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也許娘子,她并沒有身孕……
第 51 章 也許娘子,她并沒有身孕……
過了幾日, 因西域的幾個小國龜茲、大食、于阗等将入京朝奉,商議結盟之事,身為鴻胪寺官員, 宋祈舟将前往武威, 會同涼王嬴灼接迎。
趁着這個機會,虞小皇後将江夫人叫進宮中, 叫她陪着說話。
意料之中的, 江夫人對于自家血脈落在別家十分不滿。當虞皇後婉轉說起當日端門上的事情時,江夫人便抱怨道:“可不是嗎?!”
“您說,這世上哪有讓懷孕的婦人住在兄長家的道理呢?更別說還是沒有血緣關系的繼兄家!這知道的說是犬子血脈,不知道的,還以為那是晉王的種呢!”
虞小皇後笑道:“晉王是跋扈了些。可他的本意,也許只是愛護姊妹。”
“那也不能這樣吧,”江夫人道,“前時為了裴氏之事, 晉王就屢屢打壓犬子, 現在還将犬子派去涼州。他倒是不在意,可事情傳出去, 叫旁人怎麽想呢?莫不是暗中嘲笑我兒是那池子裏的烏龜綠王八?”
“再說了,這會兒孩子還未落地都急着與我們撇清關系,只怕将來等孩子落地,就更不會把孩子給我們了!還請皇後殿下明鑒啊。”
江夫人雖然厭惡令漪, 卻看重她腹中的孩子。畢竟, 臨川宋氏子嗣不豐, 到這一代已經是三代單傳了。若再沒有孩子,将來再龐大的家業也都會落入族人之手,不得不憂心。
在她看來, 裴令漪這個人不回來可以,将來孩子生下來,必須歸還宋家。
加之前時獨子“身喪大漠”一事,實在令她痛苦至極,不願再承擔失獨之苦。若早早有了香火承繼,內心也多一重安慰。
偏偏舟兒心善,那裴氏說了想在晉王府養胎,他也就當真同意。她想去接,還攔着不讓。也不想想,若這孩子當真歸于晉王府,那些風言風語又會怎麽說!
魚兒已經上鈎,虞小皇後心覺滿意,卻還假意為難:“理是這個理,可晉王不願歸還,令郎也已同意。我們也不好強人所難。”
“自古子嗣歸于夫家,乃天經地義之事。還煩請殿下為我們做主啊!”江夫人道。
她其實還另有自己的打算——裴氏說是四個月,誰知是不是四個月?總得把人接回來,請大夫好好把把脈。
若是宋氏的種,将來就留下,若不是,裴氏與晉王的臉也就丢盡了,正好報先時之仇!
——可若裴氏留在晉王府,那就永遠不會知曉答案了。
“那這樣吧。”虞小皇後道,“予賜你一道懿旨,着你上門接人,接裴氏回去小住幾日。”
“晉王若不允,便是抗旨,他若答允,你們就趁此機會将裴氏留在宋家。”
先時只是同意裴氏在晉王府養胎,可沒說不允宋家接她回去小住。
若晉王同意,自可以看一場好戲。若不同意,便是抗旨。雖說眼下是拿他沒辦法,卻是個可以用來攻擊他的點,給他尋些麻煩。日後也可一并清算。
如是,江氏得了旨意,歡天喜地地回去了。
夜間宋祈舟回到家中,聞說母親今日被請進宮中,十分詫異。趁着母親來與他準備行裝之際,問:“今日母親入宮,皇後殿下是與母親說什麽了嗎?”
江夫人面色微不自然,燭光之下卻也不顯:“能有什麽事,總歸是為上次沒能阻止晉王接回裴氏的事,安慰安慰我這老婆子罷了。”
宋祈舟神色微黯。
“沒事的。”他違心地安慰母親,“溶溶只是在晉王府養胎而已,将來孩子生下來,還是會送還我們的。母親稍安勿躁。”
“這話你信嗎?”江夫人奇道,“前時他還當着皇帝的面兒允諾你去見她呢!現在你單獨見成了嗎?”
