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入城

第29章 第二十八章 入城

“原來死了與活着也沒什麽分別嗎?”見兩人沒說話,女聲繼續說道。

小虎崽自己清醒過來,化為人形坐在一旁。兩人低頭看向小姑娘,待看清她的長相後俱是一愣。

蓬頭攣耳,魇唇歷齒,血紅的胎記布滿大半張臉,面目猙獰可怖,委實滲人。

習慣了這種目光,小姑娘下意識的想落下兜帽,遮住面目。可黑色兜帽早已在方才的撕扯中碎成一條條破布,沒了遮掩,只能低下頭,縮成一團,努力降低存在感。

注意到小姑娘的動作,祁孽暗嘆一聲,盡量放緩語氣,“你沒事,我們恰好路過,順道将你救下來了。”

“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容辰自責反應過大,吓到了小孩,亦溫和的道。

“我沒事......”注意到兩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小姑娘更加緊張了,虎尾緊緊夾住,臉埋得更深。“多......多謝兩位前輩。”

“......”

見她如此害怕,兩人對視一眼,都有些不知所措。

僵持片刻,祁孽從儲物袋中拿出件黑色鬥篷來,披蓋到小姑娘身上。動作已經盡可能的輕柔,卻還是吓得她一哆嗦。

“你叫什麽名字?”

許是感受到兩人的善意,小姑娘微微擡起頭來,聲若蚊蠅道。“我......我叫雲瓠。”

“你怎會獨自在此地?”見她沒方才那般害怕,兩人靠近了一些,追問道。

咕嚕——

雲瓠已經一日未進食了,早已饑腸辘辘,肚中發出的咕嚕聲響讓她更加羞愧,将頭埋得更深。

忽然一只修長白皙的手伸過來,手中捏着一塊燒餅。燒餅還帶着餘溫,餅子散發的香氣讓雲瓠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卻不敢伸手去拿。

“拿着吧,趁熱吃。”見雲瓠半天沒反應,容辰輕聲道。

“多謝哥哥。”雲瓠接過燒餅,顧不上其他,大口吞咽。

“別着急,慢慢吃,不夠還有。”祁孽折了一片樹葉,随意折了幾下,折成漏鬥狀,裝了一杯水遞給雲瓠。

除了将雲瓠撿回去的村長,很少有人不嫌棄她的長相,久違的關懷,讓雲瓠心下一暖,戒備消散許多。見兩人修為高深,自然以為二人是想要強闖藤林,去外面的世界。

一塊燒餅下肚,雲瓠恢複了力氣,輕聲細語說道,“多謝二位前輩相救,雖然你們修為高深,但是這藤林中危險重重,稍有不慎便萬劫不複,你們若是想出去,還得三思。”

見雲瓠已經自行腦補了自己與祁孽的身份,容辰便順水推舟道,“唉……多謝提醒,只是此地兇險,我們早已萌生退意,只是苦于尋不到出路。”

雲瓠:“若是你們想出去我可以給你們指路,我知道出去的路。”

得來全不費功夫,兩人相視一笑,自是答應。

雲瓠修為淺薄,她說往哪走,容辰與祁孽便在前頭開路。一時間斷藤翻飛,火光不斷。藤蔓也懂避其鋒芒,見容辰與祁孽不是好惹的,便專挑跟在兩人身後的雲瓠下手。瞅準機會,纏住雲瓠腰肢,将人裹挾欲走。

容辰又哪裏會讓它如願,水劍脫手而出,藤條頓時斷落在地,随即被焚燒幹淨。

一路走來容辰也掌握了規律,這藤林先是以香氣迷惑行人,由于進入林子前吃過青果,自然不會被迷惑。一計不成,還有後招。藤蔓不斷移動,從而改變誤入行進方向,将闖入者其困死在其中。若不是遇上雲瓠,還不知道要被困多久。

幻覺、鬼打牆,再加上入林結界,三重保障,想要擅闖,難如登天。

雖說随着白虎神獸隕落,結界與初設時相比有所削弱,但依舊不是一般人能打開的。容辰心中忽然冒出一個疑問來,既然藤林如此難入,那在醫館見到的男人是怎麽進入的?就算誤打誤撞的進去了,裏頭如此兇險,一個毫無修為的普通人又是怎麽毫發無損的逃出去的?

