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給孤生個孩子
第 29 章 給孤生個孩子
那一瞬間, 令漪只覺經絡間的血液都為之僵滞,徹底怔住。
她震愕地想,他怎麽……他怎麽能……
他不是親王之尊麽?不是總愛一口一個孤麽?好像高貴得不得了一樣, 又怎會如此“纡尊降貴”。
雲姬已經走了進來, 見帷帳緊掩,女兒的聲音如輕泣的小貓一樣斷斷續續, 不禁擔心地問:“溶溶?娘在和你說話呢, 你怎麽不說話啊。”
“我,我在。”令漪終于找回了一點自己的聲音,“女兒身子不舒服,方才沒有聽見。”
她美眸沁淚,兩痕緊貼的貝齒顫栗不止,唇瓣無措地微張着,氣息如蘭。帷帳之外,雲姬還全然不知發生了何事, 擔憂地道:“你不舒服嗎?那讓娘瞧瞧。”
美婦人不由分說地走過來, 還不及令漪阻攔,掀開一點素色的床幔。
帳間, 女兒正緊緊攬着被子睡着,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一張柳柔花媚的小臉此刻布滿病态的紅。
她像是沒料到自己會突然過來一般,發紅的水眸間漫開一陣陣慌亂, 發髻迤解, 鬓亂釵橫, 額上滿是香汗,連桃花色的面上也殘存着滴滴珠淚,瞧上去可憐極了。
還真生病了。
雲姬眸間湧起一陣擔憂, 伸手試了試女兒的額溫:“是在發燙。溶溶是發燒了嗎?可曾用藥不曾?”
就在這時,令漪察覺到被子裏的人似是動了一動,身體霎時凜繃。
幸而帷帳間此刻并沒有什麽別的味道,也未全被母親拉開,燭光照不到的陰影恰到好處地遮住了被子突兀隆起的部分,否則,就會被發現的……
她等着那一波強烈而迅疾的浪頭打過去,聲音仍是有些發顫:“已經用過藥了。”
那人仍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她緊緊拽着被角,難得地對母親軟了聲氣:“阿娘先回去好不好?時候不早了,外頭霜寒露重,您早一點回去,免得受了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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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已經用過藥了,沒什麽大礙的,也許睡一覺就好了。”
“這孩子。”雲姬失笑,團扇緩搖,替女兒搖着扇。
心間卻漫開一點心酸。有多少年,女兒不曾好好和自己說話了?自她六歲時自己離開裴家,再見面時,她見了自己,就如同刺猬,時時防備而帶着恨意。
偶爾自己慈母之心發作、想親近親近她,她就會豎起尖利的刺來,用冷漠和言語将自己刺得遍體鱗傷。
但抛夫棄女這件事,雲姬可不後悔。裴慎之給不了她想要的錦衣玉食的生活,也給不了她想要的呼奴喝婢高人一等。最最重要的,他性情耿直,一點兒也不懂得在官場要“和光同塵”,若是留在裴家,如今,自己多半也是像那駱超的婦人——沈家娘子,死在花月樓。
何況,當初是他不同意自己帶走女兒,王爺也不會允許她帶着女兒,可不是她不愛溶溶。她沒什麽可愧疚的。
“沒事,”雲姬掏出絹帕,溫柔地替女兒拭去頰邊不知是淚是汗的晶瑩水珠,“娘只是想和你說幾句話而已。快十年了吧,咱們母女也難得好好坐在一起說會子話。”
說來說去母親也不肯走,令漪既害怕又心急。話題于是又說回方才的那些物件上,她哀求道:“你還是把東西還回去吧,那不是我們的,王兄知道了會生氣的……”
不然,他現在這般報複自己是為什麽呢?又是一陣酥意傳至四肢百骸,令漪眼角漫開一點淚意,視線都變得模糊。
“瞧你說的。”雲姬卻嗔怪地道,“你王兄哪有那麽吝啬啊,我看從小到大他對你也挺好的吧,哪會在意這些?你怎麽總是把人往壞了想呢?”