“她人可以不回來,但孩子若是你的種,無論如何也不能叫他落在旁人手中。至于她本人,你給我早點忘記,另外娶妻生子才是正事,聽到沒有?”
宋祈舟沉默。
他看着空蕩蕩的房間。
這是他與溶溶成婚時的新房,前時的素帷已經撤去,這裏的布置就恢複為他們新婚時的模樣。
梁上垂着薄如蟬翼的青帷,南窗下放置了張紫檀嵌螺钿榻,疊錦鋪絨,設了一方描金彩漆方勝幾,幾上擺了個天青色汝窯花口瓶,裏面,還插着她臨走時親手放進去的梅枝。
已經過去三個月了,裏面的梅枝早已枯死,他卻仍舍不得扔。
她嫁過來的時候正值歲末,園中沒有什麽花可摘。那時候,她每日都會去後園中摘兩枝梅花,一枝放在瓶中,一直簪于鬓間,笑盈盈問他:“郎君,溶溶好看嗎?”
其餘的,書案,琴案、妝臺、茶幾,莫不是新婚時模樣。以至于他每每進這間屋子,總會幻視那沉靜秀婉的女郎又坐在窗下,替他縫制鞋襪。
聞得他進來,回頭溫溫柔柔地喚:“宋郎。”
“等兒自涼州回來再說吧。”虛幻之景在燭光氤氲裏四散成空,宋祈舟回過神,道。
他并沒有另外娶妻的打算,前時在車中對溶溶那樣說,只不過是為了讓她寬心。
“兒走後,還勞母親照顧好祖父,至于孩子的事,就暫且不要過問了。”
次日,宋祈舟離京。
再幾日,趁着宋太傅前往龍門避暑之機,江夫人興沖沖地帶了一隊人馬,前往晉王府接人了。
“江氏?”
雲開月明居中,嬴澈才剛剛起來。他沉了臉色,“不見。”
身後寝間裏令漪猶在沉睡。這幾日朝中事務不算繁忙,嬴澈得以有大把時間留在府中陪伴懷孕的妹妹。只是不知為什麽,溶溶自診出有孕來似乎格外嗜欲,整日裏被折磨得心神不寧、若無他陪伴,更是做什麽都打不起精神、煩躁不堪。他便索性将她暗中接來雲開月明居中住着,每夜用唇舌将她喂得飽飽的,自己卻只能在她睡後用手纾解。兩人之間,倒是較以往親近不少。
寧瓒壓低聲音:“可是,江氏說,她是奉了皇後之命,來接裴娘子回去。”
“皇後懿旨?”嬴澈冷笑,“看來,這是給孤下套呢。”
把溶溶送回去,就正中對方下懷。若不送還,便是公然抗旨。
雖說他抗旨宮裏也不能把他怎樣,總歸是授人以把柄,讓他們多了個可以攻擊他的理由。他也還沒到和朝廷撕破臉的程度,不至于公然抗旨,虞氏這是想激化他與侄兒的矛盾?
這時候寝間裏傳窸窣微聲,是令漪醒了。他道:“她既然愛來就在外面讓她等着吧,愛等多久等多久,不必管她。華先生回來了沒有?”
華歆是府裏單獨為他診脈的醫師。當日就是因他回鄉探親,才讓那姓徐的會的診,只憑那徐氏一人言語,嬴澈總覺得不夠妥當。
況且此人如今又畏罪潛逃了,怎麽看怎麽有問題。
保險起見,還是應當再請醫師複診。只溶溶一直因為徐氏逃走之事“諱疾忌醫”,擔心懷孕月餘的事再度傳出去,他便沒勉強。
“已經在疏雨堂裏候着了。”寧瓒回禀道。
嬴澈點點頭:“先讓他過來,在偏廳裏等着,你再去替孤辦件事。去找人牙子,買二十個美女給陛下送去,最好年紀大一些,懂得疼人的。”
買美女?寧瓒愕然,俊秀的面上掠過一絲不解。
嬴澈輕笑一聲,語氣輕蔑:“陛下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承擔起傳宗接代的重任了。既然濟陽侯不讓他碰皇後外的任何人,我這個做叔叔的,總該為陛下考慮一二才是。”
寝間內,令漪已然醒了。
她正在更衣,昨夜才被他解開系帶飽餐了一頓,這會兒卻又有星星點點的汁液溢出,沾濕身前衣料,十分不舒服。
才下榻拿了條新的,還未及更換,嬴澈便進來了:“溶溶醒了?”
