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恍然有種居高臨下的感覺……
第45章 第 45 章 恍然有種居高臨下的感覺……
宿時信過年不回家當然是不行的, 一連半個月都找不到他的人影後,宿老爺子的電話還是打了過來。
當時正是上午,燦金的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照在客廳的兩人身上,室內暖氣充足, 兩人身上都穿着白色的針織毛衣, 雖然針腳和花紋各異,但乍看起來很像是情侶裝。
宿時信坐在沙發上看着一疊資料, 而葉蜚聲就趴在沙發前的茶幾上, 低頭畫設計草稿圖。
起初, 她的目光還能夠專注在手下的稿紙上,但不經意的一眼, 她看到了宿時信拿在手裏的資料上的一頁稿線圖。
“這是窯爐嗎?”她好奇問道。
宿時信翻閱資料的手一頓, 順着她的視線看來,點了頭,将那張畫着窯爐線稿的圖紙抽了出來, 放到兩人中間。
“京市最近在新建一座大型文創園,這是他們給的規劃設計圖。”
葉蜚聲的視線從那張窯爐線稿上掠過, 随口問道:“你還需要親自看規劃設計圖嗎?”
宿時信好笑反問:“那我應該做什麽?”
“我不是這個意思。”葉蜚聲以為這句話讓他誤會自己多管閑事,她将線稿推還給他,唇角抿起一絲笑,解釋, “我以為這種事情你讓其他人去辦就好了, 不用這麽親歷親為。”
宿時信:“這個不一樣。”
如果按照以前, 宿時信只需要投資撥款就可以, 這些設計圖也不會拿到他的跟前來,但現在因為這個陶瓷工廠是他一手促成,自然也要負責到底, 沒道理做到一半中途假手于人。
“有什麽不一樣?”葉蜚聲疑惑問道。
宿時信看向她,她穿着的白色毛衣呈V領形狀,因為彎腰傾身的動作,胸口的白皙膚色直接映入他眼底。
但他卻沒有出聲提醒,只是轉移了話題,揚起手中的稿紙,“你覺得這個窯爐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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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蜚聲輕笑說,“我的意見并不重要吧。”
宿時信:“術業有專攻,你是學陶瓷的,對窯爐應該很了解,可以給我一點參考意見。”
參考意見?
葉蜚聲聽到這話有瞬間的愣住,什麽時候,他做事需要別人來給他提意見了。
天之驕子的另一個代名詞就是獨斷專行,在葉蜚聲的記憶裏,宿時信從來不是一個會聽取旁人意見的人。
他做事向來有自己的準則和想法,沒有人能夠左右他。
心裏雖然這樣想,但她面上還是伸手接過稿紙,比照着上面的參數,仔細看了起來。
宿時信問:“你上次說畢業後創辦工作室,這種窯爐能用得上嗎?”
葉蜚聲低頭說:“現在瓷器工作室和實驗室必備的都是電窯爐,電子程序調控,操作簡單,安全性能還好,現在的清潔能源窯爐已經很成熟了。”
宿時信挑眉,看着紙上明顯不是電窯爐的圖紙,“那這個用不上了?”
“也不能說用不上吧。”葉蜚聲确認好後,把圖紙還給他,“每一種窯爐适合燒制的瓷器不同,具體要看陶瓷産品和生産需求,如果是建築領域就要用輥道窯,日用品領域就選隧道窯、梭式窯或者輥道窯。”
她說完,又順便問他,“你準備建陶瓷工廠做什麽?”
“不做什麽。”宿時信說完,又似随口問她,“你喜歡哪一種?”
