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雨夜
雨夜
在漆黑的夜幕中,李惟帶着裴鶴玄爬上岸,天空就下起了蒙蒙細雨。
裴鶴玄的聲音簡直是氣若游絲,李惟不等他開口說話,就把人背了起來,而後經他提醒,找到一個山洞。
轉眼間傾盆大雨從天而降,風力極猛,樹幹被狂風吹得東倒西歪。
這會兒兩人身上都濕透了,李惟除了手腕很疼之外,倒也沒什麽,就是裴鶴玄的狀态似乎不太好。
他臉色慘白,額頭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呼吸聲也很微弱,有種破碎的美感。李惟試着叫了他幾聲,手掌輕輕覆上他的額頭,“裴大人,裴鶴玄,裴詹事,裴禦!”
怎麽燒得這麽厲害?
李惟心口一堵,小心翼翼的給他脫了鞋子,想檢查一下腿上的傷口。
裴鶴玄猛地睜開眼,深邃而銳利的眼眸像盯着獵物一般盯着她。
李惟手腕一痛,下意識地甩掉了他的手。
裴鶴玄眼底閃過情緒,旋即手臂支撐着身子,往潮濕的牆壁上靠了靠,聲音低沉沙啞,“你手腕脫臼了,我幫你接上。”
李惟幹咳了一聲掩飾尴尬,“我是怕你昏過去......所以才叫了你的名字。”
他的名字,裴鶴玄一時沉默,嘴角上甚至多了一抹殘忍的笑意,良久,他道:“手給我。”
“裴詹事還會給人接骨?”李惟抱着懷疑的心态,把手遞了過去。
“久病成醫,”裴鶴玄擡起眼眸,壓低了聲線,“近一點。”
兩人四目相對,李惟莫名有些緊張,抿了抿唇,往他身邊靠了一點,“你的腿之前受過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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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過一次,”裴鶴玄輕描淡寫地說着,修長的手指輕輕捏住手腕,明顯感覺她抖了一下,“怕疼還這麽不要命,為什麽要回來?”
這麽瘦的人,是如何接下那一刀的?
冰涼的觸感不禁讓李惟緊張了一下,但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張了張嘴,終是沒說出話來。
裴鶴玄低着頭,額頭散落的碎發遮擋住了滿是欲望的眼神,重複的問着她,“為什麽要回來?”
氣氛驀然變得有些焦灼,李惟下意識的往後退,“裴鶴玄——”
裴鶴玄一手将她拉得更近,漆黑的眼眸緊盯着她,心弦瞬時緊繃起來。
他方才迫切的需要一個答案,但現在那個答案似乎已經不重要了。
人總是貪心的,他是泥沼裏發爛的死人,一輩子都逃不了,而李惟......
他不叫這個名字。
喉頭傳來壓抑的低息,裴鶴玄的眼神變得可怖興奮,下一刻,伸出手扣着她的後腦勺,下巴微微揚起,堵住了她的唇。
李惟一愣,腦子裏閃過無數個念頭,然後就聽見一聲細響,錯位的腕骨被接回原處。
“讓我抱一下。”裴鶴玄大手摟着她的腰身壓向自己,讓兩人貼得更緊密些,而另一只手掰過她的臉,輕輕咬了一下唇瓣。
他想:日後死在她手裏,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兩人臉上是不正常的潮紅,再加上一些動作極盡的淫|靡,李惟不由得閉上眼睛,散落的發絲沾染着水珠,滴落在鎖骨,跪坐在他腰間,一動也不敢動。
“張嘴。”裴鶴玄抵着她的額頭,牙齒叼着她的唇瓣研磨,溫柔缱绻,好似充滿愛意。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李惟感覺自己吞了什麽,霍然睜開眼,擡手把人按在牆壁上,手上的力道很大,“......夠了。”
“不夠,”裴鶴玄忍住一口血,眼神裏露出一抹促狹的意味,拇指抵在她的唇上,“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我們為什麽不做點別的?”
李惟眼眸微擡,糾結好一會兒,迎着他的視線,“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可你一直在瞞着我。”
本來對他寄予希望,以為他會幫助自己。
誰知,人心隔肚皮,有些事,不是她能想到的,裴鶴玄甚至還在利用她。
裴鶴玄突然眼神一變,眼裏的情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恨意,他松開手,低聲問道:“李挽私下找過你?”
其實,李惟現在有很多問題要問裴鶴玄,但以他一貫作風一定不會如實相告。
李惟心亂得很,不知該怎樣決定,沒再說話。
裴鶴玄見她要離開,抓住她的手,“去哪?”
“太冷了,我去找點柴火。”李惟深吸一口氣,目光落在他的腿上,停留一瞬便移開了。
兩只腿已經完全沒有知覺了,裴鶴玄注意到她的視線,慘淡一笑,松開了手,“你就算把我扔在這裏喂狼,我也反抗不了。”
李惟眼也不眨地看着他,“我是那種人嗎?”
