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69】 恍惚
第69章 【69】 恍惚
宋燦問：“媽, 你怎麽來了？”
張靜雅：“你志願打算怎麽填？”
宋燦：“中央美術學院啊。”
張靜雅：“張苑老師，你知道嗎？我帶你見見她, 你覺得怎麽樣？你做的徒弟也行啊。”
這是現代一個挺有名的花家，宋燦還看過她的畫展，有點猶豫：“真的？媽，你認識張老師？可是，我現在的老師也挺好的，去了美院，還有很多特別好的老師。”
“這你就不懂了吧, 藝術圈的人脈越多越好。”張靜雅做了個錢的動作：“我們這樣的人家，想認識什麽樣的老師認識不到？只要有錢。”
宋燦瞬間就沒興趣了，“我現在的老師挺好的, 再說，中央美院頂尖老師雲集。”
張靜雅：“小燦，你想學美術，想要什麽樣的老師，媽媽都能給你找來, 清華大學的美院也很好啊，大學時間寬松，你可以主修金融，再修一門美術, 你想怎麽畫畫都行, 這樣不是更好？”
清華是什麽樣的地方，高考狀元到那裏，也會覺得有壓力的地方。
這個話，不過是哄人的，宋燦很清楚。
宋燦：“媽, 我不會學金融的，我只想學畫畫。”
張靜雅：“遲早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宋燦：“也許吧，如果我以後後悔，我自己會承擔的。”
張靜雅嗤笑一聲：“你能擔的了什麽，真到了那個時候，你後悔也晚了。”
張靜雅一邊翻看宋燦的畫，一邊絮絮的說着自己的意思，總之就是上清華的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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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清也不好不留這個孕婦吃飯。
張靜雅一邊吃飯一邊都不停，“小燦，如果你以為畫畫只需要畫畫那就錯了，藝術圈的肮髒事，一點也不比商業圈少，盛世古董亂世黃金，知道為什麽嗎？你以為畫廊只是賣畫？那些買畫的都是愛畫？都是給上面洗-錢，沒幾分謀算，普通人，白送個畫廊都不敢經營……這世上，畫的好的人多了去了，為什麽有的人能辦畫展，為什麽有的人只能在學校裏教書，糊口都成問題，還有的人可能只能拿着畫在菜市場擺攤，就拿張苑來說，你以為沒人比她的畫好？為什麽她的畫能拍出來那麽高的價錢，藝術才是最講究圈子和背景的，那都是真金白銀砸出來的，你沒有背景算個屁……”
宋燦攪着米飯：“媽，我沒想過當多大的畫家，當個教授教人畫畫我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好。”
張靜雅：“天真！你這就是從小錦衣玉食不缺錢的日子過的多了，普通人，燕京的一套房子就能壓着他們一輩子，你去大街上看看那些社畜，哪個不是神情麻木。”
林清清忍不了了：“大嫂，你也不用這麽糊弄孩子吧，是有洗錢的畫廊，但純粹畫畫闖出來的畫家也有，再說，老師都說，小燦在畫畫上可是非常有天賦的，學一年就在再中央美院藝考拿下最高分，他在畫畫上的前程你就不用操心了，做人嗎，開心最重要，我靠一把嗓子，不也有花不完的家業，小燦，二嬸相信，你更行的。”
張靜雅：“你也就是命好，是碰上這個娛樂至上的時代，要擱以前，我都不敢想象，你的日子得過成什麽樣。”
林清清：“是怪氣人的，就有一副好嗓子，偏偏讓我趕上這麽好的時代，成了天後。你知道從事自己喜歡的事業有多開心嗎？”
“哦，你沒從事過，确實不知道。”
“我懶的跟你說，”張靜雅又偏頭看向宋燦：“小燦，相信媽媽，這世界上，最讓人癡迷的是權利，等你嘗到甜頭你就知道……”
連續說了兩天，宋燦聽的頭都大了，不止是宋燦，連郁清晗都默默把飯端進房間裏吃。
