包。我呆呆地将背包遞過去,她接過去,我卻沒有放手,在地形不穩的大石頭上,我踉跄地進入她的懷抱。我抱緊了毛茸茸的她,一邊看着薄霧迷離的池面,一邊緊緊蹭着她的胸膛。我感覺到她僵硬的動作全部暫停,背包掉在石頭上。
我的大熊,第一次見面,我就抱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