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狐女

第4章 第四章 狐女

狐女名叫段千淺,是只白狐,自小随着父母生活在青丘。百年前仙族以狐族私藏禍亂世間的九尾狐餘孽為由,挑起與狐族的戰争。段千淺在戰争中與父母走散,為了躲避戰亂,一路向東逃難到了青州。

在逃難途中遇到了被餓得奄奄一息的小白狐阿嗚,段千淺不忍眼睜睜看着同族餓死,就把他當做弟弟一般,一路照顧着到了青州。

青州有龍族的庇護,沒有受到戰争的波及。段千淺與阿嗚就在堯山村旁的林子裏住了下來。這片林子裏食物充足,又與世隔絕不受外人打擾,兩人生活悠閑,頗有幾分世外桃源的味道。

段千淺有天賦,雖說沒有長輩指引,但相比普通狐妖,修行依舊順利,靈力深厚。當時段千淺年紀尚小,最是活潑好動的時候。安生日子沒過多久,就偷偷跑到堯山村外,遠遠地觀察村裏人。

相比之下,比段千淺年紀還小一些的阿嗚反而更加成熟穩重。雖然天生一副魅瞳,實力遠在段千淺之上。但還是乖乖待在林子裏,從不惹事生非。只會在段千淺回到林子後,軟軟的叫姐姐。偶爾偷偷跟在段千淺身後,也是為了保護她。

阿嗚本以為這樣平靜的生活會一直延續下去,直到有一天段千淺帶着一個書生模樣的男人,回了與阿嗚在林子裏的家。

“小嗚,這是聶郎,我......我想跟他成婚,搬到堯山村去。”段千淺臉頰微紅,與聶宜對視一眼。兩人不約而同的露出一個滿足的笑。

見阿嗚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善,聶宜連忙解釋,“小嗚,我已經知道了你們的身份,但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們。但我和淺淺是真心相愛,希望弟弟能祝福我們,也希望你能和我們一起去堯山村。”

“哼,你也得有那個本事。”阿嗚曾經偷偷跟着段千淺出過林子,早知有聶宜其人。也能看出與聶宜在一起,姐姐很幸福,他自然不會阻止姐姐去追尋幸福,還是随兩人來到了堯山村。

在人妖混雜的青州,人妖相戀不是什麽稀奇的事。堯山村裏的人稍微有些驚訝,但還是很快接受了這個事實。

聶宜原先是青州城裏富貴人家的公子,家道中落,逃難來的堯山村。村裏人熱心,給聶宜提供了吃食住所,幫着他渡過了最艱難的日子。因着讀過書,便做了村裏的教書先生。聶宜容貌俊秀端正,又知識淵博,深受村裏人的尊敬。

村裏人樸實熱心,人美心善的段千淺與聶宜又十分相配。兩人都無雙親,鄉親們就幫着張羅。沒有三書六禮,十裏紅妝。就着一頂蹩腳花轎,一對大紅喜燭,兩人在衆人的祝福下完婚。

紅綢堂高挂,大紅喜燭燃。紅裝同心結,三拜定終身。此日成佳偶,良辰共合卺。恩愛兩不疑,琴瑟百年伴。

婚後兩人感情甚篤,舉案齊眉,盡享閨房之樂。

“原來他叫阿嗚啊,現在他怎麽不能化出人形了?”容辰戳了戳蜷在一旁的阿嗚,成功收獲了一個龇牙。“那這個綁在柱子上的就是聶宜吧。”

“這小狐貍像是受了重傷,靈息游走不暢,無法維持人形。就算勉強化形,也應該只是個小孩樣子。”祁孽瞥了一眼戳得不亦樂乎的容辰,解釋道。

“沒錯。”段千淺眼中閃過一抹痛色。

新婚三年,兩人感情一如既往。奈何情深不壽,聶宜逃難時生了一場大病,落下了病根,平日裏時不時就會生個小病。但這次的病來得格外突然,本以為只是着涼,可病情反反複複,一直沒有痊愈。段千淺想盡各種辦法,帶着聶宜四處尋醫,可聶宜的身體還是每況愈下,後來幾乎到了卧病在床的地步。

