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母親果然想她去勾引王兄……
第 3 章 母親果然想她去勾引王兄……
“他真這麽說?”
日暮黃昏,銅駝坊宋家的正堂裏,江夫人聽完下人的回禀,又驚又駭。
“是啊。”仆婦将寧瓒的話原原本本帶到,“晉王說要您親自上門致歉,否則就不讓咱們家好過。”
江夫人勃然大怒:“我是婆母,她是兒媳,哪有我給她道歉的理?讓我道歉?做夢!”
又奇怪道:“不是說晉王對這個繼妹一向不親厚麽?怎還如此袒護她?這可奇了怪了。”
她早已派人打聽過,那晉王府的鄭管事說得清清楚楚的,裴氏在晉王府并不受寵,晉王眼裏幾乎沒她這個人,更因她私自勾引舟兒結下親事對她深惡痛絕。
否則,有晉王在,她就是再恨裴氏也不敢攆她回去。
一旁的親信道:“再不親厚那也算是他晉王府裏出去的人,就算是為了面子,也得維護。”
“何況新婦子生得那般美麗,總歸是個可以送出去聯姻的,雖然出身不好,有他晉王府這一層關系,收作義妹,送給那些老頭子做繼室也是綽綽有餘。眼下不得護着麽。”
江夫人心裏又懼又惱,但仍咽不下這口氣。怒道:“她害死了舟兒,自然怎麽受着都是應該!我不去,你們也不許去!速去修書告知公爹,我倒要看看,他能把我們宋家怎麽樣!”
不過半路兄妹,她就不信,晉王真能為她出這個頭!
對此,令漪本人卻是一無所知的。辭別王兄後,她即與母親去往蘭雪堂拜見太妃崔氏。
太妃是晉王的嫡母,卻不是生母,聽聞晉王的生母,是先王當年駐守金城時所納的側室,那年金城叛亂,她即将臨盆,為護先王陷落在城中,等到先王折返,卻只得到一屍兩命的噩耗。
晉王就是那個被傳死去的孩子,他為忠仆所救,等到七年之後,時局平定,才在忠仆的護送下找來了王府,想要認親。
彼時先王已經迎娶了崔妃,誕育一子一女。七歲的孩童找上門時,她近乎将人打死,是昭懿太子路過才沒有釀成慘案。先帝世宗皇帝得知此事,勃然大怒,嚴厲訓斥了崔妃,勒令父子相認,并定下他世子的位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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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從那時起,崔妃就開始吃齋念佛了。再有後來雲姬及一批一批的新人進府,她的脾性就越發古怪。
等了小半個時辰後,令漪被召進堂中:“令漪問太妃安。”
崔太妃懷抱貍奴,正坐在鋪着雀金裘的紅木錦榻上專注哄着貓兒,聞言,也只是冷淡點了點頭。
“既然嬴澈留下了你,我也沒什麽可說的。西邊的沉煙館還空着,你就先去那兒住吧。”
雲姬臉上的笑有些僵硬:“啓禀太妃,殿下的意思是,小女同妾住即可,就不必再勞煩公中了。”
“這有什麽。”崔太妃将貓兒抱給丫鬟,“王府家大業大,多一張嘴吃飯而已,又不是養不起。府裏那麽多空房子,給她另外撥個院子住着也便利。”
“以後早晚也不必過來請安了,她如今是客,又是熱孝,不吉利。就別往我們這邊鑽了。”
令漪有些尴尬,柔順福身:“令漪謝過太妃恩典。”
“你答應做什麽!”
甫一回到棠梨院,雲姬便忍不住抱怨開了:“這老虔婆明擺着排擠你,殿下都發了話,她偏要從中作梗!”
令漪這時已在未出閣時的閨房內收拾衣物,她望向窗外,隔着一片湖,西北方向翠筠千竿、碧色濃豔,其後房舍隐隐,便是沉煙館。
“去就去吧,”她神色平靜,“沉煙館也挺好,我住那邊,也能少叨擾些母親。”
“可沉煙館多偏啊,”雲姬語聲急切,“你若搬過去,只怕死在那兒都沒人知道!不說別人,倘若縣主又跑來欺負你怎麽辦?”
