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手谕 放她離宮,絕無可能

第7章 手谕 放她離宮,絕無可能。

日上三竿,窗外起了大風,梓鳶急急地招呼宮女關窗子,自己眼疾手快地去撲被風吹落的經文。

明姝手上的墨略微幹涸,她提筆在硯臺上舔了許久,偏頭問道:“梓歸怎麽還沒回來?”

梓鳶搖了搖頭。

明姝嘆了口氣,揚起手,讓人把面前的黃麻紙全收下去。

美人望向窗外,兩手垂放在身前。雖然坐着一動不動,但眸子裏還是流露出不安和擔憂。

過了不久,屋外終于湧出些許動靜。

“梓歸姑姑回來了。”

清脆的呼喊聲從窗子裏透過來,宮人簇擁着梓歸向殿內走來。

最後進門來的只有梓歸一個人。她一走進門內,便直直地望着明姝,面色凝重得有些吓人。

明姝便正襟危坐,問道:“怎麽了。”

梓鳶見狀,連忙招招手讓殿內的宮人退下。梓鳶這才沉了一口氣,緩緩道來先前的經歷:“奴婢偷偷溜進偏殿,聽陛下祭拜先皇後。”

明姝聽見“偷偷”二字,有點驚訝,不過看到她的臉色,按下心中疑慮,問:“然後呢?”

“康寧公主也在。”

……也在明姝的意料之中。

“康寧公主陪着陛下一同祭奠先皇後。”梓歸語氣微停,擡起眼睛望向明姝,“這一局,明家必然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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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話,梓歸說得有點費力,先深吸了一口氣,才道:“奴婢聽到康寧公主說,先皇後的死與太後娘娘有關。”

明姝終于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望着梓歸,愣愣地問:“真有這回事嗎?”

這問的是梓歸。梓歸和梓鳶都是太後的人,這件事與先皇後有沒有關系,他們應該知道。

梓歸頓了片刻,回答道:“奴婢不知道。”

明姝的眼皮輕微一跳,明白了梓歸這次回來為何會這樣慌亂。

倘若只是明姝自己失寵,稍稍努努力,興許還能得到皇帝的青睐,保住後位。可若是先皇後與明家之間原本就有糾葛,明家對皇帝有殺母之仇,那明家非死不可。

甚至……連明姝自己都可能是皇帝為了讓先太後放松警惕的籌碼。

明姝慢慢地垂下臉龐,終于想通了其中的關竅。

難怪自從成親之後,他從來沒有給過她好顏色,甚至也鮮少正眼看她。難怪太後在時,他和明家的走得親近,卻又在登基之後迅速地将明家的官員一個又一個貶出京城。

難怪……不論她怎麽做,都是一個錯字。

蒼白的手掌無力地搭着,坐在羅漢床上的美人沒有想象中的慌亂和崩潰,一切安靜無聲,卻好像下了一場看不見的暴風雨。

不過,明姝心底倒沒有特別驚訝。

兩年表面夫妻,明姝什麽都想過。只是沒想到最後的原因,竟然真的是兩家之間有血仇。

在明姝失神之間,她自己也沒有留意到自己從床榻上走了下來。梓鳶原本想去扶她,只見皇後已然赤足走過她們二人身邊,似乎要追去承德殿問個究竟似的。

梓鳶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只好望向平日裏拿主意的梓歸。

梓歸的神色也不怎樣,方才在祈安殿內她已經将她能為皇後想的辦法都想了一遍,實在沒有想到什麽破局的地方,除非太後在世,重新把持大局。

但是太後——

梓歸思緒忽然一滞,眸光驟然擡起:“娘娘,太後娘娘還為咱們留了一個錦盒!”

“只是錦盒的鑰匙還由桂月姑姑收着,唯有您步入絕境時才可以打開。”梓歸篤定道,“眼下便是絕境了。”

“奴婢這就去找桂月姑姑。”

一聽這話,梓鳶眼前一亮,連忙上前将明姝從愣神中拉了回來,攙扶到一旁坐下。

梓歸的身影已看不見了,殿內空空,一片寂靜。明姝支着身旁的靠枕,一語不發。

一直到晚上,梓歸都未曾歸來。明姝等得有點疲憊,內心早已不抱什麽希望。

梓鳶服侍她先入睡,其實內心同樣焦急不已,不過是故作鎮靜。梓鳶在殿裏等到半夜,便不再抱什麽希望,嘆息着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明姝梳妝時,梓歸捧着盒子從門外走進來。

在衆人疑惑的目光裏,那錦盒很快呈到明姝的眼前。灰紅的漆色澤黯淡,可上面雕着極細的卷草紋,若非能工巧匠絕不能做出。

明姝擡手将盒子的鎖扣旋開,輕輕一擡,便看見裏面藏着的卷軸。

金綢光滑,暗紋生輝,攤開是熟悉的字跡。明姝曾經在太後身邊近身服侍,對太後的字跡十分熟稔——這的确是太後娘娘所留的手谕,上面還有太後鳳印加蓋的印章。

只是粗讀了一遍,女人便蹙起眉來,好像看見了什麽奇怪的東西。

【明姝吾孫,溫和聰慧,哀家甚喜,做主婚配。然婚後琴瑟兩分,常見郁郁,哀家心痛之,顧留此谕。若他年明姝悔嫁,可憑此谕求和離,任何人不得阻攔。】

直到兩遍讀完,明姝才自嘲似的揚起唇角,将手谕拿給梓歸和梓鳶看。

“原來太後娘娘早就料到有這一日。”