不知從哪天起,村子裏起了謠言,說是段千淺采陰補陽,這才讓聶宜身體垮了。左右都是謠言,段千淺與聶宜并不在意。但阿嗚卻不能忍受旁人對阿姐的诋毀,威脅了假傳謠言的人一番,倒是讓這謠言平息了下去。

眼看着聶宜病重,段千淺卻無能為力,只能日日耗費妖力為他續命。

聶宜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不忍見段千淺終日為自己煩憂,“淺淺,不要再為我耗費妖力,我的情況我自己清楚。今生能得你相伴我已經很滿足了,不敢再奢求別的。”

段千淺泣不成聲,喉嚨裏不住地發出支離破碎的嗚咽,“聶郎.......我不想你走。”

“淺淺,不哭了。”聶宜擡手擦去段千淺滿臉淚痕,心疼的輕輕吻了吻段千淺額頭。“生死有命,不要為了我做違背天理的事。答應我,好嗎?”

段千淺不願聶宜擔心自己,只能含淚應下,可還是忍不住在深夜時分偷偷耗費妖力,為他續命。

“我應該聽他的話,我不該自作主張的。”段千淺泣不成聲,“聶郎......都是我害了他,都怪我.......”

阿嗚走了過去,叼着段千淺衣角拽了拽,段千淺輕輕揉了揉他的腦袋,情緒緩和了許多。

聽到這兒,兩人都有些沉默,幾次張口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抱歉。”祁孽遞過一塊純白繡花的手帕。

容辰盯着祁孽遞出的那塊手帕,皺起眉頭,欲言又止。

段千淺接過,道了聲謝。穩了穩心神繼續回憶。

就在聶宜病重卧床期間,恍惚間總是能看到一個男人坐在自家窗臺上。聶宜只當是自己病中出現了幻覺,并不在意。直到有一天,那男人忽然問他,“你想活嗎?”

聶宜想活,不想丢下他的淺淺一個人忍受着漫長的時光。可他知道,生老病死乃是自然規律,他一介凡人又怎麽能逃開。自己也就罷了,可若是因此傷害到了淺淺,傷害到了自己一直想要保護的村裏人,那他就算活着也不會心安。

自聶宜拒絕了男人後,那男人便再也沒有出現過。本以為這事已經告一段落,可這男人竟找上了段千淺。

段千淺正為此事焦心,現在有了挽救聶宜的法子,來不及考慮其他,匆忙答應了。

“這盒子裏的丹藥你喂他吃了,再每日助他調息,只消半月他這病便能痊愈。”男人遞給段千淺一個樟木小盒,裏面裝了一顆烏黑丹藥,丹藥透着一絲微弱的靈氣,不仔細辨認幾乎感覺不到。

面對這個來路不明的男人,和成分不明的藥丸,段千淺心裏也有些顧慮。可看着聶宜身體一天天衰敗下去,她心如刀絞,只能冒險一試。

擔心聶宜不願吃藥,段千淺不敢将此事告訴聶宜,只告訴了阿嗚。阿嗚向來謹慎,本想勸姐姐不要冒險,不要嘗試這來路不明的東西。可看着段千淺憔悴的面容,阿嗚把未出口的話咽了下去。

聶宜吃了那藥丸,精神慢慢好了起來,面色紅潤了許多,又過了幾天甚至能重新下地走動。

段千淺和阿嗚松了口氣,還想着要去感謝贈予藥丸的那人。可沒想到沒過幾天,就發生了變故。

在聶宜生病期間,村裏鄉親們對他們一家很是照顧。如今聶宜大病初愈,段千淺就想着去林子裏打些野物來贈予鄰裏。

平日裏無論幹什麽,兩人總要留一個照顧聶宜。現在聶宜身體漸好,能自行活動,姐弟倆便一起出了門。

出去幾個時辰,收獲頗豐。獵到了一頭野豬,兩只野雞。段千淺在小溪邊處理好了野豬,打算回去分些野豬肉給鄰居。野雞就留下來,給聶郎補補身子。

兩人提着野物回了村,剛走到家門口,就聽到院子裏一陣雞飛狗跳。以為聶宜出了什麽事,兩人急得把獵物都丢下了。

而門內的景象卻讓段千淺脊背發涼。院子裏一片混亂,聶宜雙目血紅,正蹲在地上,手裏死死地抓着一只雞。深深白牙直接将雞的脖子咬斷,凄厲的雞叫聲戛然而止,雞血瞬間噴湧而出,染紅了聶宜的臉。聶宜手裏捏着斷了頭的雞脖子,伸出舌頭舔舐雞血。

