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烈馬

第33章 烈馬

西郊圍場。

晨光,穿過薄薄的冷霧,在林間草場上灑下瑰麗的煙霞。

賽馬場上,鐘鼓齊嗚,銑拔同響。

場邊的旌旗迎風飄舞,獵獵作聲。

這是秋狝的第二日,今日安排的是比武和賽馬等餘興節目,讓衆人熱熱身,明日正式開始圍獵。

看臺對向搭着一個圓形擂臺,此刻臺上有兩名身材高大魁梧的武士正赤手空拳地在搏鬥。

今日看臺上的惠帝氣色極佳,他身旁的一個眼生的妃嫔執起酒壺,不時地往惠帝的杯中添着酒。

惠帝身旁的這位是才入宮不久的寧嫔,甚得惠帝喜愛。此次秋狝大典,随行的妃嫔中,除了四妃之一的淑妃,也就是寧嫔了。

淑妃的席位在惠帝的另一側,她淺抿着酒,時而看向擂臺,時而略有不悅地瞥向寧嫔。

呵,像寧嫔這般的,這些年進宮來的不少,不過最多不過兩月就又被替代。寧嫔還以為自己是個什麽角色,不過都是那位的替代品,不是眉眼相似,就是臉型相似,或是神态相似。

這回的寧嫔又是哪兒像啊?

淑妃轉頭打量了下寧嫔的面容,呵,是那兒呀。

咱們這位陛下,你說是多情,還是專情呢?

淑妃旁邊席位的二皇子明白母妃今日的不豫。今日這種場面,寧嫔越過母妃,席位緊挨着父皇的禦座,大庭廣衆下同父皇這般親昵,絲毫不顧母妃的顏面,實在是不成體統,但奈何父皇由着寧嫔僭越。

二皇子封羨不時地同淑妃說上幾句,或是點評場上的打鬥,或是讨論下天氣,景致。他想讓自己的母妃寬心,母妃同寧嫔是不一樣的,寧嫔也就是一玩物,母妃貴為四妃之一,更何況,她還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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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公主封雲朝神色淡淡地看着場上,她席位的左右側都還空着,那是太子哥哥和封玉瑤,還有秦煙。

太子哥哥忙于公務,而封玉瑤又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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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封玉瑤正在秦煙營帳前,終于等到了剛到圍場的秦煙。

秦煙原本就打算待在營帳休息,封玉瑤也知道秦煙不好熱鬧,定不會主動去觀賽,特地親自來尋人。

“煙煙,你今日必須得同我一起去賽馬場,馬場你最熟悉不過了,到時候你多給我講講。”封玉瑤對秦煙和沈辭在西北的經歷很是好奇,她也很想自己更能融入沈辭的生活。

秦煙明白封玉瑤的女兒家心思,她對此并不反感。除了身在皇家,玉瑤一切都很好。

若是玉瑤同沈辭真能走到一起,那也是他們的緣分。

遂秦煙同意了和封玉瑤去賽馬場。

同去的還有江沐,當然,沈瑩和淮叔也一同前去随侍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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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長淵将公務安排妥當之後,便同阿嫣一起坐上看臺。

阿嫣對圍場的各種事物都很好奇,謝長淵偶爾為阿嫣耐心地解說着。

謝長淵雖說對阿嫣找謝箐帶她來圍場的事有些不悅,但還是很快平複了心緒。

也怪自己那幾日避着阿嫣,若是不想帶她來,應該和她說清楚的。

阿嫣單純善良,她心思簡單,直來直去,沒那麽多彎彎繞繞,自然也就容易忽略掉一些敏感的交際問題。

謝長淵溫柔地看向正好奇地四處張望的阿嫣,這個姑娘救過自己的性命,而且她單純地像白紙一樣,又無依無靠。自己應該更加善待阿嫣,保護阿嫣。

謝長淵又忍不住看向封雲朝身邊空着的席位,這是今日第幾次了。

秦煙,她強大如斯,身邊又有這麽多人護着,她自是可以張揚跋扈。

今日,她又不來嗎?