梓鳶接過手谕,粗讀一遍,便露出驚訝的神色,很快将手谕遞給梓歸。梓歸接過之後迅速浏覽,同樣露出疑惑的神情。

“和離……任何人不得阻攔……”梓鳶望着明姝,試探性地說出這句話。

鏡中的明姝已勾起唇角,将錦綢卷入手中:“我們這就去見陛下。”

明姝梳妝完畢,穿戴整齊,身挂着幾串紅玉大珠,極為正式。随行的梓歸和梓鳶亦換上了最為肅然的衣裳,随明姝一道走出大殿。

守宮的侍衛一聽見動靜,很快全部出動,阻擋在明姝的面前。

站在明姝面前的是一個面容陌生的青年,兩手拱,屈身道:“皇後娘娘不能出鳳鸾宮。”

明姝聲音冷淡:“本宮要見陛下。”

皇後“好欺負”的名聲早已盡人皆知,故而守宮的侍衛也沒當回事,歉笑着回答:“陛下說過,娘娘的一切事務都在鳳鸾宮解決。”

“本宮有先太後手谕,急事求見陛下。”明姝咬字施壓,“若是耽擱了,你承擔不起。”

美人淩厲起來也是美的,侍衛長一時僵住,目光落在皇後手中的錦綢上,有些猶豫不決。

“還不滾開?”梓歸厲聲斥道,“這後宮還是皇後娘娘說了算。”

侍衛長咬咬牙,讓開了路。眼見皇後帶着人昂首邁出鳳鸾宮,他心底湧出一點不安。不過他回想起宮中對于後位要易主的那些傳言,心底又得到了許多安慰。

倘若皇後這回因為觸怒龍顏而被廢,那到時候新後上位,說不定還能念他這一回的功呢!

侍衛長如此想時,皇後的銮駕已經看不到了。

明姝心底藏着事,腳步不自然地加快,呼吸也有一點急促。

承德殿外,一片安寧。急促的腳步聲引來許多人的側目,守在兩側的宮人迅速地低下頭去。

皇後再怎樣還是皇後,又是明家的人,是他們這些小魚得罪不起的。

守在承德殿外的馬真很快發現是皇後來了,目光一沉,迅速浮上笑容,向明姝走去。

“皇後娘娘,您怎麽從鳳鸾宮出來了,若是讓陛下知道了……”

“本宮就是來見陛下的。”明姝一句話将他後半句話堵上,向來溫和的語氣中帶着不悅,“快去通報。”

“陛下如今——”

“快去!”

馬真被明姝反常的态度吓到了,心底思量片刻,朝明姝作禮,請她等候。有些人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他沒有必要攔。

沒過多久,馬真僵着臉色出來,對明姝道:“娘娘,您進去吧。”

明姝一路暢通無阻,還沒用得上手谕。

承德殿的布置極其簡單,兩代帝王日常都崇尚節儉,不過依然可見其中華貴。

轉過一道木雕屏風,明姝便看見在案桌前批閱奏折的男子,還沒開口,話已被搶先。

“你想見朕?”

他語氣裏的的确确包含了驚訝,明姝都不知道這驚訝從何而來。他們是帝後,是夫妻,相見原是最正常的事,可現在連他自己都覺得他們原本就不該見面。

“是。”明姝下定決心,“先太後手谕。”

蕭以鳴望着她手中握着的錦綢,深深地蹙起眉,目光最終落在那雙通雙皙白的手上,開口道:“朕答應過太後,不會廢你。”

明姝心底很想笑,擡起手,昂聲道:“太後手谕,許本宮憑此诏和離。”

殿內并未屏退宮人,所有人聞言俱是一震。男人猛然擡起眼,神色滿是不可思議。

“請陛下閱之。”

蕭以鳴迅速起身,還不等宮人将手谕呈過來,他已上前将手谕拿到,攤開粗覽一遍,問:“哪兒來的?”

他早已讓人将太後的寝宮翻遍,都未曾發現這一手谕。她從哪裏找來的?

明姝迎着他的目光,笑道:“自古只有廢後,沒有和離。但廢後的理由不好找,所以和離才是最快的辦法。”

蕭以鳴擰着眉問:“什麽意思?”

“陛下和我都心知肚明。”

明姝不再以“皇後”自居,此刻,她望着滿腹疑慮的蕭以鳴,心底十分輕松。

她揚起嘴角,只是在片刻之間,所有的規劃都接踵而至:“和離之後,我會離開明家,離開京城,你不必擔心我在會有什麽影響——”

“明姝。”

一聲怒喝将明姝的聲音打斷,明姝對上一雙含着怒意的眼。

“放你離宮,絕無可能。”

這話一出,連蕭以鳴自己都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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