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撞見 太後的算盤錯了

第6章 撞見 太後的算盤錯了。

溫和的日光籠罩着窗外的花園,明姝就着光線,在屋裏抄寫經文。

她的字跡隽秀好看,與京中女子的字跡截然不同。筆墨行雲流水,看着賞心悅目,梓鳶在一旁抱着麻紙愣愣出神,待到明姝擡起頭來示意她,梓鳶才反應過來,将紙遞上。

蓮花香插裏的線香燃盡,明姝正好将一卷抄畢,正要換紙,忽聽見外面的争執。

“馬公公,這麽早,您帶人過來做什麽?”

“陛下吩咐,今日起,不許娘娘出宮。”

聽到這話,明姝擱下筆,起身挑簾出來,便見到馬真帶着宮中護衛守在宮門口,陣仗很大。

明姝掃了衆人一眼,問:“陛下緣何要禁止本宮外出?”

馬真歉笑一聲,福身表示他們也不知道。

明姝冷聲道:“本宮要去承德殿。”

馬真當即上前,拱手道:“陛下此時正在會見前朝大臣,一時半刻沒有空閑。陛下說,娘娘只管照做,其餘不必多問。”

明姝站在人群中央,捏緊了手中衣袖,神色冰冷。到底她還是皇後,周遭的人不敢輕舉妄動,大氣也不敢出,馬真作為傳話的奴才,也只得低頭賠笑。

“……奴才也只是聽吩咐辦事,還請娘娘不要為難奴才。”

衆人站了半晌,皇後娘娘的臉色冷若冰霜,依舊一言不發。過了一會兒,皇後娘娘終于拂袖轉身,衆人松了一口氣。

“等等。”皇後忽然轉過身來,衆人的心又懸到了嗓子眼。

“只是禁本宮的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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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真硬着頭皮回答:“是的。”

明姝斂袖離開。

一進殿中,梓鳶和梓歸便相視一眼,立即道:“奴婢派人去打探一下,這次禁足到底是什麽原因。”

明姝擺擺手,有點疲憊地坐在案前。方才抄寫完的經文放置在桌面上,露出工整漂亮的金字。

她垂下眼睛,也不知想到了什麽,又起身振作,伸手将紙張疊好。再重新抽出新的麻紙,招來宮女研磨,繼續抄寫。

過了約莫一個時辰,梓鳶挑簾進來,眉心微蹙:“蕙蘭殿空了,明太妃出宮去了。”

這麽突然?明姝頓住筆,還是沒想明白:“什麽時候的事?”

梓鳶回答:“昨夜就開始收拾,今日一早就走了。”

明姝緩緩地擱下狼毫,靠在一旁的軟枕上。想來,昨日姑姑把手谕交給陛下看過之後,宮裏就立即安排了出宮事宜。她們出宮想來也沒帶走多少東西,動作才能如此之快。

“先帝賞了姑姑那麽多好東西,姑姑都沒有帶走麽?”

梓鳶搖搖頭:“蕙蘭殿的門已阖上了,這個消息還是問其他人才得到的。”

明姝閉上眼睛,鴉睫垂下,與皙白的面容相互映襯,美得像一幅畫。梓鳶時常不能明白,皇後的容貌已然堪稱絕色,為什麽陛下還是不喜歡呢?

過了一會兒,梓鳶還沒聽到皇後的動靜,有點遲疑地走上前,才發現皇後的呼吸沉穩,竟是睡着了。

梓鳶嘆了口氣,心軟成一攤水。

她轉身尋了一條薄毯來,輕輕地蓋在明姝的肩頭。身後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梓鳶連忙轉身:“噓——”

來人是梓歸,她也從外面打聽消息回來,同樣蹙着眉。

梓鳶将她拉至一旁,問道:“出什麽事了?”

“幾位太妃都在今天上午搬走了。”梓歸回答,“就連娴太妃也搬走了。”

“娴太妃?”

娴太妃是永平王的生母,按照陛下先前的說法,娴太妃有子嗣,是可以留在宮中,不必去鶴陰山的。

梓鳶心底湧起莫名的憂慮,但還是擠出笑容道:“興許娴太妃搬去了永平王府呢?”

梓歸搖搖頭:“我還聽到了一個說法,廷臣宴後,永平王與永平王妃在宮外大吵了一架,永平王被陛下禁足王府了。”

梓鳶猛然擡眼:“難道娘娘禁足與永平王——”

“什麽事?”

細細的聲音從羅漢床邊傳來,梓鳶心底一驚,轉身便看見皇後支着身子坐起,明亮的眼眸望過來,梓鳶便心虛地移開視線。

梓歸上前将之前打聽的消息一一坦白,明姝沉思片刻:“宮裏的太妃若是一齊搬走,倒是不奇怪,他總是想做什麽就直接去做了的。”

“陛下不喜歡永平王,讓娴太妃搬出宮,也屬實正常。”明姝努力寬慰道,“我們在宮裏宮外都有一些人,去打聽一下他們搬去哪裏了。”

“永平王的事,不要再提,免得被有心人聽去,以為我們還和他們有往來。”

