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是孤的女人,誰給你的……
第 39 章 你是孤的女人,誰給你的……
他出現得突然, 一雙昳麗鳳眸盈盈含着笑,落在女郎身上的目光極是溫和。卻命令漪不寒而栗,瞬間脫離了夫君的懷抱。
“王兄……”她吓壞了, 不明白為什麽本應在府裏辦公的兄長會無聲無息出現在此。宋祈舟見狀, 忙上前将她掩在了身後。
“兄長見笑了,”他歉意地施禮, “我夫婦歷經生死, 久未見面,實是想念,所以才相約來此說幾句話……”
“非是存心隐瞞,還望兄長諒解。”
“兄長?”嬴澈驀地嗤笑,“孤乃太|祖子孫,帝室之胄,你也是嗎?”
宋祈舟只好尴尬改口:“殿下。”
“孤就說嘛。”嬴澈唇角噙笑,落在這個妹夫身上的視線卻冰冷又譏諷, “既稱呼孤為兄長, 孤怎麽不記得皇室裏竟有你這號誘拐女郎的無恥之徒?”
“宋祈舟,虧你還是讀書人, 竟如此不知廉恥。兩家早已絕婚,她和你就再沒什麽關系,又來糾纏她做什麽?真當我晉王府好欺負麽?”
不,不是的!
令漪下意識想将今日之事攬在自己身上, 被他陰陰一掃, 又讪讪噤聲。
即雖如此, 她眼裏那點擔憂何嘗瞞得過他。嬴澈臉色陰沉如水,鳳眸間迫出兩道冷寒的光:“溶溶,自己過來, 不要讓為兄說第二遍。”
心間卻恨透了。還口口聲聲稱“夫婦”,宋祈舟也配?
如果不是她在人來人往的上陽苑搞這一出,讓所有人都瞧見她衣冠不整躺在宋祈舟懷裏的模樣,丢盡了臉面,他怎會同意這門親事?宋祈舟又有什麽資格稱他為兄長?
至于裴令漪……她就是個喂不熟的白眼狼!
是他費盡心力,給她弄來了她最想要的東西,明知好處不能一次給完,為她高興也還是全給了。她嘴上答應得好好的,卻連一天都還不到,就轉投了這野男人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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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他多了個心眼,叫人密切盯着她的一舉一動,又豈能瞧見如此精彩的一幕?
郎情妾意,兩情缱绻,在這室外無人處便抱作一團!眼看着就要親上了!好啊,當真是好極了!
男人眉宇間怒氣萦繞,周遭氣息卻愈來愈冷。令漪朱唇微微發白,心間實是害怕。
昨夜才說不會見宋郎,這會兒卻他被抓了現行,她也确是理虧的。只好不情願地挪動着步子,朝他走去。
手腕卻被抓住,是宋祈舟拉住了她。他維持着面上那副溫和的面具,誠摯地道:“殿下,我與溶溶彼此是真心相愛的,還望您成全我們。”
“我初回洛陽,尚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何事讓兩家關系走到這個地步,但也願盡力彌補。只求殿下給我個機會,不要拆散我和溶溶……”
拆散。
嬴澈在心間默念了遍。
這是在向自己炫耀他們曾是夫婦麽?強調他才是溶溶的原配正夫?
嬴澈無聲冷笑,負手走近二人,冷冽的氣息如蛇一般朝令漪襲來,她微微撇過臉,下颌與頰畔皆生出一層晶瑩剔透的薄汗。
好在兄長并未看她,嬴澈看着宋祁舟:“你沒問過你母親,她做過何事嗎?”
宋祁舟不解:“還請殿下明示。”
他昨日才回來,晚上因體力不支昏迷過去,今晨拜見了祖父後就來赴約了,也确實沒空打聽這些。
“那好,我告訴你——你死訊傳回宋家是二月十三,二月十六,溶溶就被你母親趕了回來。連車駕都不給派一輛,就讓她孤零零抱着你的靈位走回來!孤竟不知,世上還有如此狠毒的婆母。”
“當初孤嫁這個妹妹去你宋家,是想使兩家和睦,小妹也能得覓良人。可既然你家給臉不要臉,就別怪孤這個做兄長的棒打鴛鴦了。”
“阿妹,你說是嗎?”