謝長淵不遠處是謝箐,謝箐的心思不在擂臺上,聽說兄長謝照會在秋狝大典上當值,但她一直尋不到兄長,怎麽一直不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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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秦煙同封玉瑤到場邊入席就座時,擂臺上的激戰又告一段落。

臺上立着一位身材魁梧的壯漢,那人是今年的武舉人林重,如今效力于北衙禁軍。

他已經在場上搏鬥了好幾個回合,之前有六七位挑戰者都被他打下了臺去。

惠帝很是滿意,朝謝長淵笑道:“長淵,你的下屬很不錯,有賞。”

謝長淵對自己下屬今日出彩的表現也很是滿意,林重給北衙禁軍長臉了。

此時擂臺上的林重突然看向看臺方向,雙手抱拳,躬身後,粗着嗓子高聲道:“陛下,微臣想要讨一個恩賞。”

惠帝此刻龍心大悅,笑道:“哦?你說說看。”

林重看向昭仁郡主秦煙的方向,道:“微臣想要同平西軍中的将士較量,請聖上準允。”

衆人皆看向剛入席不久的昭仁郡主秦煙。

今日的秦煙身着一身窄袖月白銀線暗紋錦袍,發髻用一支簡素的白玉簪挽起,還是那般姿容絕美,絕代無雙。

秦煙聞言,面上卻不動聲色。

沈家三代皆有軍務在身,故平西軍來人,只有秦煙。

惠帝朝秦煙道:“昭仁郡主,府上可有人迎戰啊?”

帝王開了口,不應戰便是抗旨不尊。

秦煙鳳眸微眯。

沈瑩道,“主子,我去。”

此時旁邊席位的江沐轉頭看向秦煙,語氣有些輕松地說道:“讓我去,很久都沒有活動活動筋骨了。”

秦煙颔首。

得到秦煙授意,江沐起身,朝惠帝躬身作揖,朗聲道:“陛下,昭仁郡主府江沐迎戰。”

惠帝點頭。

江沐,那就看看秦煙把他教的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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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江沐身着一襲钴藍束袖勁裝。

他下了看臺,徑直走到擂臺邊,一躍而上,穩立在擂臺之上。

江沐朝林重抱拳。

“昭仁郡主府江沐,前來應戰。”

林重回抱拳道:“林重,請閣下賜教。”

言畢,兩人迅速交手。

擂臺之上的二人,身材身手都大相徑庭。

林重身材高大魁梧,體格強健。江沐身量颀長,身材精壯,但在林重面前略顯瘦弱。

林重力大無窮,身法移動間,擂臺都要震三震。但較身手靈活的江沐,又略顯弛笨。

二人外在形象相差巨大,武功造詣上又各有優勢和劣勢。

兩相纏鬥下,竟是不分伯仲,出招拆招,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二人還在臺上酣戰。

其中二人皆有幾次差點出擂臺,又險險回身。

看臺上的衆人心懸着又穩回去,繼續觀戰。

真是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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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煙無意間掃向惠帝那方,惠帝身側有一個位美人,秦煙看着,似有些熟悉感,嘗試着回憶,腦中又無任何線索。這人,自己應該不認識才對。

察覺到秦煙探究的視線,封玉瑤也朝惠帝方向看了一眼,複而回頭。

“那是才入宮不久的寧嫔,正當寵,瞧,淑妃臉黑着呢。”封玉瑤對秦煙解釋道。

秦煙不以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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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秦洺一直在等秦念梳妝打扮完畢,但秦念也太慢了,秦洺着急地跺腳,女孩子出個門怎麽這麽麻煩。要不是來圍場前,母親反複給自己交代,要同姐姐相互照應,自己早就不等她了。

秦洺和秦念到賽馬場時,看到的就是江沐正同一壯漢正在擂臺上過招。

秦洺看着擂臺上二人的身手,張大嘴巴,這……自己還能去挑戰江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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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念同秦洺入了末端看臺,那裏已經有一衆公子小姐,見秦念秦洺,都圍過來打招呼。

杜靈坐在角落,她上次在千水湖畫舫上最後沒守住口,将秦念供出來。雖然後來秦念圓了過去,但還是讓以秦念為首的公子小姐妹有些孤立了。

但杜靈畢竟還是戶部尚書杜府的嫡次女,身份地位在那兒,一衆官家公子小姐對她雖不算太熱絡,但還是勉強混在一起玩兒。

前面的席位是左相府的兩位小姐,還有左相的嫡次子王璟钰。這位混跡上京城纨绔圈兒的公子哥兒,身旁,也圍着一群背景深厚的公子小姐們。

兵部尚書的嫡長子賀霄搖着一把折扇,席位同左相府嫡長女王靜宜不遠,雖說二人是未婚夫妻,但全程并無交流。

又一炷香的時間,擂臺上終于分出了勝負,江沐險勝。

擂臺下的林重對江沐抱拳道:“領教了。”

江沐回抱拳。

惠帝撫掌道:“好,好。”

江沐心中有一絲自豪,似邀功地看向臺上的秦煙。

秦煙還是神色淡淡地抿着酒,接收到江沐執着的眼神,秦煙無奈地颔首。

擂臺旁主持比武的軍士道:“有人要向江少挑戰嗎?”

