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蜚聲來找過我嗎
第71章 第 71 章 蜚聲來找過我嗎
宿之苦拿到鑰匙再回到車裏的時候, 已經是十分鐘後。
車鑰匙插進鎖孔,引擎啓動,車子緩慢地起步,朝着市中心的方向開去。
“聲聲, 我們先送你回家。”宿之苦對她說道。
葉蜚聲:“你們送我到地鐵口或者是公交車站吧, 別因為送我耽誤你們約會了。”
“才不會。”劉文珊回頭看她,眼底不受控制地露出一抹羞澀, “我們一整晚都會在一起, 不差送你回家這點時間。”
她說完, 又朝宿之苦看了眼。
宿之苦接收到她的視線,溫柔地笑了笑, 那笑容裏分明是默認的意思。
葉蜚聲看到兩人視線交彙, 笑着說:“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汽車開進宿家別墅小區,葉蜚聲從車上下來,進門時恰好和從屋內出來的趙唯春迎面撞上。
“聲聲?”趙唯春手裏拿着一條毛毯, 被突然出現的葉蜚聲吓了一跳,緊跟着視線移到還未開走的汽車上面, 表情明顯愕然。
她看到了駕駛座的宿之苦。
“……你們怎麽一起回來了?”
宿之苦同樣看到了她,準備發動車子的手停下,和劉文珊低聲說了兩句話,接着兩人一起下車。
宿之苦拉過劉文珊的手, 淺笑着對趙唯春介紹道:“媽, 給您介紹一下, 這是我女朋友, 文珊。”
趙唯春神色怔忪,顯然還沒從這個消息中回過神,愣愣地看向劉文珊。
在此之前, 宿之苦從未告訴過她交女朋友的事情。
冷不丁,一個女孩子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她着實沒有反應過來。
劉文珊規規矩矩,禮貌笑道:“阿姨好,我叫劉文珊,您可以叫我文珊。”
趙唯春眼神有些淡漠,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拘謹客氣的笑容,對她點了頭,“你好。”
她神色間并無太多情緒,既不像其他的家長審視打量兒子未來的女朋友,也沒有一般家長面對未來兒媳婦的熱情,邀請她進家裏喝口茶坐一坐,更沒有詢問對方詳細的家庭情況,看起來對兩人的戀情并不關心。
劉文珊臉上的笑有些僵住,求助地看了眼宿之苦。
宿之苦摟住她的肩膀,示意她不用擔心。
“媽,那我們先走了。”宿之苦露出一抹輕松的笑,說道:“我和文珊還要去約會。”
趙唯春看了眼兩人,劉文珊朝她示好地笑了笑。
趙唯春點頭,但在宿之苦上車前,又淡聲說:“時信最近忙得都沒時間回家了,之苦,你有時間多幫幫你哥。公司裏的工作太累了,你哥既然讓你進了總部,你也該擔點責任,別老想着玩了。”
宿之苦的右手把着車門,垂頭的瞬間眉宇有瞬間的凝滞,但凝滞的時間很短暫。等他再擡起頭來,臉上已無任何異樣,甚至還帶了一抹溫和的笑。
“好,我知道了。”
等他們開車離開後,葉蜚聲的視線移到趙唯春手裏的那條毯子上,好奇問道:“春姨,你拿毯子做什麽?”