葉蜚聲以為他是不想洩露機密,順勢轉移話題,便順着他的話說:
“除了電窯爐比較方便外,我更喜歡柴窯,柴窯燒制出來的瓷器‘青如天’‘明如鏡’‘薄如紙’‘聲如磐’,而且色彩更加豐富,質感也比較獨特。”
宿時信點頭,似乎懂了:“這樣。”
葉蜚聲又補充道:“不過柴窯有優點,也有缺點。”
宿時信看着她,那目光裏的意思是,等她下文。
葉蜚聲笑了下,就當是給他科普了,“當然是稀缺啊!你沒聽過‘柴窯最貴,世不一見’這句話嗎?柴窯燒制成本太高了,只能用松木中的馬尾松做燃料,而且出來的成品率也很低,這種燒錢又稀缺的窯爐,瓷都現在也只有二十來座。”
“貴不是問題。”宿時信接她話道。
葉蜚聲看他一眼,他面無波瀾,神情寡淡,說出這話時,睫毛都沒抖動一下。
看起來的确是很有資格說出“貴不是問題”這種話的人。
也對,他本來就有資格。
宿時信眼皮忽跳,因為她那一眼裏含着的生動情緒。
“剛才為什麽看我?”
葉蜚聲已經收回目光,正在收拾桌上的稿紙,疑惑問:“你說什麽?”
宿時信伸手握住她的細腕,微用力,便将她帶到沙發上來。
稿紙從手中紛揚脫落,鋪散一地,葉蜚聲對于他幾乎是沒有防備,等再醒過神,眼前便是他湊近的臉。
放大的五官,更加英俊深刻,讓她的心髒突地一跳。
“你剛才看了我?”宿時信低頭看她的眼睛,這雙眼睛烏黑、清亮,眼型圓潤,眼尾微微上勾,有種魅惑的清純。
他沒有這樣近距離看過其他人的眼睛,他只知道是現在這雙眼睛誘惑了他。
他想要找到這雙眼裏剛才一閃而過的情緒,可最終無跡可尋,他現在只能看到平靜和寂然。
葉蜚聲被他此刻的表情吓到,她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目光灼熱,帶着千鈞重量,似乎想要在她身上燒出一個洞來。
葉蜚聲有些慌,因為他看起來,似乎下一秒,就能看透她眼底的情緒。
“你弄疼我了。”葉蜚聲輕聲說。
宿時信因這句話一瞬間從魔怔的情緒裏解脫,看着她皺起的眉,手上立即卸力,卻沒有松開她的手腕,仍舊虛扣着。
“抱歉。”
葉蜚聲:“沒事。”
宿時信剛要說話,前方木質茶幾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鈴聲響亮,在空曠的客廳裏不斷回旋撞擊。
葉蜚聲準備起身離開,給他留出接電話的空間,但宿時信卻搶先俯身拿起手機,接通來電,微晃了手腕,示意她不要離開。
宿老爺子的嗓門洪亮,葉蜚聲又離得很近,所以對方說話的內容,清晰入耳。
“你去哪了?十天半個月的不着家,問你那個助理,他也說不知道你人在哪,你要是再不回來,我就要去警局報人口失蹤了。”
宿時信:“我在國外。”
“我當然知道你在國外!”宿老爺子中氣十足,“我把國內跟你有交情的都問了一圈,那個姓周的說你去陪讀了,你給誰家孩子陪讀去了?”