無人應答。

方才挑戰林重的都□□趴下了,而林重又敗在了江沐手上,誰還會去挑戰江沐。

況且,也不是這麽多人有勇氣去得罪昭仁郡主府。

這時突然有個少年的聲音傳出來:“我來。”

聲音來自看臺末端的席位,是一位身着鴉青色騎裝的少年。

衆人尋聲望去。

那,是右相秦府的公子。

往年秦洺沒有資格入圍場,今年宋眉被擡了平妻,因此他和秦念也升為嫡子嫡女,是第一次參加西郊秋狝圍獵。

秦念拉住秦洺的袖子,壓着聲音急道:“你瘋了,你沒看見江少方才同那個壯漢對打的驚險?你少惹事,回去父親……”

沒待秦念說完,秦洺便甩開了秦念的手,道:“身為男兒,有何可懼?”

秦洺挺了挺胸膛,看向昭仁郡主秦煙的方向。

而秦煙此刻卻是在喝茶,似乎絲毫沒關心場上的情況。

秦洺也不失望,他下了看臺,徑直走向擂臺,爬了上去。

站在江沐對面,道:“江沐,今日你的對手是我秦洺。”

江沐負手而立,冷臉看着對面那個傻子,沒做聲。

秦泯見江沐又是這個拽上天的樣子,心火又起。

他轉了轉脖子,活動了下胳膊腿兒,熱了熱身後,“啊”的一聲大吼,就朝着江沐沖過去。

看臺上已經有人捂着臉,不忍直視。

待秦洺快近身時,江沐擡腿,一腳将秦洺踹下了擂臺。

……

場上一片噓聲。

看臺上的秦念當即起身,迅速下了看臺,向秦洺奔過去。

淑妃和二皇子也派人去察看秦洺的情況。

江沐沒下重手,秦洺沒一陣就緩了過來。他揉着自己被江沐踢到的肚腹,心中還是很得意。

雖然自己下擂臺的姿勢有些丢人,但,在無人敢挑戰江沐的時候,是他秦洺站出來了。

秦洺看向臺上的秦煙。

長姐看到我的勇氣了嗎?

如秦洺所願,秦煙的确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瞬間,便移開了。

秦洺心道,很好,長姐看到我了。

惠帝撫掌道好:“後生可畏,有賞。秦家的小子勇氣可嘉,都有賞。”

江沐回了看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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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上進入了賽馬的環節。

賽馬場是環形跑道,騎手從看臺前方出發,跑馬一周,先到者勝。

第一場是男子賽馬。

此刻在看臺前,端坐馬上,準備賽馬的有二皇子封羨,永定侯府世子謝長淵,兵部尚書的嫡長子賀霄,還有一衆公子和軍士。

看臺上的左相幼子王璟钰沒有下場,他是知道場上那幾位精湛的騎術的,他可不想去給人家做陪襯,丢人現眼。

而臺上由下人揉着胳膊腿兒的秦洺是有苦說不出,他和二姐秦念這兩個月都在練騎術,就想着西郊圍獵時能一展身手,哪知自己方才從擂臺上摔下來時,屁股腿兒都疼,今日是上不了馬了。

“哎呦,哎呦,你清點。”秦洺揉着屁股朝身旁的小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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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聲起,幾十匹高頭大馬直沖而出,馬上的衆人策馬疾馳,馬嘶人喊,蹄聲急驟,塵土飛揚,蔚為壯觀。

今日謝長淵沒打算再多顧忌,不準備像之前那樣二皇子封羨相讓。他上身俯低,猛抽缰繩,一路領跑,以明顯的優勢,率先到達終點。

過終點的瞬間,謝長淵餘光瞥向看臺上的秦煙。

而秦煙卻是微低着頭,聽貼耳的封玉瑤說着什麽。

謝長淵眸光暗淡了一瞬。

看臺上的阿嫣看着謝長淵豐神俊朗的身姿,臉頰微紅。那是她的長淵哥哥,也是即将是自己的夫君的長淵哥哥。

二皇子封羨随後到達,他心中有些不悅。

往常他看得出謝長淵有故意相讓的成分,讓自己經常拔得頭籌。但自己貴為皇子,他認為那是謝長淵識時務。

但今日的謝長淵……

二皇子封羨望向看臺,是因為秦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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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着是女子的賽馬。

