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空村

第3章 第三章 空村

青丘是狐族世代繁衍生息的地方，而東海與碎星城相似，多是受龍族庇護的凡人。青州處于兩地交界之處，自然是人妖混居。千百年來雖偶爾有些小摩擦，卻一直未掀起什麽風浪。

衆議成林，無翼而飛。流言蜚語向來傳得快，短短幾天，妖獸食人一事就傳出了幾個版本。一時間人心惶惶，不僅是普通凡人，就連修為低微的小妖都不敢在夜間随意出門。

此事在當地引起了如此大的轟動，處處透露着古怪。擔心挑起人妖兩族的對立，容辰剛一到青州，就忙着了解情況，一刻不得停歇。

先是拜訪了十多戶人家，又在茶館蹲了半天。但人們各執一詞，得到的信息很是雜亂，真假難辨。只好又馬不停蹄的前往最早出事的，青州城郊的堯山村。

“大娘，請問堯山村怎麽走？”容辰是第一次來青州，對附近的村子不是很熟悉。趁着在包子攤前賣肉包，順便問個路。

“堯山村？哎呀，小夥子你是外地人吧，這堯山村可去不得。”聽到“堯山村”三個字，攤主臉色霎時變了。

“哦？還有這種說法，那請問大娘為何不能去？”容辰接過遞來的肉包，不動聲色的塞了幾塊銀子過去。

“哎呀，這怎麽使得。”見到碎銀，攤主雖然心動，卻也知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我是個寫書的，總喜歡搜集些奇聞異事，對您說的堯山村很是感興趣，希望大娘能給我說道說道。”容辰眨眨眼，露出個十足讨人喜歡的笑來。

攤主順水推舟的接了銀子，喜笑顏開的數了數，低聲說道，“出了青州城，往北走二十裏就是堯山村，我那小姑子瑛兒，兩個月前就是嫁去了那兒。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哪想到就在前幾天，我那小姑子突然跑回來了。嘴裏不停地念叨什麽“狐貍”“吸血”“吃人”的話。”

“我們起初以為是生了什麽怪病，就請了郎中來。可看完後卻說沒有什麽問題，就以為是中邪了，又請了風水先生來作法。可沒想到的是沒過幾天，這人忽然就沒了。”

“更奇怪的是，這都過了這麽多天，我那小姑子的夫家也沒來尋人。後來我男人就去了堯山村，想要問個究竟。可這人還沒進村口呢，就遠遠看到只狐貍，蹲在村口啃骨頭。聯想到我小姑子的話，我男人吓得連忙往回跑，一回到家就病了幾天。還好我男人是個老實莊稼人，想來是陽氣充足，修養了一段時間，總算是恢複得差不多了。”

一口氣講完，大娘心有餘悸的拍拍胸脯，“小夥子，別怪大娘沒提醒你啊，那村子可邪門了。可千萬別因為好奇就跑去，到頭來丢了性命豈不是虧大了。”

“多謝大娘。”

想來這狐貍就是傳聞中食人的妖獸，容辰三兩口吃完肉包，勉強墊了墊肚子。又繼續往北，向着堯山村去。

到堯山村已經是傍晚，天色有些昏暗，眼前似乎蒙了薄薄的一層霧。隔得有些遠，村裏的景象看不真切。只能看到村子口立了個石牌坊，牌坊兩側雕刻有山水花鳥浮雕，中央寫有“堯山村”三個大字。

站在村口，容辰心下奇怪，此時正該是晚飯時間，但村子裏竟然沒有一絲煙火氣，連家畜的叫聲都沒有。整個村子安靜得有些詭異，倒像是荒廢了許多年。

壓下心中隐隐的不安，容辰走進了村子，掌心托起一團火，作為照明用。

掌心火用靈力催生，龍族天生水木雙靈根，因而這火焰也不似尋常火苗，略微帶着點碧色。平日裏倒也沒什麽不對勁的，可現在配上這陰沉沉的村子，倒還真有幾分唬人。

一路走來，村子裏街道整潔幹淨，戶戶房門緊閉，但房屋完好無損，絲毫沒有破落的痕跡。似乎房主人只是出了遠門，不日便會回來。

容辰試着敲了敲房門，意料之中的沒有得到回應。看着一人高的圍牆，容辰糾結了一陣，還是決定翻牆進去看看。

“抱歉打擾了，我是為了查明真相，定不會動其他東西。”容辰對着上了鎖的房門喃喃念叨了幾句，足尖輕點，騰空而起，悄然落到院子裏。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伸手不見五指。容辰再次托起一團掌中火，一轉身卻對上了一張慘白的人臉。這臉白得好像抹了面粉一般，眼睛大瞪着，顴骨處塗上大紅色腮紅。在微微泛着綠的掌心火映照下，更是詭異。