說這句的時候,嬴澈親昵地握住了女郎另一只雪腕。
令漪脊背一顫,霎時驚恐擡眸。
當着丈夫的面,他就這樣堂而皇之地牽她。令漪凄楚地看着他,目光裏悉是哀求。
況且,當日不乘車走回來也是她自己的主意,為的就是讓江氏顏面掃地,迫于輿論壓力好将自己接回去。
眼下,卻成了王兄抨擊夫家的絕佳事例。偏她不能反駁,不能為宋郎說話,否則,王兄定會變本加厲地對付他們的!
嬴澈卻不看她,好整以暇地等着宋祈舟的反應。
歷來婆媳不睦皆是男人無能。他真不明白,宋祁舟連江氏都管不下來,如此廢物,裴令漪如何就看中了他?
宋祈舟也沒料到母親竟做得如此過分,神情一時僵在臉上。
得知自己不在家時,妻子竟受了這樣多的委屈,他心間愧疚難當,是以也未注意到妻子與妻兄間的暗流湧動。
他退後一步,跪下行禮:“此事的确是家母做得不對,我願代母受過,任憑殿下責罰。只求殿下再給祈舟一次機會,我一定善待溶溶,餘生再不要她再受半點委屈……”
“探花郎可真是說得比唱得還好聽啊。”
嬴澈面上笑意如春風溫暖和煦,一點兒也看不出置氣。
可不過轉瞬,那雙昳麗多情的鳳眸便冷了下來:“可惜,晚了。”
說完這句,他拉着令漪的手轉身欲走。既有夫君在場,令漪十分慌亂,忙掙脫着。
嬴澈壓抑了半晌的怒氣便因她的抗拒轟然如火盛放。他臉上寒氣頓生,徑直一記手刀打在女郎頸後,令漪眼前一黑,頓時軟綿綿地倒在了他懷裏。
“殿下……”宋祈舟擔憂地驚呼。
嬴澈也不瞧他,直接将人打橫抱起,以極親密的姿勢相依相偎着。
他微微低頭,體貼地替她理了理額邊的亂發:“真是不乖。”
說完這句,也不顧身後的妹婿是何反應,頭也不回地抱着妹妹走了。
宋祈舟神情僵硬。
兩腿如灌鉛,他拖着軟癱的身子追出去。一架鑲金飾玉的大辂正停在大門之外,底下侍衛拱立,方才為他們放風的簇玉正被五花大綁地扔在車下,嘴裏還塞了一團白布。
此時,那傳言裏不近女色、冰清玉粹的晉王殿下,正親自抱着他的妻子登車。
俯身進入車廂時,以防她頭磕着了廂壁,他甚至,伸手替她擋了一擋。
足底寒氣絲絲上湧,宋祁舟竟連追上去也忘記。
因他想起,為什麽新婚當夜他便被叫進了宮,處理一件突發的小事;
為什麽,婚後僅僅三天,晉王便向與他談及溶溶父親的往事,道,她的身份實在尴尬,若能建立奇功為她換取诰命,為她父親平反,她便能舒心許多。
一切的一切好似在這一刻由散珠串成聯,他終于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晉王,對自己的厭惡,和與宋氏絕婚的強硬,只怕不僅僅是因了母親做過的事。
*
大辂很快駛回王府,仍是走的東北角門。從角門到小桃塢的一條路早被清場,一路侍衛都垂目不應,嬴澈黑沉着臉,徑直将令漪抱回小桃塢。
開門的是華绾,見殿下盛怒地抱着娘子回來,後面還跟着被侍衛提拎進來的五花大綁的簇玉,驚得跌倒在了地上。
纖英聞訊也跑出來,詫異地問:“殿下,這是怎麽了?”