“清晗的耳朵都要耳鳴了，做夢都夢見大伯母在舌戰群雄，”小朋友吞着飯菜，腮幫子鼓鼓的：“哥哥，你說，大伯母她不嫌口渴嗎？”
宋宸也大口吞着飯：“當然渴，大伯母啊，只要哥願意去上清華，要她割快肉下來她都願意。”
郁清晗小盆友搖搖頭：“小燦哥哥也太可憐了，連爸爸都說不過大伯母，躲去公司了，幸虧你生在媽媽肚子裏，要是生在大伯母肚子裏，可能還沒長大就被揍沒了。”
話音落下，林清清也端着飯碗躲進來吃飯。
宋宸：“就剩哥一個人在餐廳了？”
林清清：“我是吵不動了，她真的是個高齡孕婦嗎？為什麽精神比我還好？要不，你下去馳援？”
宋宸：“……我不行，大伯母的嘴巴好像不會閉上的，我現在看她說話都汗毛倒立。”
林清清欲哭無淚，這還是她家嗎！
“我這日子，還叫日子嗎？”
宋宸：“媽，振作一點，明天，明天就能填志願了，填了志願就清淨了。”
*
次日。
臨近八點，張靜雅嚴肅道：“小燦，這真的關乎到你一輩子，你要想清楚再填志願……”
宋燦啪啪打開電腦一頓操作，“好了媽，我志願已經填完了，你還是回去歇歇吧，別累着了。”
張靜雅目光盯着電腦上唯一的志願中央大學，毫無征兆的，眼淚就流出來。
“媽--”
張靜雅抹着眼淚走了：“你大了，我真是管不了了。”
宋燦一路看着張靜雅頭也也不回的出別墅，也不敢高興，悶悶的去畫室畫畫。
林清清十分為宋燦可憐，跟宋嶼發微信吐槽：“……經過這麽多波折，孩子總算是能上自己想去的大學，現在，弄的都不敢高興。大嫂怎麽就這麽想不開。”
宋嶼眉頭微微蹙：“你說，大嫂就這麽走了？”
林清清：“對啊，小燦又被弄的難受死了，升學宴都不想擺，真是憋屈死了，我懷疑，大嫂就是看不得孩子開心。”
宋嶼眼睛微微眯起來，心裏閃過一個猜測，從辦公室離開，回了一趟家。
“小燦，你改志願的初始密碼改過沒有？”
宋燦搖搖頭，“沒有。”
宋嶼：“那二叔今天給你上一課，防人之心不可無，每年都有被人改志願的事，你現在，檢查一下你的志願，再改密碼。”
宋燦輸入自己的身份信息，再打開志願，發現他的志願已經改了，變成了清華金融系。
剛才，他填志願的時候，也只有張靜雅在面前。
足足沉默了兩分鐘。
宋嶼這回又摁住他握鼠标的手，“你媽的性子，你還不懂嗎？她不會甘心放棄對你的掌控的。”
“你自己知道就行，等截止前五分鐘再改回來吧。”
這樣也好，徹底絕了她的希望，省的再作妖。
宋燦啞聲：“好。”
一整天，宋燦比任何時候都沉默，離高老志願只有五分鐘之前，宋燦改掉自己的志願，換了密碼，一直監控着志願的張靜雅電話立刻就打了過來。
宋燦看着震動的電話。
宋嶼直接替他關機：“別接了吧，接了也是吵架。”
宋燦點點頭。
晚上八點，宋承打過來電話，張靜雅在醫院流産了，情況很不好，拒絕進手術室，夫妻兩也只好帶着宋燦趕去醫院，護士端着藥站在門口。
宋燦怯聲：“媽。”
張靜雅咬着牙齒，看着此生的宿敵一般仇恨的眼神：“你為什麽不接電話，為什麽就是不能上清華？”
“我氣的流産了，你滿意了嗎？”
“你滾！”
“都是因為你，是你的自私害死了你弟弟，你是殺人兇手。你去畫畫吧，我去陪你弟弟，以後再也沒人阻撓你畫畫了！”
宋燦：“對不起，媽，醫生說不清宮你會有生命危險，你必需進手術室，求你了，配合醫生。”
張靜雅粗暴的砸了所有能抓到的東西砸在宋燦身上，“你這個殺人兇手不配來勸我，我死了正好合你的意，再也沒人管你了！你可以永遠都畫畫了。”
情緒一激動，人又暈了過去。
護士和醫生趕忙乘着人暈過去，正準備打麻醉，張靜雅被刺激的醒了過來，生生拔開針管，和幾個醫生護士對抗，摁着她的護士都被她咬了好幾口，“你們誰都不許管我！讓我死！讓我死！”
“我複讀，不畫畫，我不畫畫了！”
宋燦跪在地上，哽咽的泣不成聲：“媽，我聽你的，都聽你的。”
掙紮着的張靜雅松開護士的手腕，目光冰冷：“你說的是真的？”
宋燦閉着眼，眼淚橫流：“真的，我不畫了。”
“都聽你的。”
張靜雅繃着一張臉：“以後你就知道，我都是為了你好。”