“啊！”

容辰被這突然出現的臉吓得一個激靈，不由驚呼出聲，下意識伸手推開眼前的人臉。這一推，卻發現手下輕飄飄的，定睛仔細一看，這竟是個紙人。

果然私闖民宅不可取，古人誠不欺我。

定了定心神，重新點亮掌心火，這次容辰特地調節靈力，換了個火紅的火焰。這下紅豔豔的一看就很吉利。

環顧四周，院子裏堆滿了紙人紙馬，花圈紙錢。院子中央放着張石桌，角落裏還堆着幾具棺材，旁邊散落着木锉，鋸子等工具。原來是誤入了售賣喪葬用品的兇肆。

“罪過罪過。”容辰把紙人放回原位，一邊小心避開兩旁造型誇張，五官猙獰的紙人紙馬，一邊心想這種滲人玩意兒誰會買。

院子中央的石桌上放着杯茶水，容辰摸了摸杯壁，還有些溫熱，倒像是剛倒出不久的。容辰退後兩步，忽然感覺踩到了個硬硬的東西。低頭一看，是根骨頭。

容辰看得直皺眉，嫌棄的挪開腳，蹲下身來仔細查看。這骨頭較為短小，不似人骨，倒有幾分像雞骨。小桌下零零落落的有不少骨頭，看起來倒像是誰啃完燒雞，丢下的雞骨。

就在這時，屋頂忽然傳來細微的響動，像是什麽動物爬行時發出的。容辰五感靈敏，一點點細微的聲響都能引起他的注意，立即警惕的擡頭。

想是屋頂上的東西沒想到容辰會擡頭，愣愣的與容辰對視了一眼才想起來逃跑。匆匆一撇只見對方，臉頰細長，嘴尖耳直立，四肢短小，倒像是只狐貍。

雖說慢了半拍，但仗着對地形的熟悉，那狐貍很快的擺脫了容辰的追捕。向着村子裏唯一亮燈的屋子跑去。

“狐貍？”眼看着追不上了，容辰索性停了下來。站在屋頂上，看清了狐貍的去向。盯着村子中央唯一亮着燈光的屋子看了會兒，想着關鍵之處還在那狐貍身上，還是踩着屋頂追了上去。

沿着狐貍的行動軌跡，容辰朝着唯一的光亮處奔去。一路上仔細觀察了村子的狀态，讓容辰愈發心驚。村中房屋都與那兇肆一般，有着明顯的生活痕跡。像是村子裏的人只是出門下田，随時都會回家。可實際卻是整個村子空無一人，處處透露着古怪。

終點是村中央的祠堂。整個祠堂坐西朝東，略高于街道。大門緊閉，但似乎并沒有上鎖，可以直接推開。門上彩繪辟邪門神被不規則的黑色污跡遮住，堪堪露出一半。仔細一看似乎是沾上了血跡，已經幹涸許久呈現出黑褐色。庭院裏火光忽明忽暗，本該莊嚴肅靜的祠堂卻給人一種陰森感。

容辰謹慎的四處查看一番，沒發現什麽別的異常之處。只是又在祠堂左側的碑亭下發現一堆雞骨頭，啃得幹幹淨淨的。都說狐貍最喜歡雞，說不定這骨頭就是那小狐貍啃得。容辰盯着這堆骨頭，思緒飄到了十萬八千裏。

“啊——”

祠堂中忽然傳出一聲男人嘶吼，像是痛苦極了，瀕臨崩潰般的呼喊。接着又傳來女人的呼喊聲。

容辰搖搖頭，把一堆奇奇怪怪的想法甩出去。手中續起防身靈力，隐匿氣息，沒直接走正門，轉而跳上了祠堂高高的圍牆。

跳上圍牆，視野清晰了不少。只見一半人半狐形态的女子站在正廳前的柱子旁，背對着大門，柱子上綁着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容辰一眼就看出那繩子的綁法極為複雜，并且加上了術法的加持，很是牢固，普通凡人絕對無法掙脫。

那男人明顯是個普通人，但動作卻形似瘋魔，力大無窮，這繩子要捆住他竟有些勉強。幾番掙紮未果，狠狠咬住女子的脖頸，吸食血液。那女子也不躲，任由他撕咬，只忍痛一聲聲喚着“聶郎，你醒醒啊”，聲音嘶啞凄厲。

