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為她守身如玉

第36章  為她守身如玉。

宋钊過來又是一個小時之後的事了。

局還未散, 他找了借口過來買單,站在吧臺前一臉醉态,看上去神智也不怎麽清醒了。

“美女老板, 結賬。”他一屁股坐在高腳凳上,拿出手機點開付款頁面:“9折啊, 你說的。”

還行,起碼還記得這茬。

應南嘉扯了下唇角,說:“已經買過了。”

宋钊一愣,大腦緩慢反應了許久,問:“誰?李屹?”

應南嘉說是。

“哎呦這人真是……”宋钊頓時一臉痛心疾首,他握着手機在吧臺上猛地敲擊了下, 咬牙道:“老板,你給他退回去,錢我轉給你!”

應南嘉垂眸看了眼吧臺, 木質桌面完好無損。她這才開口,語氣淡漠道:“退不回去。誰付都一樣。”

沒想到宋钊一拍大腿,大聲說:“當然不一樣!我孤家寡人一個, 但我們李總的錢可是得用來娶老婆的!”

應南嘉頓了頓,掀開眼皮瞥了他一眼, 聲音涼薄如霧,來點風就能吹散的寡淡。

“他不是沒女朋友麽。”

“這你都知道?”宋钊略微驚訝, 轉念一想, “趙渝以前跟你說的?”

應南嘉沒回答, 唇角輕擡着,似笑非笑。

宋钊有點暈乎。今晚他是壽星公, 一群人輪着圈的灌他,縱使酒量再好, 也架不住如此。他在飯局上摸爬滾打這幾年,練出了一身過硬酒品,不哭不瘋不睡覺,唯獨管不住嘴,一上頭,就話多,不談正事,也不洩漏任何商業機密,就是滿嘴閑話。

見應南嘉沉默着看他,清冷的視線裏帶着三分丈量與探究,宋钊老毛病就又犯了。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一開口,毫不遲疑地抖摟他知道的那點事兒。

“确實沒有。不過有喜歡的人,喜歡了好多年……嘿嘿,看不出來吧,我們李總看上去高冷,實則是個大情種!就那種,遠看是冰山,其實下面是個火山……你懂吧?”

應南嘉輕一抿唇。

卻無動于衷。

“不懂。”

……

翌日酒醒後,宋钊回想起來,還是忍不住懷疑“孤島”的美女老板是在套他的話。之所以只是懷疑,不敢篤定,實在是由于她神色始終平靜,帶着與己無關的冷淡,讓人看不出半點端倪。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當下,宋钊那點酒勁兒全向腦仁沖去。

他将凳子往前一挪,兩手擱在吧臺上,開始暢談他們在國外的那幾年。

應南嘉面上興意闌珊,卻沒打斷他,只靜靜聽着。

那是一段她全然陌生的,有關李屹的時光。

在宋钊的敘述中,李屹是一個一開始極為慢熱并且難以接觸的人。他說,在國外的留學生普遍會快速形成一個朋友圈,圈內大家熟悉起來,互相幫忙解決一些問題。宋钊家庭條件不錯,讀研的時候直接在當地學校附近買了一間公寓,因為想多搞一些零花錢,就将房子挂網站上合租。李屹就是租客。

他初來乍到,沒有像大多數人一樣忙着社交,而是先去找兼職,一邊賺錢一邊讀書。宋钊偶爾跟朋友組局,見他形單影只,邀請他一同前去,卻總被拒絕,一來二去,就也不怎麽叫他了。那一年,他所有的朋友都知道,他合租的室友是一個性情孤僻且貧窮的人。

國外飯菜難吃,李屹自己摸索出一套下廚手藝,宋钊常來蹭飯,兩人因此逐漸熟悉起來。宋钊知道他家境一般,偶爾照拂。李屹也不似最初那般冷淡冷漠,間或在飯時與他閑聊幾句。

偶然一次,有同校的女留學生喜歡李屹,拜托宋钊幫忙介紹介紹。宋钊回去直接告訴了李屹,卻見他一怔,當即蹙眉寒着臉拒絕了。宋钊覺得那女生挺漂亮的,問他哪裏沒看上?李屹卻沉默許久,說,他有喜歡的人了。

“你不知道,那幾年,他整天省吃儉用,一分錢恨不得掰兩半花,大家在國外都很自由,吃喝玩樂,就他整天過得像個苦行僧。有次跨年,我倆喝多了,我問他日子這麽過到底有什麽意思?結果你猜他怎麽說?”宋钊雖然醉了,卻也不耽誤他賣關子。

“怎麽說?”應南來順着他的話往下問,語氣淡淡。

宋钊嘿嘿一樂:“他說,要努力畢業,攢錢,混出頭,回來找前女友……是不是挺二逼的?”

應南嘉沒答話,手指下意識的在手邊的香槟杯上來回摩挲着。隔了會兒,她輕笑了聲,垂眸看着指尖,緩緩道:“都前女友了,還找來做什麽?”

“想舊情複燃呗。”宋钊唏噓:“我哥們攢了挺久的錢買了張回國的機票,結果發現人早已經有新對象了,出雙入對的,壓根就沒等他,他還在國外守身如玉的,你就說慘不慘?”