礙于雲瓠在場,容辰将疑問壓在心底,沒說出來。

一路上有驚無險,周圍藤蔓數量漸減,三人終于走出了藤林。

正是黃昏時候,瘴氣重重的樹林被抛在身後,遠處小村升起袅袅炊煙,滿是人間煙火氣,三人都不約而同的松了口氣。

祁孽唇角勾起個和善的笑,對雲瓠道,“多謝。”

“不不不......應該是我向兩位前輩道謝才是。”雲瓠被祁孽的笑晃了眼,心頭浮起一絲喜悅來,“若不是你們,我現在大約已經死了。”

祁孽又笑了笑,不置可否,“我們二人一直閉關修煉,許久沒出世。如今才覺滄海桑田,早已經辨不清路了。你可知道主城往哪走?”

“我知道,我可以為你們帶路......”話沒說完,忽然想到什麽,雲瓠有些失落的低下頭去,“不是……我是說,我可以為你們指路。”

“那你呢,難道還打算留在這嗎?”此地兇險,旁人都是遠遠避開,竟會有人樂于待在此處,祁孽奇道。

“我......我面目醜陋,不想吓到別人。”雲瓠将頭埋得更低了,面貌完全隐藏在黑色鬥篷中,“前輩你們都是一等一的相貌,若是我與你們一起......定會被人指指點點。”

祁孽一怔,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容辰忽然蹲下身,平視雲瓠,“你不必因為外貌而自卑,當修為足夠高深,足夠強大的時候,可以随意變換外貌。你所見的不一定都是真實的,只不過是皮相罷了,無需因此憂心。”

“真的嗎?”雲瓠被容辰的話震住,一時忘了掩藏,布滿胎記的臉暴露在容辰眼前。

祁孽也走了過來,摸了摸雲瓠的頭,“是真的。”

容辰與祁孽的話,如一束溫暖的陽光,驀的照進了雲瓠心中,将她千瘡百孔的心逢合在一起。

“我明白了,多謝前輩。”雲瓠渾身一震,仰起頭露出個笑來,“主城往那邊走,約莫十裏地便是,二位前輩慢走。”

見雲瓠似乎還是不願離開這裏,祁孽不由繼續問道,“你還是不願意離開嗎?”

雲瓠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這裏靈氣充足,又無人打擾,是個修煉的好地方,我想留在這裏修煉。”

祁孽忽然覺得雲瓠與初識時不一樣了,眼中多了幾分神采,爬滿紅痕的臉也好像沒有那般猙獰了。

此時,祁孽與容辰還沒意識到,他們改變了雲瓠的命運,也改變了整個事件的走向。

目送容辰與祁孽離開,雲瓠忽然想到前輩的鬥篷還披在自己身上,想要追出去送還,卻早已不見兩人的蹤影。

“前輩......”雲瓠看向遠處徐徐下落的夕陽,有些失神。

“祁孽哥,你說雲瓠她今後會如何?”容辰有些感慨,不由發問。

“她雖曾經因為相貌備受排擠,卻始終心存善意。而且她資質不差,只要潛心修煉,定會有所成就。”祁孽頓了頓,“雖然她面貌......不算清秀,但眼神澄澈,心志堅定,倒是比這世間大多數人都強上許多。”

“嗯!”容辰心緒平和不少,揚起個笑來,“前面就是城門,應當就是主城所在了,我們需小心些。”

城門處人來人往,好不熱鬧。無一例外,皆是半人半虎。露出個虎尾虎耳的是常态,也有索性露出個虎頭的,奇形怪狀,容辰與祁孽混在其中,倒是不算顯眼。

想要進城需得通過城關,接受檢查。守城的是兩位壯漢,兩人都頂着個虎頭,身形又是相似的高大魁梧,看起來完全一模一樣,不是白虎族人的容辰傻傻分不清楚。

“你們倆等等。”

容辰與祁孽通過了氣息探查,正要往城中走,卻忽然被叫住。

容辰心中一緊,難不成被發現了?