嬴澈不理,将人抱進屋中扔在榻上,怒氣難消地吩咐寧瓒兄妹:“把她給孤看好了,從今往後,不許她踏出小桃塢半步!”
竟是要關女郎的禁閉。
華绾同簇玉瑟瑟地不敢說話,寧瓒的臉也暗沉無比。唯有寧靈,像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一般,仍是面無表情。
說完這句,嬴澈轉身出去——他還有政事要去處理,譬如宋祈舟回京後當居何官職,自然只有等晚上再來收拾這個朝秦暮楚的婦人。
停駐在小桃塢外的侍衛都跟随而出,一把大鎖将院門從外鎖上。一路分花拂柳,走大路往清晏廳去。
道旁,相距數丈外的茂密竹林裏,夏芷柔同丫鬟正躲在蔥茏草木之後,目光一錯不錯地盯着他的動向。
她自清晨便派了人盯着小桃塢了,得知令漪出府、王兄跟了出去,便果斷來此等候。
眼下,終于親眼得見他從小桃塢裏出來,證實了一直以來的那個猜想,她心裏并不十分恐慌與驚訝,反而有幾分猜中事實的自喜與興奮。
果然啊……他們果然勾搭上了!
這麽說,當日殿下中藥、卻将自己支走,是去了小桃塢找裴氏解藥?
這之後他們應該也有過許多次吧?不然殿下不會那般看重她,既然裴令漪楊花心性,還念着宋祈舟,自己就幫幫她好咯。
她既還深愛着宋祈舟,就該與他破鏡重圓,而不是來擋自己的青雲之路!
“娘子,我們要告訴縣主麽?”這時,小丫鬟怯怯地問。
昨日便是她去小桃塢傳的宋祈舟來了的信,她這會兒十分擔心殿下會清算到自己頭上。
“告訴她做什麽。”夏芷柔回過神,眼裏寒光乍現,與平素的清麗秀婉截然不同的模樣,“她沉不住氣,只怕能嚷得人盡皆知,告訴她只會把事情搞砸而已。”
“那殿下會不會怪罪我們?”
“怕什麽。”夏芷柔拿帕子按了按唇角,往竹林外走,一個精妙絕倫的計劃已在她腦海中誕生。
“是她自己要去,可不是你我要綁着她去。就算查到我們又怎麽樣呢?那是人家的丈夫,我們去通報一聲不是情理之中麽?”
“無需害怕,你我,且等着看好戲吧。”
*
小桃塢裏,晉王走後不久,令漪便醒了過來。
已被松綁的簇玉同華绾兩個守在榻邊,見她醒來,俱松了口氣。
“王兄呢?”頸後仍鈍鈍地疼,她伸手去揉。簇玉哭喪着臉:“殿下已經走了,可看着氣性很大的樣子,還說,還說以後您不能踏出小桃塢半步……”
許是早已料到,令漪心中竟沒多少波瀾。只木木地轉首,雙眸無措地盯着攏在身前的被褥。
她這次,是把王兄得罪慘了。
別的她都不怕,她只擔心,父親遷墳的事會因之而中斷。她盼望了這樣久的事,眼看就要成為現實,若要因為她一時的不理智而成為泡沫幻影。她,真的很難過……
其實何嘗不知道王兄會生氣呢,她只是心裏存着小小的僥幸,以為不會被他發現,以為就算發現,他也不至于氣到那等地步……
現在,宋郎也應該知道她和王兄的關系了吧,又該怎樣的傷心難過呢?
舍棄宋郎的唯一緣由便是為了父親,若後者不能達成,比起府裏這個陰晴不定又掌控不了的,她還不如回到宋郎身邊去!
