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生事
生事
李惟道:“讓郎中看過了嗎?”
赫連熙注視着她的動作,眨了一下眼睛,眼神盡量表現地弱小可憐又無助,虛虛握住了她的手,“不用了,你陪我待一會兒就好。”
這可真是有情飲水飽,李惟無奈道:“不舒服怎麽不說?”
赫連熙嗯了一聲,伸手握住李惟的腰,把人摟到懷裏,在臉頰上輕輕啄了一口,“你還知道回來看我,我就已經很開心了。”
李惟怔神了一瞬,感覺自己被陰陽怪氣了,不由得笑了一聲,“你最好是這樣。”
靠得太近了,溫熱的呼吸打在了他臉上,赫連熙心猿意馬,手掌輕擦過的腰窩,就這麽不錯眼地看着她,緩緩湊近她幾分,“夫人,娘子,我不舒服。”
李惟聽得心頭一動,道:“吃過東西了嗎?”
不知為何,每次和李惟待在一起的時候,都好似一個荒誕不經又美好易碎的夢,赫連熙紅了眼眶,手貼在李惟的背上慢慢往自己身上壓,臉埋進她的頸窩,“不要離開我,無論如何都不要離開我......”
李惟察覺到不對勁,手臂撐在枕邊,起身看他。
人長了一張人畜無害的臉,好似要哭了,李惟心底軟下一片,主動親了上去,學着他的方式,食指勾着他下巴,舌尖撬開齒關。
兩人貼得嚴絲合縫,赫連熙眯起眼睛,下颌線繃得利落,追上來勾過她的舌尖,手也不自覺地放在她的大腿上撫摸揉捏。
力氣大了些,李惟整個人都下意識繃緊了,起身要離開,赫連熙扣着腰攬回來,意識到自己應該裝病,頓時就老實了,“夫人?”
李惟見他還是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心口有些微澀,開口時不自覺放輕聲音,“我去給你煮碗粥?”
赫連熙一下一下輕撫着她烏黑的長發,忍得辛苦,聽到這句話,喜上眉梢,頓時覺得這罪沒白受,“夫人辛苦了。”
李惟整理好衣服,去了院裏的小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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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熙松了一口氣,坐起身推開了一道窗戶縫,吹了一會兒涼風,但他心思都在李惟身上,最後還是按耐不住也跟着過去了。
他親眼看到李惟為他做飯。
院裏點了幾盞燈籠,借着微弱的月光,勉強看清路。
赫連熙攏了攏披風,推開小廚房的門愣了一下,“你是何人?”
丫鬟行了一禮,“奴婢是府衙的丫鬟,方才有位大人吩咐讓奴婢過來熬粥。”
赫連熙深吸一口氣,面色不辨喜怒:“她人呢?”
“這呢。”李惟坐在小廚房的後門,正在逗一只小黑貓。
赫連熙繞過一堆柴火,看到李惟覺得自己那點毒算是白吃了,“夫人,我心口疼。”
李惟擡眸看了他一眼,繼續喂貓,“粥很快就熬好了。”
赫連熙垂眸靜默了片刻,俯身将她的頭發理順,“不是說你熬粥嗎?”
“我不會,我只會烤肉,有機會給你做。”李惟松開黑貓,起身到屋裏洗了一個手,“怎麽出來了?”
“想看看你,”赫連熙攥着她的手腕,拿帕子給她擦淨了手,“喜歡貓?”
可能是生着病的人都粘人吧,李惟由着他,頓了片刻,“還行,但阿宣不喜歡,之前養了一只讓它叼走了,可李绛養得兔子它都不叼走。”
赫連熙道:“只叼走你養的?”
李惟點了點頭,“梨白的狗也沒事。”
只有她的貓。
赫連熙牽起唇角,湊到她的脖頸上面聞了下,絲毫不顧及旁人在場,“可能是妒忌了。”
李惟見丫鬟偷看他們紅了臉,無奈道:“下去休息。”
“是。”丫鬟深埋着頭退下。
過了一會兒,李惟手忙腳亂地熬好白粥,盛了一碗放在赫連熙的面前。
赫連熙總算是知道她不擅長幹什麽了,難怪大半夜叫來一個丫鬟做飯,“我的好夫人,你想毒死為夫嗎?”
李惟看着鍋裏的漿糊,悶悶哼了一聲,帶着幾分赧然,“你不是說切點肉絲和青菜會好一點嗎?”