令漪面上微紅,脫也不是穿也不是,只得背身向他,自顧系着那條舊衣的系帶。
貼身穿着的小衣小褲幾乎每隔半日就要換,如此私密的東西她不好交給丫鬟們去洗,都是自己洗,可如是一來,曬洗的速度根本趕不上換的速度,她只得托了簇玉替她多縫制幾件,才堪堪夠用。
嬴澈卻将她抱過來:“臉紅什麽。”
她的身子,他看得還少麽?
“讓為兄瞧瞧,又出來沒有?”
長指熟練地勾過細細的一截赤帶,只輕輕一扯,絲帶婉轉脫落。他一手攬着她将人抱進懷中,一手自薄薄的肩胛骨旁穿進去,探進已然松開大半的朱紅兜衣中。
“又濕了。”他輕嘆一聲,“要不找個大夫來瞧瞧?”
他這幾日也專程看過幾本醫術,女子初有妊時即有奶水是極其稀罕的事,怎麽會那麽巧就落在她頭上?便有些擔心她的身子。
令漪面上赧紅一片。
“你還笑。”她生氣地嗔道,“還不都是你害的,王兄真是害人精。”
她從前就不會這樣,可自診出懷孕以來,就老是心神不寧地想着這些事,有時候只是被他抱着、嗅着他的氣息,她便能……便能……
夜裏若沒有他,更是睡不着。可若有他,夜夜耳鬓厮磨感受着那具堅實硬朗的身軀,卻吃不到,心裏便如有千只小蟲子在啃噬血肉一般,實在難以承受。
好在,他總有那麽多荒唐的法子代替,才不算太難受。
她這是怎麽了呢?怎麽老是想着這些羞人的事??令漪苦惱地想。
她沒有懷孕的經驗,也不知是不是其他人懷了孕也這樣。至于他所說的再請個大夫給她瞧瞧,可才經了徐醫師這事,她實在害怕兩人的事又會被宣揚出去,就一直擱置了。
嬴澈不言,只低頭将兩只都輪流排空。令漪紅着臉承受着,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逸眉目與不斷下咽的喉嚨,一顆心跳如脫兔。
某處又如泉眼一般幽幽咽咽地吐着水兒,她臉紅如燒,見他結束了還不肯松開,生氣地推了他一下:“你放開我呀。”
“方才寧瓒不是來找你了嗎?沒事做嗎?守着我作甚?”
她現在簡直有些懷疑了,搞不好她變成這樣,是王兄給她下了藥,還,還總是十分刻意地勾引她,她才會變成這樣的……
總之,才不是她的問題呢。
“溶溶真沒禮貌。”嬴澈薄唇上還挂着一滴汁液,他意猶未盡地抿了下唇,涼涼看着她,“兄長面前也‘你’啊‘我’的,還有半分做妹妹的樣子麽?”
令漪臉上豔若丹朱。
“你又不是我什麽正經兄長。”她輕輕地嘟哝。哪有兄長整天鑽妹妹裙子底下的。
嬴澈素來喜她嗔惱時的嬌媚模樣,心間一動,湊過去欲吻她唇。令漪卻臉上一紅,不知想到些什麽,微微側過臉避開了。
她自己的東西,她還嫌棄上了。
嬴澈也不說破,替她把衣服與鞋襪穿好:“沒什麽。”
“江氏這會兒帶着人上門來,說有皇後懿旨,要接你回去,溶溶要回去麽?”他問得雲淡風輕。那雙風姿靈秀的眼,卻一錯不錯地看着她,神情變化盡收眼底。
婆母過來了?