葉蜚聲眼皮迅速眨了一下,驚訝看他。
宿時信看着她睜圓的清亮瞳孔,挑眉,唇邊泛起一絲笑意,對電話那邊一本正經地說:“我老婆。”
宿老爺子在那邊安靜了能有半分鐘,葉蜚聲感覺到臉側的皮膚“唰”得滾燙起來。
宿時信伸出大拇指摩挲了下她的虎口,然後松開扣着她的手腕,用手背蹭了下她臉上的那抹微紅。
“你真是……真是……”
對面的人再度開了口,卻不知是太過驚訝還是因為哽咽,一句話始終說不完整。
又過了半分鐘,那邊似乎終于将情緒平複下來,語重心長道:“讀吧讀吧,你和蜚聲好好相處,蜚聲是個好孩子,當初是你挑的人,你不能結了婚就撂挑子不幹,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宿時信嗯了一聲,宿老爺子又說:“不過你除夕得回來吧,算了,要不你和蜚聲都回國吧,過年了,那麽多聚會場合,你帶着蜚聲一起出席,順便把蜚聲介紹給大家,你們婚禮雖然有宴請賓客,但那都是自家親戚,還有很多人都不知道你們結婚了……”
面前女孩的腦袋越垂越低,看起來下一秒像是要鑽到地底下去,也因為這個動作,她的長發從兩側垂落,露出細膩白皙的一截脖頸。
宿時信聽着電話裏的聲音,早已心不在焉,探手摸了上去。
葉蜚聲察覺到了脖子後面有兩根手指在輕柔撫弄,這種人為制造的癢意更讓她坐立難安,她仰起頭,想要以此阻止他繼續下去。
卻不料,她水霧似的眼睛,又讓宿時信心神難抑。
他的目光漸深。
“我們不回去了。”宿時信打斷爺爺的話,直接了當回道。
“不回來?”宿老爺子揚聲,不知道是想到什麽,樂呵呵道:“行,不回來也行,你們就當是度蜜月,最好是等蜚聲今年畢業的時候,雙喜臨門。”
“什麽雙喜臨門?”宿時信随口問道。
“當然是讓我抱上重孫子了。”宿老爺子不滿,“你都三十歲了,也是該當爸爸的年紀了。”
宿時信按了按眉心,一副敬謝不敏的表情,敷衍道:“再說吧,我們又不着急。”
“什麽不着急,之苦都談了女朋友,我看人家兩個人感情好得不得了,說不定過段時間就會結婚,再要不了多長時間,就會有孩子了。”宿老爺子聊起這些事情興致頗好,一時上頭,忘記了宿時信從小就不愛聽這些。
“我對他的事不感興趣。”宿時信冷聲打斷。
葉蜚聲看向他,他此刻的表情像是剛從寒潭深處涉水而出,眼角眉梢都寫着拒人于千裏的冷漠,哪裏有剛才的溫和笑意。
宿老爺子的話被打斷,接下來的內容也一并吞到了肚裏,最後只能沉聲道:“之苦是你弟弟。”
這句話是囑托,也是事實。
“我不會承認這層關系。”
宿時信第一次和宿老爺子公開說明,他對宿之苦和趙唯春母子倆的看法,“當初讓他們母子倆進門,是爺爺你的意思,可從來沒有問過我。”
“而我永遠不會接受他們。”
電話挂斷,客廳靜悄無聲,只有前方壁爐裏的火焰在躍動燃燒。
宿時信坐在沙發上,良久,忽然感覺到身旁的人動了一下。
他轉頭看去,葉蜚聲已經從他身邊離開,将地上散落的稿紙一一撿起,整理好後,就要提步離開。
宿時信想都沒想就攔住她:“你要去哪裏?”
葉蜚聲回頭看他,解釋:“我把畫稿收拾好,放回房間裏去,免得一會弄丢了,我又得重畫。”
宿時信嗯了一聲,卻還是沒有松開她的手臂。
“怎麽了?”葉蜚聲疑惑問他,“還有什麽事嗎?”
宿時信看着她平和的面容,心底壓抑的情緒不知怎麽就忽然消失了,他笑了下,“就是忽然想起來唐叔去買排骨了,排骨你待會想吃蒸的,還是炒的?”
葉蜚聲搖頭,“我不吃飯了,我待會要出門。”
“去哪?”宿時信皺眉,“你不是說實驗室暫時不用去了。”
葉蜚聲笑,似乎覺得他太大驚小怪,溫聲說道:“我不去實驗室,我要去看薛老師。”
“我跟薛老師約好了一周探望她兩次,今天到約定的日子了。”
合情合理的外出需求,但宿時信緊皺的眉仍未舒展。
葉蜚聲站着看他,視線比他高出許多,恍然有種居高臨下的感覺。
她問:“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宿時信擡眼看她。
葉蜚聲說:“反正你待在這裏也沒事,不如跟我出門,我帶你去見薛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