應南嘉點點頭,煞有其事地評價:“挺慘的。”

宋钊嘆氣咂舌:“可不是!要我說,他那前女友也真狠心,放着這麽惦記她的一優質男人說不要就不要……夠狠也夠絕情。”

應南嘉手上頓住,指尖恰好停在杯口。

店裏當初采購酒具的時候,定的都是中上等的。這只蝶形香槟杯的杯身清透單薄,杯腳又細又高,平時拿取用放,都得小心翼翼着,但凡一不小心磕了碰了,就會碎出一個缺口,即便很小,也有劃傷客人嘴唇的風險,這種情況下,縱然再怎麽覺得可惜,也只能忍痛丢掉。

應南嘉指甲在杯口輕點了點,單薄易碎的玻璃發出清脆的聲響。她* 擡眸,臉上挂着淺笑,眼底卻是冷的,不解問他:“可是,憑什麽人家要在原地,等他回頭?”

宋钊愣住。

他腦袋猛地有一瞬間的眩暈,直勾勾盯住應南嘉,眼裏卻一片模糊。等那股勁兒過去,他扶着額頭逐漸回過神,隐隐覺得不對勁。

他探究着去看應南嘉,卻發現她已經重新半低下頭,研弄着手裏的酒杯。頂上的昏黃吊燈打在她頭頂,恰好将整張臉隐蔽在了一片陰影中。

宋钊酒勁兒上頭的腦子半天回轉不過來,愣愣地問:“唉,我剛過來要幹什麽來着?”

應南嘉輕笑了聲,說:“我不清楚。”

宋钊坐在原地努力回想着。

想啊想,想了半天,還是沒想起來他一開始過來究竟意欲何為。最後,只能悻悻地站起身,摸了摸鼻子,嘴皮邊打磕絆邊說:“哦,那我就先,先過去了,他們還在在等我。”

說完,沒等應南嘉回答,一步三搖地朝着卡座晃過去。

直到他走遠,應南嘉才重新擡起頭。

隔着重重人海,她視線虛落在3號卡座最邊緣的位置上,映入眼簾的卻只有他寬闊的背影。

……

3號桌散場時,已經過了淩晨一點鐘。

一半人已然喝蒙了,其中就包括宋钊。李屹和沈喬西狀态最為清醒,安排衆人回家的事自然而然落在他們頭上。

等送走了所有人,李屹折身又回了趟“孤島”。

然而應南嘉卻已經不在吧臺了,只有徐錦坐在那兒,低頭玩着手機。

李屹腳步頓住,最終轉身離開。

-

翌日周六。

李屹是被電話吵醒的。

宋钊跟催命似的,一連打了好幾通。一通沒接就又打一通,再沒接再打,一直打到李屹接電話。

宿醉後頭昏腦脹,李屹心情算不上好,即使刻意克制了,說話仍避免不了帶上了幾分被人吵醒後的煩悶郁氣,聽起來極為不耐:“什麽事?”

電話那端,宋钊壓根沒顧上他語氣好壞,他倒在床頭邊揪頭發邊說:“屹哥,那個,我跟你說個事啊……”

他一般這麽稱呼他,基本上就是幹了什麽虧心事。

李屹坐起身,擡頭捏了捏眉心,讓自己迅速打起精神了些:“嗯,你說。”

宋钊說:“先說好啊,昨晚我被灌斷片了,你也知道,然後我印象中我好像迷迷糊糊去了趟吧臺,跟店裏的美女老板聊了幾句……哦,就之前趙渝那相親對象,你還有印象沒?”

李屹眉頭擰了下。

趙渝的相親對象——這幾個字聽起來格外不順耳。

他忍着,只冷聲道:“嗯,怎麽?”

“我喝多了,跟老板聊天,稀裏糊塗不知怎麽着聊到你了,就說了幾句……你別生氣啊,兄弟我喝高了,真不是故意散播你隐私的。”

李屹一頓,殘餘的那點兒瞌睡瞬間消散了大半。

他坐直了身,有些迫切地問:“你跟她說什麽了?”

宋钊倒吸一口冷氣,隔了好一會兒,才說:“斷片了,記不清楚……不過印象中隐約提到咱們在國外的事兒,還有你回國找前女友那檔子。哦對,中間老板娘好像追問了幾句……嘶,記不太清了。”

宋钊說話,便屏住了呼吸。

憑借他多年來對李屹的了解,這人不怎麽愛說話,更不愛背後說人閑話。同樣的,也不喜歡讓人窺探他自己的隐私。平常聚會坐在一起,大家或多或少都會聊兩句自己的事或者自己家人朋友的事,但李屹從不,他對這些絕口不提。哪怕認識這麽些年,宋钊除了幾次喝醉時候聽他洩漏過一星半點,其餘的一概不知。

所以酒醒之後,他第一時間就坦白了自己幹的缺德事,也做好了承受好哥們怒火的準備。

但結果讓他出乎意料。

李屹沒生氣也沒發火,更沒沿用他一貫地冷聲嘲諷。

只是沉默了許久,啞着嗓子問:“她問你什麽?”

宋钊傻眼,趕忙回想着:“想不起來了……也可能是我記錯了,總感覺老板不像是那麽八卦的人。”話音落下,頓了頓,懊惱道:“抱歉啊兄弟,我不該說的,哥們真喝高了。”

“說就說了吧。”

李屹淡淡道,聽不出半點喜怒。

之後電話挂斷。

李屹起身下床,去洗手間。

當蓮蓬頭的水沖刷下來的那一刻,他閉上眼睛,頭腦一片空白,唯餘一個念頭——

她知道他曾經回來找過她了嗎?

知道的話,會主動來問他嗎?

抑或者是,像她一貫那樣,繼續揣着明白裝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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