令漪心煩意亂,一整個下午也不吃不喝,趴在桌案上發呆,琢磨着若王兄來了要如何應對。
她不知道王兄今夜會不會來。若他不來了,這段日子她怕是不會好過。若來,便說明他心裏還是在意她的,她仍有機會使他回心轉意。便在心裏反反複複琢磨着他來了後的言辭,争取盡量将人哄好,
令漪私會前夫卻被晉王暴怒帶回的消息終究還是在府中傳開——自然,外人也只以為是她此舉打了晉王的臉,從而惹了他不快。
嬴菱幸災樂禍,雲姬則驚得心驚肉跳,忙跑來小桃塢看女兒,卻被緊鎖的大門拒之門外。
夜裏,晉王還是來了。
白日的那股火氣兀自盤旋在心間不散,他進入卧房,屋內就只有令漪一個人,一身素紗寝衣,正坐在書案邊,撐腮怔怔地對着燭火發呆。
門扉被推開的聲音将她自出神中喚醒,她驚恐地起身,“王兄……”
雙目漉漉,纖指絞着衣袖,顯得有些無措。
嬴澈冷笑,撩袍在榻上坐下:“溶溶還知道叫我王兄啊。”
“怎麽,把孤的話當成耳邊風一樣,才警告了你就敢往外跑,去見那姓宋的奸|夫。這就是你對兄長的态度麽?”
他垂着眸,眼底一片幽寒,那張過分俊美的臉在燭光陰翳下更如森羅可怖,想起他昨夜的威脅,令漪心下實在是恐慌極了。
——她絲毫不懷疑,惹惱了他,他就會把父親挫骨揚灰。還有華绾……他把華绾交給虞琛怎麽辦?
這是最後的機會了,令漪很快調整後心情,走去他身邊,将臉輕輕擱在他膝蓋上。
“王兄別生氣好不好?”她望着他,一雙眼頃刻盈滿珠淚,“溶溶,溶溶也是一時糊塗……”
“我只是實在太想見他了,我一直以為他死了,心裏頭愧疚得很,一直放不下這件事。所以我才想親自去看一眼,确認他還活着,這樣日後就不會再想着他、只想着王兄了。就僅是如此而已。”
“王兄,您大丈夫不計小女子過,原諒溶溶這一回,好嗎?”
她是真的害怕,這話說得也就口不應心了些。那一雙眼,盛着盈盈清淚,燭光下像跳躍的破碎燭光。
可惜嬴澈完全不買賬,他微笑道:“只是看一眼?”
“只是看一眼,用得着和人家摟摟抱抱?臉都摸了,嘴都要親上了,說什麽‘你瘦了’的酸言酸語?裴令漪,你是孤的女人,也已與宋氏和離,誰給你的膽子去見他?”
他越說火氣越大,連臉上譏諷的僞裝都忘記。整整一下午了,只要想起他兩個在牡丹園裏摟摟抱抱的惡心場面他便氣得吃不下飯。
她有這樣對過他麽?不曾吧?她對他,永遠是有求于他時便獻媚獻殷勤,用完則丢,甩臉子,不關心他,騙他,嘴裏沒一句真話……卻能對着宋祈舟一個野男人念念不忘關懷至此!這些日子,為她的事忙上忙下的,難道是宋祈舟麽?
虧得他一直因為中藥之事對她諸多容忍,像個傻子一樣去信那些野史筆記裏哄婦人的法子,體諒她體弱甚至打算自己喝帶毒的避子湯……她就是這樣對他的??
他簡直丢人。
嬴澈越想越氣,只覺下午只将那書撕了還是太輕,應該“摧燒之”、“當風揚其灰”才對!
令漪有些被他這副盛怒的樣子吓到,忙道:“沒有的……只是,只是我和他到底夫妻一場,有些習慣一時難以改變。我現在喜歡的只是王兄,沒有別人的……王兄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她不說這句“喜歡”還好,一說,便是在提醒他,她又是在虛情假意。
嬴澈臉色霎時沉了下來,眼底一片陰寒戾氣。将她拽起,粗暴地往榻上一扔:“別自作多情了,誰稀罕你的喜歡?”
“裴令漪,不妨告訴你,”将她擺成個跪趴的姿勢,他強忍火氣,欺身而上,“孤也未曾真心喜歡過你,你于孤,不過榻上這一個用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