見有人闖入,聶宜猛然擡頭,将斷頭的雞一丢,就要撲過來。段千淺被眼前的景象刺激得一時沒反應過來。阿嗚忙上前制止聶宜,卻沒想到他力量竟然比之前大了許多,不住大力掙紮,喉嚨裏發出野獸般的“赫赫”聲。阿嗚見無法控制,索性直接将人打暈。

幸好這時正是正午,村裏人大多在田地裏勞作,沒人發現聶宜的異狀。兩人合力把聶宜搬到屋子裏,擦幹淨臉上的血跡,清理了一片狼藉的院子。

阿嗚下手不重,沒多久聶宜就醒了。

“淺淺、阿嗚你們回來了啊,不知怎麽的我就睡着了,本還想先做上飯呢。”醒來的聶宜和往常一樣,笑盈盈的迎接兩人。像是全然不記得剛才發生了什麽。

姐弟兩人對視一眼,眼中驚疑不定。

“聶郎,你有沒有哪不舒服?”段千淺旁敲側擊的詢問。

“沒有,額......就是後頸有點酸,你放心,我已經好很多了。要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去學堂了。”聶宜正說着,忽然想起什麽,起身到書桌前拿起一幅畫,“淺淺,這段時間辛苦你和阿嗚了,這是我為你畫的。”

展開畫軸,畫中人憑欄望雨,回眸淺笑。題字“淡眉如秋水,玉肌伴秋風。”段千淺指甲嵌入手心,定了定心神,忍住即将湧出的淚水,段千淺緊緊的抱着畫卷,笑道,“我很喜歡。”

“喜歡就好。”聶宜展顏一笑,全然看不出幾刻鐘前瘋魔的樣子。

又觀察了幾日,見聶宜沒有異常之處,段千淺心存僥幸。可就在半月後,聶宜再次發狂。這次是在學堂裏,還好阿嗚來得及時,帶走了聶宜。可還是吓哭了不少孩子,沒多久村裏人都知道了聶宜發狂的事。

無奈之下,段千淺和阿嗚只能對外說聶宜生病,需要在家靜養。

村裏人不知道實情,卻也知道這病來得奇怪。關于段千淺采陽補陰的流言傳得更兇了,走在街上都能收獲村裏人怪異眼神的注視。阿嗚氣急了,想要教訓他們一頓,卻總被段千淺攔下。

“罷了,他們都是些普通人,只是害怕而已。況且他們對我們多有照顧,如今總歸沒什麽損失,不要和他們計較這些。”段千淺雖有些失落,還是安慰阿嗚。

“可是姐,他們這般說你,我就是氣不過。”碰上與段千淺有關的事,平日裏乖巧溫順的阿嗚總是格外在意。

“傻阿嗚,我們管不了別人說什麽,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

自學堂回家後,聶宜時不時就會發狂,嗜血殘暴。等醒來後卻記憶全無,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麽。兩人只能輪流為聶宜輸送靈力,才得以壓制一二。

連日的靈力消耗,再加上需得随時提防聶宜傷人,段千淺心疲力竭。明知是那藥丸有問題,可尋遍名醫,甚至連妖族醫師都找遍了,仍舊無計可施。而那送藥的男人神出鬼沒,根本尋不到蹤跡。

“啧,沒用。”男人站在聶宜床邊,毫無感情的吐出一句話來。

段千淺端着藥進屋,手中的藥砸到了地板上,死死拽住男人,哀求道,“為什麽吃了那藥會變成這樣?求求你......求你給我解藥吧。你要我為你做什麽都可以,求求你。”

男人蹲下身,伸手捏住段千淺下巴。咧開嘴露出個笑來,森森白齒讓人不寒而栗,“他這不是好好活着嗎?既然你選擇了讓他活,不就得付出相應的代價嗎?太貪心可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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