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身子如何會這樣奇怪
第 49 章 身子如何會這樣奇怪
“溶溶, 你是自願的麽?”見她怔然不答,宋祈舟又問了一遍。
“我……”令漪猶豫了片刻,還是說了下去, “我是自願的。”
“宋郎, 你知道的,除非我自己願意, 沒有人可以逼迫我。”
來時之前曾想過千萬遍她或許是被逼迫的, 萬想不到,等來的卻是這樣一句斬釘截鐵的答案。
宋祈舟神情如凝冰将滞,他匆匆掩飾過方才的失态,追問道:“為什麽?”
“是為了你父親的事麽?”
可,就算是為了岳父大人遷墳的事,她也不必急于這一時半刻。
定是這其中又生出什麽變數,才會叫她慌不擇路,一頭紮進那人事先設好的圈套。
“我……”
青年郎君眼中只有擔心, 沒有絲毫怨怼。令漪看了, 倒是頗為難過。
可理智又告訴她,她不能再耽擱他, 不能再給他虛無缥缈的希望,既要分開,自然是斷得越幹淨越果斷越好。
于是她道:“我那時有很緊急的事,只有王兄可以幫我。自然, 我也不清白, 我也主動算計了他。”
“宋郎, 是我對不起你,是我變了心,你忘了我吧。另外娶一個溫柔賢淑、全心全意愛你的女子, 我,我……”
她語聲微咽,如晚風裏一段将逝簫聲,宋祈舟眼神一黯,輕輕掩住她的唇:“溶溶,別這麽說。”
他知道她想說什麽,無非是配不上他、對不起他那樣的話。不知道為什麽,雖然妻子掩飾得很好,可他總能感覺得到,她在自己面前時,是極度不自信的。
她似乎總覺得自己欠了他,所以總是抓住一切機會,百般對他好。
可分明她小時候不是這樣的。她幼時被岳父大人教養得極好,活潑又開朗,那年父親還在世,他随父親去裴家拜訪,一開院門,便瞧見一個粉妝玉琢的女孩子坐在院子裏搭的秋千上,披散着一頭烏緞似的長發,頭戴桐花編制的花環,一面哼歌一面輕輕地蕩秋千。
他知道那是父親同僚的女兒,趁着父輩們說話,走過去,故意問她:“你叫什麽名字啊。”
“我叫溶溶啊。”
“溶溶是誰啊。”
“溶溶就是世界上最最可愛的女孩子,你連溶溶都不認識,那可真是沒福氣。”她笑着說。
那時候,她母親剛剛抛棄了她,大抵是她會問岳父大人為什麽母親不要她是不是她不好的原因,岳父大人就這樣回答她,所以她逢人就這樣說。
可等到她家變之後,再見她時,她眼中,就始終蒙着一層濃霧似的憂愁,人也不似幼時活潑愛笑了。
婚後,大抵是她覺得自己算計了他,她在他面前時總有一種近乎虧欠般的讨好,問她什麽她都說好,新婚夜圓房受阻後,便一直癡纏着他,大約是想從這上面來彌補。可他那時已經決定出使,怕出什麽意外,兩人終是未曾有過。
再說了,就算她算計了他又怎麽樣呢?他原就想娶她的,能被她選中,他甘之如饴。
他忍不住抱了抱她:“溶溶,你千萬不要這樣認為。”
“是我沒有用,争不過他,又何關你的事呢?在我心裏你也是很好很好的女郎,如玉之貞,如月之純。我知道你一直因為前事心懷愧疚,可那有什麽好愧疚的呢?你忘了麽?我們小時候就見過的,所以我心悅溶溶許久,絕不是因為那場落水才娶你的。反而是我提親提得晚了,才讓……才讓老天做主,許了我們這段姻緣,可這樣不也很好嗎?你何須自責?”
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即使是私下裏,他還在替她遮掩。令漪紅了眼,歉疚地望着他:“郎君……”
她能說什麽呢?
世人都說她貪圖富貴,心比天高,若是懷妊的事傳出去,又該說她如何水性楊花,以為丈夫才死了一月的時候,便迫不及待地爬上繼兄的床。
就連她自己,也這樣覺得——許是因為在他身上看到了父親的影子。靜水湛然,冰壺秋月。像最純粹的玉石,最清澈的鏡子,照出她的卑劣與不堪。
可宋郎卻說她是冰清玉潔的女郎,還說心悅她許久。
原來她這樣的人,也會有人視若瑰寶,也會有人真心對待。而不是只貪圖枕席之歡,根本不喜歡她的內在……
“好了,不要哭了。”見她杏眼微紅、一副泫然欲泣之态,宋祈舟反倒後悔起來,是不是他裝作絕情的樣子她會更好受一些呢?