雲姬口中的縣主乃是太妃之女、晉王異母妹,宜寧縣主嬴菱,自幼便愛欺侮令漪。
一來作為嫡女,嬴菱自然天然地厭惡令漪這個妾室帶來的拖油瓶。
二來麽,蓋因她十分在意自己是晉王唯一的妹妹,令漪的出現卻打破了這個“唯一”,從小到大,她沒少因為晉王找令漪麻煩。
但令漪可不信母親會擔心她,多半,是因為沉煙館離王兄的居所太遠,唯恐她與王兄生分了。
她這個母親,從前就想把她送給王兄做妾,對她自作主張嫁了宋郎的事十分不悅。可也不想想,以她的身份,就算王兄對她有意,最多也就掙個妾室。
妾乃賤流,又通買賣,她不想連自己的命都做不得主。
她的人生理應自己做主。即使是賣身,賣給誰,賣多少,賣幾次,幾時賣,都要她自己說了才算。
“随她去吧。”她整理着衣物,頭也沒擡一下,“我此番回府,好歹,是經了王兄同意的。縣主不過小孩子惡作劇,我能應付。”
回府只是暫住,她終究還是會回宋家去。婆母雖不喜歡她,但還有祖父,等祖父歸京,就算是為了宋家的名聲,也會接她回去。
“對了,”說至晉王,雲姬眼睛一亮,“你今日過去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殿下難道就不曾留你多說幾句?”
“我與殿下雲泥之別,本不相熟,有什麽好寒暄的。”
“那可未必。”雲姬看着女兒近乎完美的側臉,紅唇抿出一絲笑意,“你這個樣子去見他,他難道就沒有什麽反應?”
反應?
令漪回眸,對上母親那張妩媚又帶着點暧昧笑意的臉,忽然明白了過來:“你想我……”
她沒有說下去,頓一頓,冷聲嘲諷:“母親自己抛夫棄女,上趕着做了有婦之夫的外室,便以為天下女子都如您一樣。”
“我可不是您。宋郎屍骨未寒,我不會做對不起他的事。”
“得了吧。”雲姬反唇相譏,“假清高什麽。你可以費盡心思地勾引宋家那小子,為什麽不可以去勾引殿下?”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麽,我告訴你,你想給你爹收屍,宋家幫不了你,也不可能幫你。你最該去求的,恰恰是殿下。”
——晉王嬴澈,天子皇叔,受命輔政。怎麽看,都是她們娘倆向上爬的最好跳板。
給裴慎之收屍遷墳,不過是他一句話的事。偏偏要舍近求遠,找了宋祈舟。
令漪沒應,心間卻不受控制地掠過了繼兄那張冷峻威嚴的臉。
她知道母親說的是對的,可她……可她就是怕他。
她同他的第一面就是在算計,利用他,當年先王不肯收留她,是她故意撞上王兄的車駕,抱着他的腿哭求,求他救救她,這才成功留在了王府。
九歲那年,嬴菱生辰,有貴女在席間說父親壞話。她氣不過,趁無人時将其約入後園沁翠湖,硬是把人踹進湖中,按着頭不許上來。事後,又狐假虎威地拿王兄來壓她:“我王兄最疼我了,今日之事你若敢說出去,他必定不會放過你!”
她本以為這件事做得天衣無縫,結果那人狼狽走後,她一回頭,便瞧見王兄在假山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目光冰冷又鄙夷。
也就是從那時候起,她就一直很怕他。
他知道她所有的陰暗心思,知道她涼薄又自私,厭惡她還來不及,如今。就算她肯去勾引他,又怎麽會讓她得手呢?
“溶溶,”見她似聽進去,雲姬又語重心長地勸,“母親也是為了你好。”
“你也不想想,崔氏和縣主從來就不待見你,哦,還有那姓夏的,仗着自己有個有恩于殿下的祖父,成日裏就想翻身做王府的女主人。你不想勾引殿下,人家可是把你當成假想敵呢!如今你守寡回來,她們必豈會甘心?”