“再說了,依我看,他絕對是對你有意思,那就更不會在意這些了。溶溶,聽娘一句勸,別再想着那姓宋的了,你王兄可比他好多了,反正你現在也和宋家沒什麽關系了,要不,你去試試呗?”雲姬勸道。
哪裏好了,宋郎可不會這麽對她。令漪悶悶地想。
她沒說話,雲姬便以為女兒有聽進去,語重心長地勸:“你還年輕,總要為自己的今後多做打算。你王兄多好的成婚對象啊,就是做妾咱們也不虧啊。”
“你看看,你不急,蘭雪堂可有人急了吧?竟然做得出那等狗急跳牆的事……”
想起崔太妃如今的悲催境遇,雲姬笑得前仰後合,險些将剩下的那半面帷帳拽下。
令漪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萬幸母親這會兒笑得正開心,并未注意到帳中異常。她輕輕抽泣了下,用以掩蓋自己不正常的聲線:“王兄那麽多女人,哪裏會看得上我。就算看上,也不過是拿我當花樓裏的娼一樣對待,想怎樣就怎樣,一點兒不顧及我的心意。這樣的喜歡,我可不要。”
溶溶怎生這麽說?雲姬奇怪極了。
“你都沒有試試怎麽知道他拿你當……那個呢?那不過是你的猜想罷了。就比如,你說他女人很多,為娘怎麽不知道?”
他總算是沒有亂動了,看來自己的那一通抱怨還是有用的。令漪恨恨地道:“那麽多人給他送美人,我就不信,他沒有過!前些天還有人給他送了十幾個美婢呢,他也全收下了。他都這麽多女人了,怎會喜歡我?”為防母親多心,她沒有提是清河大長公主。
有這事?雲姬有些納罕。
“別的娘不知道,反正蘭雪堂沒想給他塞人,就沒成功過一次。”
“你還不知道吧。”雲姬說起太妃的倒黴事便興高采烈,“去年你出嫁後,崔氏想把她娘家那侄女弄進府裏來,那崔家娘子,每天打扮得妖妖喬喬地跑去沁翠湖跟你王兄玩偶遇,假裝摔倒往他懷裏撲。結果呢,你王兄硬是避開,讓她摔到排水渠裏去了。還說,‘你不是喜歡摔嗎,繼續摔,在這兒摔夠一百次’,把個崔家娘子氣得連夜跑回家了。”
竟是這樣?令漪微微一愕,連身體的不适也暫時忘卻。
若是從前她必不會信,王兄外表看起來清冷矜貴,似乎什麽都不放在心上,卻總能看穿她,是以她見了他就害怕。
可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便知道,他這個人,性子陰晴不定又睚眦必報,這的确是他能做得出來的事。
“所以你看,他不僅不反感你,還一直護着你,讓你搬來這麽好的院子來住,不是對你有意思是什麽?”雲姬趁熱打鐵地說着,“依我看,你就去試試呗,自己多主動主動接近他,心抓不抓得住都不要緊,要緊的是把他人抓住,早點生個孩子出來,掙個王妃之位也不是不可能。要是個兒子,以後他人一死,這王府裏什麽不是咱們的?你就是想跟那姓宋的再續前緣都來得及!反正以他爹的歲數,他多半不長命……”
“母親說什麽呢!”
見她越說越荒誕,令漪忙打斷她,唯恐惹了被子裏的男人不快。
偏偏雲姬還在笑:“你害什麽臊啊,我沒這機會是後宅裏女人多競争大,你不一樣啊,你王兄屋裏都沒人,你加把勁呗!這滿屋子的榮華富貴可都在向咱們娘倆招手呢!”
身下早已沒了動靜,多半王兄在發怒。令漪臉色慘白,不敢讓母親再待下去,忙道:“女兒身體不适,想先睡了,母親還是快回去吧。”
“那行,你好好考慮考慮。”雲姬笑盈盈地搖着缂絲團扇,娉娉袅袅地出去了。
而她剛一走、門扉剛一合上,被子裏的男人便蹿出來,重新将她撲在了身下。
“要不要和我生個孩子然後熬死我?”嬴澈竭力憋着笑道。
他唇上、下巴上亮晶晶一片,在燭光照耀下若水流清滢。母親那些話,又全被他聽見。令漪又羞又臊。
還未及想出應答之辭,櫻唇便被他火熱的唇封緘,發出一聲小貓嗚咽般短促的悶哼。
一點點酸,更多的是甜,像五月枝頭熟透的青梅釀成的甜酒的味道。來不及過多品鑒,舌又被他勾出來,被迫和他的糾纏在一處,在腔子裏中攪弄得她嬌軀發軟,頭腦一陣陣發脹。
燭火被風吹滅,月光若輕紗一匹悄悄瀉入窗中,滿架帷紗的影如月下海浪在牆上激烈晃漾。
許久許久,才被微風撫平。
嬴澈放開失神的女郎,筋肉遒勁的頸背遍布抓痕,全是她方才的傑作。
他笑:“說啊,要不要給孤生個孩子,日後好霸占孤的家産。”
令漪正微微地喘,她口渴得要命,好似涸轍裏的魚,渾身都脫水得厲害。聞見這一句,眼尾都羞得通紅。
她自知理虧,不能從這上頭反駁。小聲地啜泣着,突然紅了眼:“王兄還說喜歡我,每次一來找我就是為了這個,讓你不要有別的女人也不答應我,答應了給我避子湯也不給我,就一點都不擔心我若懷孕會招來怎樣的非議,從不為我考慮。我在你眼裏,同妓有什麽分別,那又為什麽要我生孩子?”