虎頭大漢眯起眼,一步一步靠近。祁孽與容辰全身緊繃,高度戒備,手中暗自積蓄靈力,防備來人突襲。

待看清兩人面目,虎頭大漢忽然一怔,随即臉上露出幾分崇拜,恭敬問道,“哎呦,是小人有眼不識珠,不知二位前輩從何處來啊?”

被着大漢一叫喚,四圍的人都看過來。此起彼伏的驚嘆聲響起

“二位前輩真可好看。”

“是呀是呀,我從未見過這般光亮潔白的皮毛。”

“啊,臉長得也好好看。”

......

雖說兩人本就相貌出衆,引人矚目,偶爾也會被人圍觀。但人群大多矜持,頂多驚嘆幾句,從沒遇上過這種情況,兩人不免有些頭大。

見狀,容辰忙拉着祁孽,避開圍觀的人群,逃進城中。

兩人一直小跑,跑進個狹小的窄巷才甩開圍觀的人群。

“這白虎嶺裏的人,也忒熱情了。”容辰驚魂未定的拍拍胸口。

馬不停蹄的跑了一路,祁孽有些氣喘,輕倚牆壁,“都說白虎族崇尚本心,行事直率,從不壓抑天性,今日算是見識到了。”

“不行,咱們現在這樣太過引人矚目了,得稍微遮一遮。”正說着,容辰五官發生變化,原本俊美的臉龐,此時只算得上清秀。毛色亦黯淡了些許,周身氣度也收斂起來。

祁孽也随之發生變化,換了張大街上随處可見的尋常面孔。

天邊蒙上一層陰翳,眼看就快要入夜,兩人找了間客棧投宿。

“今日是咱們城主的大喜之日啊,小店內所有吃食價格一律減半,各位吃好喝好啊。”

剛進酒樓,就聽到小二吆喝,容辰眉頭一挑,對着祁孽眨眨眼,“祁孽哥,咱們可真會趕日子。”

兩人找了個位子坐下。

————

“哎哎哎,你們都知道嗎?聽說族長從外面帶了個人回來。”

“族長本來就有同意外人進入的權利,不就帶了個人嗎?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哎呀,不是不是,重點是城主今日要娶的新夫人因為這事兒,和咱們族長鬧脾氣呢。”

“人家城主與夫人的閨房之事,你一個外人又怎麽會知道?莫不是随口瞎編,诓騙我們的吧。”

“誰诓你們了?我家夫人的遠房親戚就在城主府裏當差,聽得真真兒的。新夫人鬧脾氣,已經好幾日對城主愛搭不理的喽。”

“真的假的啊,這新夫人與城主可是青梅竹馬,感情甚好。那人什麽身份,這麽厲害?”

“據說是個男人,還受了重傷,是咱族長親自抱回來的呢。”

“你不會是瞎編的吧?族長的事,你怎麽會知道。”

“哼,信不信由你,反正我那親戚親眼見到族長将人抱回來的,準錯不了。”

————

容辰與祁孽皆是耳力過人,雖說鄰桌人刻意壓低了聲音,但兩人還是将此事聽得一清二楚。

“哥哥,你怎麽看?”容辰撐着下巴,有有一搭沒一搭的吃菜。

祁孽勉強咽下口中味同嚼蠟的飯菜,放下碗筷,笑答,“這飯菜着實難以下咽,要不咱們去族長府,嘗嘗那婚宴去?”

“好啊。”容辰亦笑起來。

兩人跟着喧鬧的人群,探查了一番族長府外圍。族長居所防守格外嚴密,四周布下重重防護法陣,雖說解陣難不倒容辰,可陣法一旦破除,就會驚動布陣之人,得不償失。而參加宴會的賓客需得通過驗靈石的檢驗,鲛紗雖然能改變氣息身形,卻都只是從外部改變,若真是被驗靈石一驗,肯定要露餡。

不能直接潛入,只好從新娘這邊想法子。

新娘就住在一街之隔的羅府,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宅內張燈結彩,好不熱鬧。容辰與祁孽只好又當了一回梁上君子,輕車熟路的越上房頂,直接尋到新娘屋子。