明姝說完,輕嘆一聲,将案幾上的經文卷起,交給梓鳶。這些抄寫的經文将會送去祈安殿,那裏供奉着先皇後的牌位。

先皇後,也就是當今聖上的母親。

明姝入宮的時候,先皇後已經過世,甚至宮中的人都鮮少提到她。後來與蕭以鳴成親之後,明姝才知道先皇後的零星事跡。

先皇後與明太後的關系似乎并不好,明姝雖不知道其中關竅,但從明家這些人的反應中可以察覺。不過作為蕭以鳴的妻子,明姝每月都會抄寫一份經文送去。蕭以鳴不在宮中的時候,也是明姝來安排先皇後的祭奠。

下個月,六月十五就是先皇後的祭奠。

眼下明姝被禁足,送經文的事都得由婢女代勞,祭奠的事,就更得交由他人。

明姝能感覺到,皇帝對于她的不滿,越來越明顯。

*

一卷經文被送去祈安殿,梓鳶親手交到禮正的手中。禮正一如往常地接過,神色并無異樣,梓歸這才安心。

禮正直接受陛下的調遣,既然禮正都沒有拒絕娘娘抄寫的經文,說明陛下也認可此事。

一卷卷經文被送去祈安殿,禮正悉數收下。

雖沒有任何異樣,但明姝的禁足依舊沒有解除。她困惑不已,三番兩次想要見皇帝,都被鳳鸾宮外的護衛回絕。

六月十五日,先皇後祭日。

一大早,梓歸便領着明姝早已抄寫的經文送去了祈安殿。這些天來,雖然沒有聽到任何風聲,但她敏銳地察覺到宮中将會有一場變故,特地替代梓鳶前去祈安殿。

天色微明,天空顯現出清透的湛藍色。祈安殿兩側旗幟飄揚,遠遠地便看見外邊圍了一圈腰佩長刀的錦衣護衛。陛下的人已經到了。

梓歸迅速離開,從祈安殿偏門進入。她對這裏十分熟悉,知道哪一處的偏門最好進。

她手中拿着皇後抄寫好的經文,身形極快地避開遠處來的人群,躲進附近的一間小屋子裏。

這樣有些狼狽,但梓歸心神不安,不确定陛下見到她會是什麽态度,只好這樣小心行事。

“陛下的儀駕快到了。”

禮正的聲音越來越近,梓歸只好躲進房間更深的櫃子裏。這樣實在不雅,若是被人發現皇後娘娘的貼身女官藏在這裏,宮裏恐怕又要有各種風言風語。

“你們拿上這些,跟本官去偏殿。”

禮正的聲音在外圍便停下,梓歸聽到了物品挪動的聲音。她很快明白,這些供香早已準備好,她們直接呈過去,才比較快。

“康寧公主也來了,這些全都拿過去。”

一聽到“康寧公主”四個字,梓歸便警惕起來,凝神去聽,奈何她們沒再說一句話。

外面的聲音逐漸平息,梓歸迅速從中走出,悄無聲息地跟在她們後面。

先前明家得勢的時候,祈安殿的人對她們畢恭畢敬,有問必答,梓歸便知道很多祈安殿的偏門小路。

偏殿內部,不同的牌位之間隔着厚厚的經幢,同一偏殿時常安置着好些個牌匾。不過自從新帝即位之後,先皇後的牌位身邊的其他牌位,都已被挪了出去,只剩下空空的木櫃。

正好給梓歸藏身。

梓歸趁那些女官整理供桌的時候,迅速地走進經幢之中,藏進櫃子。

外面的動靜很小,梓歸不得不将櫃子推出一個縫隙來聽。忽然,只聽得一陣齊齊地請安聲,梓歸立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你們都下去吧。”陛下說。

他祭拜母後時,一向不會留人在身邊,梓歸很清楚。

“你也下去。”陛下繼續說。

“臣妹好不容易來一趟祈安殿,就不能祭奠一下先皇後嗎?”

康寧公主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梓歸當即抿緊唇瓣。皇後如今在禁足,和親外朝的康寧公主卻能來祭拜先皇後,真是太可笑了。

“注意孩子。”陛下道。

他的聲音雖然冷淡,但是誰都能聽出來,這是一句關心。

這樣的關心,梓歸卻極少在皇後那裏聽到。

“自然。”康寧公主輕笑,“你如此重視這一胎,我又怎能不小心謹慎。”

陛下并未答她,半晌,外頭都沒有聲息。梓歸在櫃子裏熱得渾身都是汗,但不敢有任何的大動作,只是抖着手将櫃門又推開一些。

過了好一會兒,她聽見了火燒的哔剝聲。

按照規矩,現在該給先皇後燒經文。

整個殿中,只能聽見細微的紙張聲,他們的确是在燒經文。

“這個字确實不錯。”

終于,康寧公主的稱贊聲打破了殿中的沉寂:“是皇後寫的吧?”

陛下并未回答,紙張燃燒的聲音也并未停歇。

梓歸單手撐着櫃門,另一只手還緊捏着皇後連日沐浴焚香抄寫的經文。她的眉峰緊緊收斂,睜大的眼睛中寫滿了不可置信。

陛下和康寧公主一起祭拜先皇後,燒的卻是皇後日夜辛苦抄寫的經文,這聽上去,太過荒謬。

梓歸原以為陛下僅僅是不喜歡娘娘,卻沒想到陛下和康寧公主一起拿皇後娘娘取樂。

讓明姑娘改嫁給五皇子,太後的這一步棋,恐怕是走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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