“我尊重你的意願。只是,你要多保重自己,若晉王是真心待你,你就和他好好過吧,我也很快會另外娶妻生子。若不是,你就要多為自己考慮和打算……”
“我知道。謝謝郎君。”令漪心裏一陣陣發酸。
二人并沒有來得及多說幾句,車外,很快傳來晉王不耐煩的聲音:“行了,差不多得了,宋祈舟你別太得寸進尺。”
宋祈舟也擔心耽擱得久了會被旁人瞧見、給她帶來隐患:“我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他最後擔憂地看了她一眼,伸手在她肩上輕拍了拍,啓身下車。
她支起身來,下意識想下車送一送他,下一瞬,車門在眼前打開,露出王兄那張陰翳淩厲的臉,劍眉緊皺,滿臉皆是不悅。
令漪只得重新坐回去,目送丈夫離開。
她知道,她終究是連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也失去了。
從此以後,她就只有王兄可以依附。一旦他厭棄了她,她随時可能死無葬身之地。
“你同他有這麽多話要說?”
送走宋祈舟後,嬴澈上車,盯着她發紅的眼眶一晌,神情古怪。
即雖方才是自己同意他進去,可不過幾句話的工夫,他便不耐煩起來,覺得他們實在太過放肆。
就算他答應了又怎麽樣?他們難道不該自己自覺?孤男寡女,關起門來,在這馬車裏待這麽久是想做什麽?
宋郎總是對她輕言細語,他一來就對她大呼小叫,再說他們才說了幾句話,怎麽就“這麽多話要說了”?
才有個溫文爾雅的夫君作對比,令漪更覺委屈,惱怒地把臉撇向一旁,并不理他。
反正現在她還懷着他的孩子,量他也不能怎樣。
辂車開始走動起來,嬴澈側身欲抱,也被她奮力掙脫。他便沒再勉強,只涼涼道:“唷,這是還傷心呢?”
“就這麽喜歡他,難怪大庭廣衆的也要自己把懷孕的事說出來,莫非溶溶還想懷着孤的孩子與他破鏡重圓不成?”
他不提這個還好,一提,令漪火氣頓生。怒道:“那還不是你那個野妹妹搞的?人家就是故意的,嚷出來,好逼我回宋家。這樣看起來她可喜歡你得很呢!既如此,你趕緊把她納了不成麽?也省得她天天來算計我!”
夏芷柔搞的?
嬴澈眸間掠過一絲詫異,倒也沒多在意。他一向喜歡她生氣時臉兒紅紅的模樣,伸手輕捏了捏:“說那麽難聽做什麽?溶溶不也是孤的野妹妹……”
還未說完便遭了她一計眼刀,嬴澈失笑,将她摟入懷中:“好了好了,不生氣了啊?”
令漪回眸瞪他,倒也沒再掙紮。他在她雪白的一段頸子邊輕吻了吻,把她抱在腿上坐着,笑着睨她:“給你出氣就是了。說吧,你想把她怎麽樣?”
“關我什麽事。”令漪神色漠然。
她真讨厭這些無休止的算計,她從未主動害過她們,她們卻總是跟她過不去。
那麽想睡嬴澈,就去算計他啊,算計她做什麽?是她想攥着他不放嗎?
不過話又說回來,要是他們真有了首尾,她只會被惡心死,再不要他碰她。
她生氣的模樣,遠比平素的清冷與刻意讨好他時的柔媚來得可憐可愛,嬴澈看得心動,忍不住将她抱轉過來,吻了吻她嬌豔欲滴的紅唇:“溶溶這是在吃醋?”
這時馬車似碾過一塊小石子,有輕微的颠簸。令漪下意識回摟住他,随後反應過來,忙嫌棄地丢開,羞惱地嗔:“誰又吃醋了?”
“就是全天下的男人都死絕了,我也不會吃王兄的醋。你愛納就納她呗,我又不是王兄的什麽人,才不會管你這些。”
是嗎?