令漪一瞬有些慌。
她當然知道有他在婆母進不來,可這種情景之下,無端卻有種被捉|奸的羞窘。她掙紮着要從榻上下來:“……我先回去了。”
嬴澈卻再度将她抱來懷中坐着:“怕什麽?有孤在,你還怕她登堂入室搶走你不成?”
“那也不能這樣吧。”令漪美目盈滿擔憂,“不是說有皇後懿旨麽?難不成王兄想抗旨不成?”
“抗旨又如何。”嬴澈淡淡地道,伸手将她頰邊垂落的一縷碎發別至耳後,“我總不能将你交回給江氏那老虔婆,讓孤的血脈,流落宋氏。”
令漪一想也是。皇後都已答應了她留在王府,今日卻下旨讓婆母把她接回,是明擺着給他們下套。
可這樣一來,王兄抗旨不尊,外面那些人會如何揣測她腹中孩子的父親?她本就不是他的什麽正經妹子,他為了她屢屢打壓宋氏,又拒絕将她送回,消息落在旁人耳中,真的不會朝那方面想麽?
她心思惴惴,自後背攀升起一股清涼寒氣。嬴澈見她似不情願的樣子,語氣微微含酸:
“看起來,溶溶好似不大情願啊?可宋祈舟都去涼州出公差了,你就是回去,也見不到他。”
宋郎走了?令漪一瞬緊張起來。
不會又是他的打壓吧?
擔憂之色如此明顯,嬴澈冷笑一聲,扣住她腰肢的手霎時将人束縛得更緊。
彼此身體相貼,令漪極清晰地感受到那具軀體是何等的溫熱健碩,加之夏日天氣漸熱,她心如鹿撞,自肌膚延及心裏都生出微微的燙意。
忙羞赧地推他:“你別這樣對他了,我,我都有你的孩子了,難不成還跑回去和他再續前緣嗎?”
“王兄要對他好一些,人家才不會說閑話。”
還說不想,一提起那姓宋的,連抱也不讓他抱了。
嬴澈面色陰沉,似笑非笑地以一指挑起她下巴:“溶溶這是慣常利用為兄利用慣了,眼下,又想在替你的前夫讨要好處?”
不行嗎?令漪幽怨地想。是他強行逼迫她與宋郎絕了婚,前時還各種在朝事上給宋郎使絆子,難道不應該好好補償?
她雖不言,默認之意卻明顯,看得嬴澈心裏一陣泛酸。
“行了。”估摸着醫師快要到了,他強忍醋意,丢開她自榻上起身。
“府裏慣常為我把脈的華先生回來了,你把頭發梳好,待會兒,我讓他給你再看看。”
一刻鐘後,嬴澈着華歆在偏廳裏為令漪把脈,卻對府外等候的宋氏諸人視而不見。
華歆是位德高望重的老醫師,發須皆白。兩根枯瘦如樹枝的指隔絲帕搭在她腕上許久,原以為只是簡單的一次複診,卻號了許久。
“先生,小妹她沒事吧?”嬴澈關懷地問。
“沒什麽大礙,只是體內火氣有些重。老朽與娘子開幾味清熱敗火的藥就是了。”
果然是體內火氣太旺,不是她老想着這些事。
令漪輕輕籲出一口氣,又緊張地問:“那……不會傷及腹中孩子吧?”
老醫師笑着搖搖頭。
他收起藥箱:“老朽這就下去為娘子拟個藥性溫和方子,日常以水煎服,一日三次,不出半月也就好了。”
語畢,又問嬴澈:“殿下,可否借老朽筆墨紙硯一用?”
察對方話中有話,嬴澈當即反應過來:“先生這邊請。”
他将華歆引至一旁的書房裏,屏退侍從,掩好門窗,連令漪也被留在原先的偏廳之中。
老醫師這才道:“殿下,娘子她并沒有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