不同于方才男子賽馬的震撼激蕩。姑娘們在馬上別有一番風景。

兩位公主沒有下場,昭仁郡主同永定侯府的小姐謝箐也端坐看臺。

左相府的二小姐王靜妍,今日一襲鮮亮的紅色騎裝,在馬上是英姿飒爽,風景獨好。

而右相府的二小姐秦念就相形見绌了。秦念才剛學會騎馬,表現只能算是中規中矩。直接淪為了王家小姐的陪襯。

阿嫣也想去賽馬,但被謝長淵制止了。阿嫣的騎術只能玩兒玩兒,哪兒能真正去到賽場上。

封玉瑤向秦煙示意,秦煙順着封玉瑤的視線看去,場邊謝長淵牽着缰繩,馬上坐着紅着臉的阿嫣,二人在場邊緩慢行走。

秦煙心道,恩,天造地設的一對。

今日的左相府二小姐王靜妍在馬上表現特別出彩。起身離鞍,單腳留在馬镫上,随即移身單腳離馬觸地,複又重新躍上馬背,頻頻做出驚險的動作,端是馬術精湛。

王靜妍準備良久,可惜今日太子殿下沒到場。

男人,哪有專情的。女人得換着花樣兒給男人新鮮感才能得到男人長久的喜愛,不然男人也會到外邊兒找別人給他新鮮感。

王靜妍覺得安顏夕就是個木頭,總是端著名門貴女的淑女做派。如此無趣,男人是會看厭的。

毫無意外,左相府二小姐王靜妍奪魁。

聖上皆重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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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場中突然一陣馬嘶,有幾人合力牽出一批高大強健的棗紅色的馬至場中。

衆人皆疑惑望過去。

惠帝道:“這是來自大宛的汗血寶馬,由昭仁郡主的牧蘭馬場所供。昨日,朕在馬場上見此馬風骨筋健,朕甚是喜愛,奈何此馬桀骜難馴。今日,如若哪位勇士能馴服這匹烈馬,朕重重有賞。”

衆人都蠢蠢欲動,但看那由四位體格強健壯的軍士都牽制不住的高頭大馬,又望而生畏。

看臺上的公子哥上去幾個,還沒近馬身,就被馬揚起前蹄踢翻,或是吓倒在地,連滾帶爬地躲避着離開。

軍士中有人去馴馬,也是才勉強能近身,根本上不了馬背。

二皇子封羨惜命,沒興趣那自己金貴的身體去同這匹烈馬玩兒。

賀霄看向謝長淵:“謝世子,試試?”

謝長淵不由自主地看向秦煙的方向,此刻秦煙一改方才對場上的淡漠,她正看着場上的烈馬。

看來秦煙對這馬很有興趣,是了,曾經那是她馬場裏的馬。

謝長淵起身,右臂卻被身旁的阿嫣拽住。

“長淵哥哥,不要去。”阿嫣看着謝長淵,擔憂地說道。那馬看起來如此難馴,她不想長淵哥哥涉險。

謝長淵安慰地看了一眼阿嫣,撫下了阿嫣抱着他手臂的雙手,下臺,徑直走向那匹烈馬。

“讓開。”謝長淵道。

謝長淵随即縱身上馬,緊拉缰繩,同這匹烈馬開始了鏖戰。

那匹馬一直伺機想要把謝長淵摔下身去,謝長淵幾次都驚險避過,但他也毫無進展。

一人一馬在場上僵持良久

但謝長淵沒打算輕言放棄,看臺上的衆人皆看着,還有秦煙。

秦煙好馬,若是自己能降伏這匹烈馬,秦煙當會對自己刮目相看,屆時……

看臺之上,寧嫔突然向惠帝開口,她的音量也并沒有刻意壓低,因此,近旁的席位都清晰可聞。

“陛下,既然這烈馬是出自昭仁郡主的馬場,何不讓昭仁郡主下場一試啊?”

看臺之上,寧嫔突然向惠帝開口,她的音量也并沒有刻意壓低,因此,近旁的席位都清晰可聞。

“陛下,既然這烈馬是出自昭仁郡主的馬場,何不讓昭仁郡主下場一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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