趙唯春看向手裏的毯子,啊了一聲,忙道:“看我一見到你們就給忘了,爺爺在花園裏休息,我拿條毯子過去給他蓋上。”
趙唯春在這個家裏,一向沒有什麽娛樂活動,平常不是跟着家裏的傭人做飯洗衣打掃衛生,就是照顧宿老爺子。
好像自她一邁進這個家,就自動給自己找好了角色定位。
不是這個家裏享福的女主人,也不是有了兒子就能高枕無憂的富太太。
她最大的任務就是照顧宿時信和宿老爺子,雖然前者從來都不需要。
——
宿時信下了飛機,從機場回到公司的這一路上,電腦會議一個接一個,始終沒有中斷過。
上周海外的流動性資金出了問題,宿時信那天晚上緊急離開,在國外待了七天,和各方斡旋,幾乎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今天中午将事情徹底解決完後,才乘坐私人飛機回了國。
集團雖有其他經理坐鎮,但還是積攢了一些問題需要宿時信拍板決定,所以從下了機,宿時信就再也沒有休息過。
聽着電腦裏各經理的彙報聲,宿時信的眉宇間掠過一抹疲憊,一個恍神,拿起旁邊的手機。
打開微信、短信、郵箱,數不清的信息如雪崩一般地席卷而來,紛紛揚揚,好似一瞬間就會将人掩埋在地。
但宿時信沒有去管那些重要的或者不重要的信息,任由雪花傾瀉,沒有任何猶豫地直接點進某個賬號。
他希望在這些紛紛揚揚的雪花中,能夠找到他最想要得到的那一朵。但很可惜,不論是郵箱、短信和微信,都空空如也,一無所獲。
宿時信将微信頁面上下滑動好幾次,但聊天時間始終停留在一周前,上面的內容沒有新增一條。
手機被他扔到一旁,宿時信的眼神一瞬間變得冰冷駭然,薄唇抿起一絲嘲諷淩厲的弧度。
電腦那端,衆人見他倏然變了臉色,不禁後背發緊,正在彙報的高管聲音都減輕了許多,到最後才敢小心提問:“宿總,您看這樣可以嗎?”
宿時信掀起眼簾,出現在電腦屏幕裏的五官硬挺俊朗,說出口的語調也平穩無波,但聽在衆人耳裏,卻生生覺出了一股寒意。
會議結束的時候,車子正好開到晟遠集團辦公樓下。
宿時信仍舊不能休息,需要繼續完成積攢下來的工作。
簽署完離開七天所累計的代辦文件,已經是晚上九點。
宿時信丢掉手中鋼筆,任由那支銀色金屬外殼的鋼筆在黑色的巨大辦公桌上一路滑到底,直到被一堆文件抵擋住,他才向後微仰靠在了辦公椅背上。
閉上眼睛,按了按眉心,辦公桌的門這時被人推開,李解拎着一個雙層的紅褐色中式餐盒走了進來。
“宿總,休息一下,吃點宵夜吧。”
李解打開餐盒,取出裏面的幾碟餐食和筷子,但宿時信卻沒有進食的欲望。
“幫我泡杯咖啡。”臉上的疲憊藏不住,連帶着嗓音也跟着沙啞了半分。
李解面露猶豫,“宿總,大晚上喝咖啡對身體不好,我給您熱杯牛奶吧。”
宿時信眉梢擡起,眼神裏的銳利削減,只留下乏力的慵懶,吩咐道:“那就倒杯酒。”
李解:“……”
總之要麽咖啡,要麽酒,其他的一切免談。
李解起初站着不動,硬着頭皮和他對視上兩分,無聲地抵抗,希望他能夠放棄喝咖啡這個決定。
但很快就扛不住壓力,無奈轉身。
沒多久,一杯咖啡端到桌上,宿時信一口下去,咖啡就沒了半杯。
松懈的神經通過咖啡因的刺激,又有繼續緊繃的趨勢。
“這段時間有人找我嗎?”
宿時信喝完最後一口咖啡,卻仍覺得不夠,起身走向一旁酒櫃,從裏面拿出一瓶紅酒。
鮮血般的顏色流淌進玻璃杯壁中,宿時信眉心突跳,不等李解答話,又是一口入腹。
酒液滑過咽喉,喉結滾動,有種死氣沉沉的倦怠感。
但莫名顯露出了七分矜貴,三分性感。
至此,他才得到了片刻的平靜。
李解親眼得見這一幕,總覺得今晚的宿時信和從前很不一樣。
雖然被極力地壓制着,他卻硬是察覺出了那麽一絲隐約的戾氣從眼前人的身上散發出來。
他一時看得呆住,直到宿時信回頭,因為沒有得到答案,喉腔裏不滿地逸出了一聲“嗯?”