與前廳熱鬧的景象不同,後院竟然沒有幾個人。

“不應該啊,聽他們說的,前面那個應當就是新娘閨房了呀,怎麽會這麽安靜?”容辰小聲嘀咕。

“先過去看看。”祁孽亦是疑惑不解。

蹲在新娘閨房屋頂,容辰暗道一聲罪過。可族長府還是要去的,不得不探頭往房內望去。

屋內一女子身着大紅婚服,端坐于妝臺前,身後虎尾輕掃,正對着鏡子仔細描眉。這背影有幾分熟悉,容辰卻一時間想不起是誰。

正想得出神,容辰袖子忽然被人拉了一下,容辰回過神來,看向身旁的祁孽。

“看那邊。”祁孽直接通過識海傳話。

順着祁孽的目光看去,容辰發現屋子角落躺着兩個人。兩人皆是丫鬟的裝扮,一動不動,像是暈過去了。

“新娘有問題。”容辰眉頭微蹙,思索對策。

房中人格外敏銳,忽然察覺了什麽,猛然轉身,看向兩人所在的位置,“什麽人?”

看清新娘的臉後,兩人俱是一愣,就是這一愣神的功夫,女子已經欺身上前,擋住了兩人的去路。女子很聰明,察覺到兩人修為俱在自己之上,并未直接動手或是出聲呼救。

“閣下是何方人士,為何擅闖他人閨房?”女子一臉戒備,暗中蓄力,思量從他們手下逃脫的可能。

方才只覺得熟悉,此時看清了來人的面目,容辰與祁孽對視一眼,喚道,“靈顏姑娘?”

靈顏心中警鈴大作,面色沉了沉,“你們究竟是何人?”

見她如此反應,容辰确定了女子身份,既驚訝于靈顏在碎星城時藏匿的氣息能力,又不禁松了一口氣。雖然與靈顏接觸不深,但容辰能感受到她絕不是恪守規矩之人,想來不會追究擅闖白虎嶺一事。

不遠處傳來腳步聲,有人朝這邊走過來了。

祁孽忽然笑了起來,“我們沒有惡意,只是想求證一些事,不想把事情鬧大,想必姑娘也不想把此事鬧得人盡皆知吧。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我們進去說?”

三人立于房頂,着實顯眼。眼看着就要被小厮發現,兩人依舊氣定神閑,有恃無恐。權衡利弊,靈顏一咬牙,妥協道,“進去再說。”

“說吧,你們想要什麽?”靈顏洩憤般的猛灌一口茶水,“只是不能做出損害白虎族利益的事來。”

“不知姑娘可有聽說碎星城蠱毒一事?”祁孽也不惱,慢悠悠詢問道。

聽到碎星城三字,靈顏眼神一閃,随即回道,“我生于白虎嶺,長于白虎嶺,從未去過外面,又怎會聽說外面的事?”

祁孽對靈顏反應了然于心,不置可否,自顧自的說道,“姑娘又是否聽說族長帶了個男人回來的傳言。”

“你究竟是誰?”靈顏臉色沉了沉。

祁孽不言一詞,解去遮擋面容的法術,露出原本的模樣。

看清容辰與祁孽的面容,靈顏一怔,随即松了一口氣,“是你們?”

“這氣息......”靈顏又皺起眉頭,“不對,你們分明不是白虎族,怎麽會在這兒?就不怕我将你們交出去嗎?”

“靈顏姑娘好眼力,不過我相信姑娘絕非恪守死理、是非不分之人。”容辰嘆了口氣,在靈顏對面坐下,“我們一路追捕那下蠱人,追到此地發現他被人帶走了。種種證據表明,他進了白虎嶺。若是蠱禍蔓延,不僅會對白虎嶺造成不可逆的傷害,亦會波及到別處。萬般無奈之下,我們只能出此下策。”

“你說的是白川吧,他也是從白虎嶺逃出的,我去看過。可他不是已經痊愈了嗎?”靈顏眉頭微蹙。

容辰将碎星城發生的事與靈顏簡要的說了說。

靈顏意識到情況的嚴峻,略微思索,“那你們與我一同去,我帶你們進府。”

解決了入府事宜,兩人不約而同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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