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與我周旋久
我與我周旋久
人族的降生時在某個春日的早上，并沒有那些驚天動地的異象，只有造化主精思日夜、輾轉反側，于黃河水畔撚起一坨泥沙，仿道體而塑，再吹一口清氣，一個健碩美麗有五分像女娲的人就誕生了，她仆一睜眼就是笑着的，“媽媽。”
這是剛出生的稚子，她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然而因她是在她母親的手中誕生的，她一生下來就在這位高大母親的注視下，所以她并不畏懼未知的世界，反而充滿活力和笑容。
“你就叫人。”
“我是人。”
新生的人念着我是人轉了幾圈，跑到黃水邊觀察那些瞧着她誕生的魚蝦水神，又跑去追林間的神鹿和仙雀。
玉清部主斜坐在白鹿上從雲間冒出頭來，身上挂着數個軟軟的長毛幼崽，小青獅和金毛吼一左一右趴在他肩膀上，懷裏抱着蓬松圓胖的大紅狐貍，狐貍嘤嘤撒嬌，玉清摸着狐貍的腦袋笑得神采飛揚，“恭喜道友再進一步，大道可期。”
女娲這才戀戀不舍從那孩子身上抽回視線，相比于出生就是聖位，除了偶爾做客一直宅在昆侖的三位聖人，她與這幾位同為道宮一部之主的同僚關系倒更近一些，畢竟這幾千年來總會有些孩子難帶，需要幼師看管的時候，因此也不覺得對方的話冒昧。
“說來奇怪，我自修造化道以來，所造生靈沒有億衆也有萬數，可從未今日這般觸動。”
女娲垂下眼眸，想起那孩子清澈堅定的眼神，那一聲充滿孺慕的媽媽，她跟那些也很可愛的異獸是不一樣的。
“哦~”
意味深長的拉長嗓音詢問到，身邊那些靈物也學着他的模樣搖頭晃腦齊齊擡頭，亮亮的眼睛盯着女娲，等待她的回答。
有點可愛，女娲一時忍俊不禁，原本先說的話也忘了。
“你不去教你的學生，怎麽又跑這兒來了？”
“你總不能叫我整天教書。”
玉清部主佯裝抱怨，似笑非笑道：“你也知道，有些生靈，是真的不聰明。”
女娲知道他指的什麽，對于一個脾氣算不得多好，使的一手好劍術，更喜歡用武力來說服別人的道宮部主，對上雖然聽話、但着實愚鈍的學生，怎一個煩心了得，恐怕這也是對方會出現在這裏看她捏小人的原因。
“你不是立誓度盡衆生？怎麽被這小小磨難打倒了？”
女娲撫摸着不知道什麽時候跑回來蹲在她尾巴擡頭看她的人的頭發，“我還有事情要做，玉清部主請便吧。”
“你用詞要準确，我只是出來散心，一會兒還要回去的。”
玉清部主搖頭晃腦，連連嘆息，一邊放下身上的靈物，四散開來的幼崽跟着新生的人排排坐，看女娲行雲流水繼續造物之舉，正入迷時，一只金雞被人捏着翅膀拎了起來，雞飛狗跳之間玉清部主緩緩轉頭，看見上清部主那不太開心的臉色。
“師兄。”
一聲幽怨之音傳來。
“我錯了。我說我只是走錯了路，一時入迷，忘了返程你一定不會信。”
玉清部主只覺時間走得如此緩慢，簡直像是受審一樣煎熬，哎呀，他真不是故意的，但上清部主陪他一起教書，他這個正主反而跑沒了影，想到那群資質愚拙的小蠢貨們，
“我信。”
上清部主輕輕吐出一口氣，深沉地想，有的時候為仙為聖，最難做到的就是難得糊塗，既然師兄已經認錯了，此事就算揭過。
“不可有下次。”
“我曉得了。”
看他仍然悶悶不樂，上清部主沉吟片刻，答道，“天生萬物資質不一，有如你我者萬中無一，對愚夫而言，學道是一種折磨，然真心向道者又無名師追随，何不尋良材美玉教之。”
“欲尋良材美玉，何必舍近求遠？”
女娲旁觀了好一會兒兩位部主的打趣說笑，才點點身邊圍着她排排坐的新生人族和靈獸的腦袋，一一敲過，方才滿意，“你看我這幾個孩子，可還能入兩位部主的眼。”
長幼不一，容貌殊異的各色小人齊齊盯着自己母親對面的兩位道長。或許是知道兩人的顏控屬性，也或許這第一批的小人是仿照女娲自己和其他先天神聖來捏的，只看長相，倒可以說的上一句鐘琉毓秀。
“我們本來就是為教導新生種族而降世的，這當然沒問題。”
玉清部主回盯過去，大多數小人兒都在感知到危險的第一時間選擇順應內心撇開頭，只有兩個年紀小的女娃娃大膽地看着玉清部主，玉清部主一動不動，小女童也分外嚴肅盯着他，在某一個瞬間，玉清部主突然朝她做了一個鬼臉，較高點的那個臉色更為凝重，揮舞了下手臂像是要拍打什麽，矮點的那個被他吓到，愣了一下，手緊緊抱住旁邊的姐姐，又緊張又好奇地繼續盯着玉清部主。
“哦，這，師弟～”
這回，目光炯炯盯着人的變成了玉清部主，在對方冷哼一聲默許後，玉清部主狀似無意地飛快揮袖卷走對面的兩個娃娃回答，“那愚兄就要這兩個好啦。”
“既然由道友教導，還請道友賜名，你們兩個也聽一聽。”
從袖子裏探出頭的兩個女童先是若有所思，繼而有些期待的看向袖子的主人。
玉清部主感覺到滿滿的期待下帶來的沉重壓力。
“這孩子性格銳利猶如庚金之氣，就叫金靈，這一個稍顯軟糯一些，有四靈玄龜之穩重，不如就叫龜靈。”
有些難以評價，說這名字不好，其實很是樸實，将期望直訴而出，很符合先天神靈質樸直白的風格 ，但不知道為什麽，女娲心裏在某一個瞬間，微不可察的囧了一下，那種“我就知道會是這樣”“孩子一點也沒變”的感慨抑制不住的流露出來。
不，不行，她和兩個同僚的關系可沒好到能打對方的程度，女娲壓下了那股想要敲打對方的沖動，違心誇贊，“道友起名，這，自然是極好的。還不快謝過你們老師。”
後一句她對着兩個女童說道。
兩人對視一眼，齊聲回答謝過老師，玉清部主又開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