李解這才連忙回神,向他彙報:“有的,淮安的章總有來過電話,但您不在,他便讓助理寄來了一份文件;還有葉總,詢問您之前答應的投資款預計什麽時候到賬;劉部長讓您回來後給他回電……”
他事無巨細地将這周的訪客來電以及林林總總的消息彙報給宿時信,然而,他越往下說,宿時信的臉色越來越陰郁,到了最後,已有爆發的态勢。
李解頂着巨大的目光壓力,但仍舊盡職盡責,将所有工作內容事無巨細地彙報給他。
“哦,還有一位方小姐,她前天來過公司指明見您,但您不在,對方離開前有留下一張名片。”李解說着,就從擱置在辦公桌旁的文件裏翻找出一個文件袋和一張粉色名片,遞交給他。
宿時信抽走那張名片,看見上面的名字。方心逸,某公司的高級策展人。
宿時信皺了眉,将那張名片扔還給他,不耐煩道:“這是你的工作還是我的工作,如果你連處理這點問題的能力都沒有,現在就去找人事領離職賠償金。”
李解神色一凜,将那張粉色名片迅速裝進口袋,恭謹道:“抱歉,宿總,我保證這種事下次不會再發生。”
宿時信将他手裏的文件袋拿過來,走回辦公桌前,重新坐下後。
沉默一瞬,才低聲問:“蜚聲有來找過我嗎?”
這聲問句裏潛藏着太多的猶豫和不自信,李解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愣了好半晌,連忙回答:“有……”
因為激動,這聲大喊的“有”甚至有些破音。
宿時信擡頭看他,李解對上他的視線。這一次,連硬着頭皮也不管用了,回避他的視線,小聲否認:“……沒有。”
宿時信閉了閉眼,神色間再無太多情緒,似乎對這個答案并未感到多麽驚訝和難以接受。
但李解清晰看見了,宿時信挺直的腰背明顯頹然垮塌。
那垮塌的程度僅有幾厘米,像是從永不松懈的教養與規訓中難得洩露出的一絲軟弱無力。
李解頭皮發麻,硬撐着解釋,“可能葉小姐這段時間工作太忙了,宿總,您知道的嘛,手工藝人一旦做起活來,那簡直就是拼了命,不吃不喝都很平常,難免就顧不上其他事了……”
宿時信漠然道:“閉嘴。”
李解急忙收口,一個音節都不敢發出來,稍微一動,才覺出後背冒了層汗。
但總裁辦公室的空調溫度,常年保持在二十六度。
不冷不熱的舒适溫度,愣是讓他像從冰天雪地走了一遭。
宿時信拆開桌上的文件袋,裏面只有薄薄的兩頁紙。
将那兩頁紙看完後,宿時信問道:“這份文件什麽時候送過來的?”
“四天前。”李解答道。
他以為這只是一份普通文件,因為宿時信在查看的過程中神色并無太多波瀾,一臉平靜。
“這份文件還有誰看過?”宿時信又問。
李解:“除了您之外,再沒有人看了。章總的人過來送文件時,特地叮囑過,不讓其他人打開。”
他說到最後,這才察覺出不對。
只能讓宿總看到的文件,裏面的內容絕對不會那麽簡單。
他想要詢問那兩張紙上寫的是什麽,但話到嘴邊那刻,硬是抑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給宿時信做助理這麽多年,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問,他心裏還是有數。
宿時信将那兩頁紙重新裝回去,喝了口酒後,才似忽然想起某個人,問道:“宿之苦這兩天在忙什麽?”
李解沒反應過來,話題怎麽轉移地這麽快,但很快回道:“他近期在處理一樁收購案,現在已經到尾聲了,預計下一周就能夠全部完成。”
宿時信神情淡漠,眼尾低垂,不知道在想什麽。
李解感覺自己腦子一時抽了,突然不受控地冒出一句,“他工作能力還挺強的,其他經理最快兩個月能完成一起規模中等的收購案,宿之苦可以将這個時間再縮短兩周。”
宿時信掀眼看他。
李解抿唇,咬了咬牙,痛恨自己的嘴怎麽能這麽快。
誰問你了!誰問你了!誰問你了!你就敢這麽說!
宿時信:“那你去給他當助理。”
李解緊閉上嘴,在心底默默細數今晚到底犯了多少錯。
宿時信懶得看他,冷聲說:“給他打電話,現在就叫他回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