林清清感覺宋燦已經碎了，只好抱着他，無聲的流淚。
*
宋燦一張張，收自己的畫，畫筆，畫架。
郁清晗眼裏蓄滿了眼淚：“小燦哥哥，真的不能畫畫了嗎？”
林清清長長嘆息一聲，“你們最近，多陪陪小燦哥哥吧。”
宋宸摟着宋燦：“哥，不念中央美院，也可以畫。”
宋燦把所有的一切都收起來：“不畫了，再也不畫了。”
七月中旬。
中央美院的通知書寄了過來，宋燦連快遞也不拆，直接掏出打火機從一角開始燒。
郁清晗不顧火苗，拍在地上，踩斷了火，又撿起順風快遞抱在懷裏跑了，“小燦哥哥，我替你收着吧，萬一，萬一你哪天想要了。”
小盆友跑回房間，打開快遞，雖然一角已經有點燒到了，但這份錄取通知書還是漂亮的驚人。
陸續的，很多學校的通知書都下來了，同學群，朋友圈每天都有人曬心儀的學校錄取通知書。
秦風也上了個還不錯的二本，只是要出省，要去一千多公裏的地方念書。班長張羅了一場謝師宴，大部分班上考的還不錯的同學都出席這場謝師宴。
秦風喝的舌頭都大了，斷斷續續的吐槽：“你這孫子，我們都上大學了，怎麽你成績最好，還要複讀了……你說說你，要是沒錯過藝考，多好啊……眼光真差……瞎啊。”
宋宸給他靠着，偶爾喝一口啤酒，姿态懶散舒展，誰來同他搭話他都言笑晏晏的，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認真聽。
經歷過高三的人，這一刻總是百感交集的，有對高中畢業的感慨，有對新生活的向往，還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欣慰和不舍，各奔前程的迷茫，沖刺高三的這一年，甚至是很多人一輩子的記憶，再老實的同學，今天都可能成了酒悶子，飯桌上，大部分同學都醉的東倒西歪，像是秦風這樣的，一點也不奇怪。
宋宸作為落榜生，倒成了為數不多清醒的。
看秦風喝的差不多了，扶着他離開，又叫了三個有點醉的女生一起。
看見沈千梨差點被醉酒的同學撞到，伸手扯了她一把拽到一邊：“還能自己走嗎？”
沈千梨也上了自己心儀的大學，喝的兩頰微微粉。
“我還行，謝謝你啊宋宸。”
宋宸道：“你一個人打車不安全，跟我們一塊走吧。”
沈千梨小步跟在他身後，“宋宸，藝考的事，對不起。”
宋宸扶着秦風看着前方：“都過去了。”
沈千梨：“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宋宸：“我沒有生過你的氣。”
沈千梨：“宋宸，那我們還能做好朋友嗎？”
宋宸：“不能。”
沈千梨跟在他身後：“對不起，終究是我欠了你。”
宋宸走出餐廳，到保姆車前，腳尖轉了個方向：“都過去了，過去，我為你做的，都是我自己心甘情願做的，我從來不認為你欠我的，所以，你也沒什麽好愧疚的。”
他伸出一只手，“大家都各奔東西了，我們以後，大概也沒什麽機會再見，同班同學，再見。”
沈千梨楞了一下，是啊，大家都各奔東西了，以後，可能再也沒什麽機會再見了。
伸出一只手，同宋宸握手：“再見。”
宋宸推開自己家保姆車門，這才轉頭看沈千梨和另外三個女同學：“你們上車吧，司機會送你們回家。”
自己扶着秦風去路邊打車。
沈千梨回頭看了一眼，少年身形挺拔，扶着自己半醉的好兄弟，側臉輪廓分明。
出租車停在面前，他拉開車門，護着兄弟的頭，細心的把他彎進了出租車，一次也沒有朝這邊看過。
和記憶裏的，完全不一樣了。
“我忽然發現，宋宸好帥啊。”
“還很紳士唉。”
“對啊，他這一年多，變化好大啊。”
“其實他原本就很好啊，對沈千梨多貼心啊，比很多男生都純好吧，還拒絕過方瑩唉，我覺得都要浪漫死了，我一直都很喜歡他，可惜他不喜歡我。沈千梨，你真就沒心動過啊？”
幾個女生已經報完地址，小聲議論着宋宸，沈千梨聽見自己的名字回神，恍惚的扯了扯嘴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