嬴澈竭力憋笑。
他緊攬着她腰以防她掉下去,笑道:“那當日抱着我嬌嬌地說讓我暫時不要有別的女人的是誰?這麽快就忘了啊?撒謊可不好。”
她為這個夏芷柔煩得要死,他還有臉笑。令漪真是生氣極了。
在宋家,她只用忍受婆母偶然的冷言冷語與刁難,譬如新婚次日去敬茶時不接茶,譬如叫她晨昏定省卻故意把她晾在庭院。
可在王府,因了他,卻要面對嬴菱的冷嘲熱諷與夏芷柔的陰險算計,還要時時提心吊膽他們倆的事會洩露,又哪裏比上一段婚姻輕松?
現在,因為有了這個孩子,不得不和他綁在一塊兒,他還遠沒有宋郎溫柔體貼。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孕中易多思,令漪心中實是委屈到了極點,她掙紮着想從他膝上下去,卻被抱住不放,只得忿忿在他腿上輕踢了他幾腳,埋怨道:“都怨你,都怨你……”
這一聲似蜜糖酥甜,又嬌又媚,足尖撞在腿骨上時也似羽毛輕軟,漫開一陣微弱電流。
嬴澈身子都酥了半邊,第一回知道,在自己面前從來清冷如雪的妹妹也會有這樣嬌媚入骨的情态。莫非,這就是血脈相連的力量麽?
早知如此,他當辛勤些,日夜耕耘,早日讓她懷上自己的種。
他心中也如飲了蜜糖一般,薄唇落下來,在那豐潤白皙的後頸上接連落下一串的吻,又朝那白玉似的耳垂吻去。
令漪也不知是怎麽了,好似自有孕以來,身子就格外敏感。
此刻光是被他抱着,她就渾身生熱,想起薄衫底下這具堅實有力的身軀,和粗碩猙獰的……意識到自己想到哪裏去了,她忙回過神,伸手推他:“我和你說正事呢,王兄不要動手動腳。”
嬴澈不情願地抿抿唇,将她松開:“你說,想怎麽處置?”
兩人的距離稍稍拉開,令漪這才覺得面上的燙熱散了一些,負氣道:“你把她趕走。”
“這個不行。”
但不待她生氣,他又好心情地解釋:“趕走她,她在外面去胡說八道怎麽辦?還是送去和太妃作伴,多聆聽聆聽佛祖的教誨。”
這就是關禁閉了,勉強也行。
令漪氣消了些,又問:“那你打算怎麽逼她承認?”
嬴澈不解:“我為何要逼她承認?孤趕走她,需要理由?”
他一個親王,去和庶民百姓對質,那不是自己跌份麽?
至于那夏氏,不管是不是她做的,總歸她惹了溶溶生氣,就該送走。還有那個多嘴的醫師,都該殺!他才懶得管裏面的來龍去脈。
自然,他也知道她不是什麽安分守己的性子,上次下藥之事放過她,尚可歸于是太妃逼迫,加之她迷途知返,念在她祖父的恩情,這才饒過了她。
這次,既然溶溶說她在大庭廣衆之下嚷得人盡皆知,如此多舌的聒噪女子,不該送去佛堂靜靜心麽?
令漪一想也是。反正他做事素來蠻橫粗暴慣了,只要有用便好,倒不必在意過程為何。
只是她還是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夏芷柔她們是怎麽知道的呢?正凝眉沉思間,嬴澈又問:“宜寧呢?宜寧惹了你生氣沒有?”
“縣主麽?”令漪原本一肚子火,到這兒,倒消了大半,“她不過是被利用的那個,許多事,若不是你的夏姑娘在背後挑唆,她也不至于那樣做。”
就比如放火燒屋那件事。令漪一直懷疑是夏芷柔在背後挑唆的,可惜人家兩人要好得很,她哪裏找得到什麽證據。
“我只有裴姑娘,何來的夏姑娘?”嬴澈握過她手輕吻了下,濃黑眼眸裏柔情閃爍,“日後你為長嫂,自然可以好好管教弟妹。”
又來騙她!
令漪頓時生起氣來,伸手欲要掐他。
偏偏身子卻因這一吻不争氣地軟了,胸腔裏一顆心不受控制地狂跳,有如鹿撞,底下卻幽露潺潺。
令漪又驚又怕,雪白一張芙蓉面也随之紅透。
她這是怎麽了?身子如何會這樣奇怪?
難道嬴澈也給她下藥了嗎?
嬴澈尚未察覺有什麽不對。
他摟着女郎溫香軟玉的肩背,薄唇無形中湊在她耳邊,試探性地問:“晚上,我過來陪你?”
嗓音低沉喑啞,唇齒間呼出的熱燙氣息如水霧般潤物細無聲地噴薄在她後頸上,令漪身形如僵,頸上漫開一陣細微顆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