“人和人終究是不同的,”他就是那樣的人,裴鶴玄轉頭望着洞外的雨幕,扔給她一個火折子,疲憊的閉上了眼睛,“你不是。”
過了一會兒,李惟在山洞裏尋到幾根幹燥的木頭,點燃後,火星飛濺開,山洞裏有了一點暖意。
兩人身上的衣服還滴着水,李惟脫掉了外層的衣服絞幹,鋪在一塊石頭上,“要我幫你脫掉嗎?”
裴鶴玄本就不是個君子,此時無旁人在場,平日裏的書卷氣消失的一幹二淨,他臉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半點沒有推脫,“可以,辛苦了。”
李惟:“......”
妥妥一個斯文敗類。
幫他脫下了外衣之後,李惟瞧見他的後背劃了一道很長的口子,傷口還滲着血。
“你真的不會武功。”
他的身材并不單薄,肩寬腿長,明顯是經過長期的鍛煉。
裴鶴玄五指虛握,臉上笑意更濃,道:“我想,但我的腿不行,我更擅長用毒和暗器。”
兩人心中都罩着一層陰影,李惟不想氣氛太尴尬,捏了捏手指,“......我能看看嗎?”
裴鶴玄一雙眼眸變得複雜不明,“傷口?”
李惟小聲道:“暗器......”她還從來沒接觸過這一類。
“......好奇這個?”裴鶴玄眼神諱莫如深,從腰間摸出了一個飛刀,遞給她。
刀身上銳,刃薄如紙,李惟捏着刀柄,想試一下。
裴鶴玄攔下了她,“淬煉暗器毒藥都是劇毒,稍有不慎就會丢了性命。”
李惟震驚道:“那你把這些都帶在身上?”
裴鶴玄淡聲道:“想殺我的人太多了,沒辦法。”
李惟愣愣出神,把飛刀還給了他,想了想,問道:“今晚的刺客你知道是誰派來的嗎?”
“我以為你不在意這些,”裴鶴玄眼睫輕顫,見李惟皺眉盯着自己,緩緩說道,“是兩批人,一批應該是譽王派來的刺客,另一批......尚不清楚。”
李惟吃了一驚,道:“今夜在河邊遇見的那些人是譽王派來的?”
裴鶴玄眼眸深處暗流湧動,眉眼愈發冷峭,“不是。”
李惟又問道:“那他們的目标為什麽是你?”
裴鶴玄一笑,沒有一點不耐煩,甚至神情比剛才還溫柔了許多,“他們的目标是太子和二皇子,至于殺我......應該是想順手解決一個麻煩。”
李惟咬了咬牙,甕聲甕氣道:“你嘴裏有實話嗎?”
裴鶴玄胸膛輕微起伏,“我哪句話像假的?”
李惟并沒有被他搪塞過去,“在河邊我們是不可能逃走的,他們為什麽突然放我們離開?是你口中的哪批人?”
“你一定要問嗎?”裴鶴玄神情不經意間流露出些難過來。
李惟眼中閃過一絲別樣的情緒,猛然站起身,步子還沒邁出去就感到一陣眩暈。
裴鶴玄并沒有看她,骨節分明的手指把玩着手裏的飛刀,嘴角噙着笑意。
意識混沌了又浮上來,李惟才意識到,他給自己下毒了。
“......”
還能說什麽呢,李惟現在腸子都快悔青了,她還沒能親手殺了赫連旭,怎麽能就這樣死了。
不甘心......赫連旭還沒有死。
李惟雙腿酸軟,眼前地景象一片模糊,都形成虛幻的影子,她只能扶着牆壁一步步地往外走,逃離這裏。
裴鶴玄伸手,輕而易舉地攬着她的腰将人拽了回來,“我會定期給你解藥,你不會死的。”
“解藥......”他說的每次字簡直都刺入了她的心髒,李惟眼裏盡是恨意,掙紮着要起身。
裴鶴玄嘆息了聲,結結實實地按着人,溫柔地揩掉她眼角的淚水,“睡一覺就好了。”
他不能讓李惟毀了自己的計劃,已經沒有退路了。
李惟意識逐漸昏沉,世界陷入一片黑暗,隐約感覺自己枕在一個人的大腿上。
不知過了多久,大雨停歇,喬彥順着一路上的記號尋來,“主子。”
裴鶴玄疲憊的揉了揉眉心,沉着氣,“外面情況如何?”
“太子成功逃過一劫,但二皇子死了,這會兒聖上應該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已經派東宮的宿衛上山尋人了。”喬彥看着他腿上的人停頓了一下,“主子,你的腿......屬下先扶你起來吧。”
“好多了,”裴鶴玄攙扶着李惟,笨拙地站起身,“平襄王那批人呢?”
“他們在河岸找了一圈,沒找到人就離開了,”喬彥不好插手,只好虛扶着兩人,“他們應該是認出了李惟。”
裴鶴玄嗯了一聲,“你把她藏起來。”
喬彥不解道:“主子,咱們不把人交出去?平襄王的舊部可不好惹,二皇子就是他們殺的,若是盯上咱們......”
這次的行刺,他們只來了五人,結果,不僅成功殺了皇子還都全身而退,實力可想而知!
裴鶴玄道:“再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