容辰狠狠皺了下眉頭，跳下圍牆就要上前去。

還沒走出幾步，一旁突然竄出個影子，容辰只看到一雙深紫色的眼眸，接着就像是被蠱惑一般，腦子忽然一片空白。沒等容辰有所反應，就被人捂住了眼睛。

“別看。”耳邊忽然傳來聲音，清冷的嗓音有些熟悉。

祁孽一手捂住容辰的眼睛，一手掐住那有着一雙紫眸的狐貍的脖子，瞳孔瞬間變成幽藍色。那狐貍一見祁孽的藍眸，渾身一抖，眼中的紫色慢慢淡了下去，動作變得有些呆滞。

兩人靠得很近，一雙修長微涼的手覆蓋在容辰眼前，鼻尖萦繞着熟悉的，淡淡的蜜桃香氣。眼前的黑暗，讓其餘感覺更加靈敏。熟悉的觸感，讓容辰剛有些清醒的腦子又成了一團漿糊。

前方忽然傳來重物落地聲，伴随着一聲悶哼。

這一打岔讓容辰回了神，身子輕輕扭了扭。

“祁孽哥？”容辰輕聲喚道。

“嗯，是我，你沒事吧。”

蒙在眼前的手撤了下去，容辰眨了眨眼适應了光亮，急急地看向眼前人。只一眼就被祁孽還未收回去的，幽藍色的雙眼吸引了注意。容辰呆愣愣的反應不過來。

“這小狐貍竟然長了一雙魅瞳，倒是有趣。你剛才與他直接對視，難免被魇住，還好嗎？”

見容辰直直盯着自己，有些呆愣，祁孽有些好笑的拍了拍容辰肩膀。閉起雙眼，再睜開就成了普通的黑色。“回神啦。”

“啊，我沒事了。那什麽......不是傳說魅瞳只有九尾狐有嗎？看這小狐貍不像是九尾狐啊。”容辰驚了一下，反應過來，耳根後知後覺的染上薄紅。

“魅瞳只是較為稀少罷了，相比之下九尾狐的魅瞳迷惑性更強，但并不是獨有的。”祁孽看着那微紅的耳根有些好笑，莫名其妙生出捏揉的欲望。

“原來如此。”容辰點點頭，一副好學樣。

雖然有許多問題想問，但容辰也知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正色看向院子，只偷偷在心裏有些意猶未盡的回味那軟軟的觸感和香甜的氣味。

柱子旁的兩人已經消停下來，被綁着的男人垂着頭，似乎陷入了沉睡。那狐女脫力的坐在地上，整個脖頸都血淋淋的。前方地上躺着只狐貍，想來是被祁孽擊退，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淺紫的眼眸現在再看已經沒有了惑人心神之感。

容辰盯着狐貍那變成淺紫色的眼眸，暗自心驚。這狐貍不就是引誘自己到這兒的那只嗎，魅術真是了得，只一眼就能讓自己神思恍惚。雖說不至于被完全迷惑，可這一瞬的恍神在戰鬥中也是致命的。

想到這，容辰轉頭對祁孽道謝。“多謝祁孽哥，沒想到這魅術如此厲害，差點就中招了。”

“無妨，你沒事就好。”祁孽在容辰身旁蹲下，摸了摸小狐貍的頭，“不好意思啊小家夥，剛才是形勢所迫，我們本無意傷你。”

見祁孽盯着自己，那狐貍眼裏寫滿了恐懼，祁孽手放上來的一瞬間更是害怕得抖如篩糠。

對于小狐貍的反應，祁孽垂下眼簾，不甚在意的起身走向狐女，“這村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他又是怎麽回事？”

容辰時刻注意着祁孽的反應。雖然祁孽沒有露出什麽端倪，但容辰還是敏銳的發現他情緒低落，上前輕輕捏了一下祁孽的手，跟着說道“你不要緊張，我們會幫你的。”

對于突然握上來的手，祁孽一愣，随即輕輕回捏了一下，轉頭對容辰笑了笑。

那狐女欲言又止，想站起來卻牽扯到了頸部的傷，臉色頓時一白。

祁孽擡起手，想扶她一把。卻沒想一旁趴着的，剛才還奄奄一息的小狐貍拼盡全力竄了起來，擋在狐女面前，龇牙威脅，不讓兩人靠近。

小狐貍動作快，但容辰比他更快。幾乎是在他竄過來的同時，捏住了他的後頸，像拎口袋一樣提在手中，有些好笑的颠了颠，“小家夥，還有力氣啊。”

見小狐貍被抓住，狐女掙紮着站起來，屈膝一拜。因着動作，猙獰的傷口再次裂開。“小嗚不懂事，沖撞了二位公子，是它不對。但他從未害過人，還求公子手下留情，別傷他。我會把我所知道的全部告訴你們。”

祁孽與容辰對視一眼，上前扶起因失血而面色蒼白的狐女。又施了個治療術，為狐女頸側的傷口止了血，掏出個小藥瓶遞過去，“這藥可助你恢複內力，先吃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