孩子,應當是父母情愛正濃時所結的果,不是嗎?
不該是母親說的那樣,用來換取榮華富貴的工具,也不該是他和她這樣,不為世俗所容的不倫的産物。
極突兀的一通控訴。
知她故意轉移話題,嬴澈也未在意,他有繼承人的壓力,否則底下那幫人也不會安心。尋常的男子像他這個歲數孩子都滿地跑了,他膝下卻還冷冷清清,不是因為等她,還能是因為什麽?
但這些他是不會說的。她本就不大情願跟他,覺得失身給他委屈了,日日給他甩臉子念着宋祈舟那個死……哦現在是活人了。可他也是被人下藥,難道是他的錯嗎?
她現在都敢日日給他甩臉子,不就是吃定了他會愧疚所以願意容忍她麽?若是知曉了他的本心,就更加無法掌控了。
是以,他也刻意避開了那句“還說喜歡我”,只輕笑了聲:“再說了,難道你不喜歡?那方才怎麽……”
“你還胡說!不許說!”
令漪畢竟是大家閨秀,哪裏經得起這些玩笑。羞得面紅如滴血,拽過枕頭便朝他打去,随後,又飛快地攬過被子,将自己從頭到腳地罩住了。
嬴澈也不惱,剝粽子一樣将溫香軟玉的女郎從被子裏扒拉出來,擁入懷中:“害羞什麽,孤又沒有旁人,就喜歡同溶溶歡好,怎麽了?”
“給孤生個孩子,王妃之位,也不是不可以。”
令漪卻不信這話,反唇相譏道:“你不是向鄧令公許諾了要娶南陽鄧氏女麽?等人過門了給你生啊。”
嬴澈笑,伸手輕輕刮了下她汗涔涔的小鼻子:“原來我說要娶誰,妹妹都記得。”
令漪沉默。
她側臉輕貼着他脖頸,濕漉漉的眸中漆黑無光。
就是因為記得,所以無論母親怎樣游說,她也不會信他是真心喜愛她。若真喜愛她,怎會想娶別的女子為妻呢?宋郎,宋郎便是最初不喜愛她,也會因為責任娶她,婚後待她一心一意,并無旁人……
他不是她能掌控得了的人,所以,她不會輕易把心交出去的,更不能,更不能懷孕。
想到這兒,她擡眸哀哀地看着他,央求道:“王兄,你別這麽對我好嗎?我不想懷孕,我不能懷孕,就算有,也不能是現在。我才守寡回來,肚子裏怎能有您的孩子呢?難道,你想我們的孩子生下來卻被認為是宋郎的麽?你一定不想的對不對?”
“溶溶也不是不想和王兄生,溶溶也喜歡王兄的。只是,只是人言可畏,等過些日子好不好?現在,先不要……”
嬴澈涼涼睨她,銀白月光下,女郎緊緊攥着他衣角,看着他的眼神裏滿是依戀愛慕,當真是裝得像極了。
只是她實在不情願,他也不願勉強。那書上說,要栓住一個女人的心也未必需要孩子,否則可能适得其反。
今夜看她的反應,她也應是喜歡同他歡好的。那書上不是說“夫功”對女人來說也很重要麽?宋祈舟那種文人的小身板怎麽可能比得過他?他再好好學學,就是從這上頭,也要她再離不了他。
“行吧,”他最終松口,“我來想辦法。”
那本小冊子裏似還有避孕之法,他翻的時候有看到。待回去再仔細看看,有沒有什麽實用的法子。
他是男子,身體原就比她健壯,又多年習武,就算有什麽避子湯也該他來喝。
令漪一喜,忙偎進他懷中,将他緊緊抱住:“嗯,最喜歡王兄了。”
呵……嬴澈薄唇微微一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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