“聽母親一句勸,就算你不想給殿下做妾,也得把殿下抓緊了,否則,咱們早晚得被她們生吞活剝!”
這一回,令漪的反應卻不似方才激烈。
“知道了。”她輕輕地應。
*
子時,沉煙館。
庭下風燈影影幢幢,月色攜花影爬滿绮窗。
令漪正在鏡前更衣,解下鵝頸上從不離身的白玉梨花項墜,又去除束胸。厚厚的棉布一圈一圈松下,豐盈雪軟如脫兔躍出,被燭光染上蜜一樣的光澤。
她長長地舒出一口氣,胸前悶痛漸漸舒緩,呼吸終得順暢。
簇玉掌燈進來,心疼地提議:“要不娘子明日便不纏了吧?”
時下女子皆以纖細為美,偏令漪那處,自十三歲發身後便一日比一日飽.滿,令她十分苦惱。平日裏衣着也多以寬大遮身為主。
可眼下是孝期,畏懼被人說不莊重,她只能每日皆用厚厚的棉布将胸纏住。這不?纏了這一日,實在是有些疼。
“也好。”令漪道,“左右我不出去見人,就不纏了。”
“那娘子早些休息。”簇玉說完便退了出去。不久,房中燈火盡滅,萬籁俱寂。
令漪卻睡不着。
她躺在陌生的床榻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冷冷月光照出經緯的銀色帳頂,想着白日裏母親的那番話,還有王兄那張俊冷威嚴的臉,以及今後在府中的處境……便似有一團又一團的亂麻在心間堵塞着,額上沁出微密的汗意。
不知過了多久,她微嘆一聲,支起疲憊不堪的身子,想下榻洗臉令自己清醒清醒。
屋中沒有留燈,只有月光灑在竹青色的窗紙上,泛起銀白的光。漸漸的,卻有橘光在窗上蔓延開,在玉漏的清響中一點一點吞噬了月色的冷白,似是天亮了。
不,不對。
令漪看着窗紙上越來越深的橘色,突然反應了過來。
那是——火!
有人放火要燒死她!
來不及思索,令漪匆匆套了外衣往外走,連束胸的布也沒纏。簇玉已經跑過來了,瘋狂拍門:“娘子,娘子醒了沒有?”
“我沒事。”令漪一邊系着披風一邊詢問走水的情況,原是位于東廂的廚房走水,橘紅的火焰照亮了半邊天空。
“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簇玉急得要哭,“今晚只是用廚房燒了水,竈房裏的火是我看着熄的,怎麽會走水呢?”
今日令漪初搬沉煙館,服侍她的也就簇玉和臨時撥過來的一個丫鬟,此時報信去了,唯剩了簇玉來找她。
“別擔心。”她按住簇玉手中亂晃的燈籠,“沒事的。”
“這是沖着我來的呢。”
“那,娘子我們先出去吧。”簇玉害怕地道。
眼下火還沒完全燒起來,逃是能逃走的。
可沉煙館周圍都是竹子,燃起來也不過早晚的事,而若真是有人故意縱火,指不定卧房裏也被動了手腳。
令漪卻紋絲不動。
燭火幽幽不定地映着她如雪的面龐,像有輕紗拂面。她冷笑:“想害我,又不敢來真的,還真是膽小鬼!”
要做,就把事情做絕。
她知道這火是誰放的。
不是最在意她的好哥哥麽?令漪想,那就讓王兄看看她的真面目好了!
說着,令漪掌燈走至床邊,架上鲛紗薄如蟬翼,染作江南春水色,用火一燎,轉瞬即燃。
“女郎?”簇玉驚得大叫。
她不言,再次将油燈裏的油俱都倒在被褥上,揮手一揚,橙色火焰霎如綻開的鐵花在價值千金的浮光錦上轟然盛放,轉瞬吞噬半個床榻。
“沒什麽。”她目視着那火燒起來,語氣極平靜,“我們去找殿下。”
她是怕他,可這會兒刀都落在脖子上了,不把這場“縱火行兇”的戲碼唱完,難道任由別人欺負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