她以前也做過飯,但純屬是人菜瘾又大。
“下次我來做,”赫連熙眼皮都沒撩動一下,吻她的發頂,“回屋休息。”
聲音和他的人一樣冷冽又溫柔,李惟知道他是真的撐不住了。
回到房裏,李惟關上了窗戶,将人按在被褥間,遮住了那雙侵略十足的眼睛,“好好休息。”
人總是貪心不足,赫連熙唇邊不自覺染上一抹笑意,把人攬在懷裏,指責道:“真狠心。”
第二日中午,李惟回到王府,看見李挽心陡然地被刺了一下,“長姐這幾日沒休息好?”
“舟車勞頓,再加上繡坊那日受了驚吓,”李挽畫了很濃的妝遮蓋病容,“休息幾日就好了。”
李惟抿了抿唇,淡聲道:“長姐,明日我讓人送你去江南待一陣子吧。”
李挽整個人都有些怔,勉強笑了一聲,心裏有些緊張,“怎麽突然想送我去江南,是有什麽安排嗎?”
“攸州這段日子不太平,長姐去江南正好散散心,”李惟擡眸看她,猶豫了一瞬,“江南那邊我已經讓人安排好了,不會有問題。”
這并不是在征詢她的意見,李挽攥緊了衣袖,商量道:“能不能再晚兩日?”
李惟沉默片刻便是回絕的意思,她道:“我讓曹緒護送你去。”
曼娘上次擅自行動就觸怒了李挽,此時一句話也不敢多說,只是靜靜地站在後面。
李挽眼眸怔了一瞬,眉間有些猶豫,道:“那你去哪?”
李惟沒去看她,只是輕描淡寫地說道:“我去趟雲陽城。”
雲陽城眼看着就要打仗了,李挽當然知道那裏危險,她正欲開口,忽然就被門口的吵嚷聲打斷。
平襄王府現在有重兵把守,赫連楷硬闖進來已然受了重傷,聲嘶力竭地喊着:“李挽!”
親軍始料不及,只得下狠手把人擒住,奈何赫連楷不要命似的往裏沖。
李惟趕過來的時候,赫連楷被人團團圍住,披頭散發,渾身是傷,胸膛的傷口更是血流不止,一看便知經過激烈地打鬥。
李挽聞聲趕來,見到血腥一幕,險些驚呼出聲,她攥着李惟的衣袖,顫聲道:“快,快讓他們住手。”
李惟目光落在那個戴面具的人身上,寒聲道:“沒聽到?”
喬彥的拳頭攥得咯咯作響,咬着牙沒有說話,似乎不打算收手。
赫連楷快馬加鞭,僅用了一天一夜就趕到攸州,他好似連胸口的疼痛也忘記了,筋疲力盡地跪在地上,艱難地說道:“長生蠱......是一命換一命,李惟,你不能......”
他嘴裏含着血,李惟根本沒聽清他說什麽,但李挽十分敏感,她聽清了那幾個字,目中充滿驚惶恐懼,失了往日的鎮定沖過去抱住人,“曼娘,快去叫郎中!”
曼娘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才匆匆跑開。
赫連楷實在沒了力氣,靠在李挽肩頭,朝着李惟說道:“他們,打算種蠱救你——”
話未說完,高處飛來銀針射向赫連楷的頭部。
李挽心下震驚,不曾想赫連熙心狠至此。
“叮”的一響,李惟抽刀擋下,沉下了臉,冷聲道:“今天誰都不準離開。”
喬彥明白,今日的事他已經收不了場,這些人根本不是李惟的對手,若是起了沖突,只會造成不必要的傷亡,可這件事要是讓陛下知道,他們也是死路一條。
赫連楷吐出一口血,李挽的指縫溢出汩汩鮮血,不知該如何是好,手忙腳亂地拿帕子幫他擦拭,赫連楷拿開了她的手,氣若游絲地說:“郡主,長生蠱風險極大,若是失敗了,就白白搭上了自己性命。”
李挽眼眶濕潤,淚水滾落,埋下了頭,“別說了,我求你了......別說了。”
“長姐,”李惟收刀入鞘,“那個人在哪?”
她敢确信,李挽絕對不會巫蠱之術,所以給她種下子蠱的另有其人。
李挽心裏咯噔一下,淚濕的睫毛顫了一下,無力地搖了搖頭,似乎要堅持到底。
李惟想知道的事,誰也攔不住,她眼眸中飛快閃過一絲陰霾,大步走過去,摘了那人面具,“熟人。”
喬彥咬了咬牙,“李大人......”
李惟問道:“陛下吩咐的?”
喬彥臉色發白,沒說話。
李惟權當默認了,一炷香後,她在曼娘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全部,也找到了周芳的院子。
藥味彌漫了一屋子,推開門苦澀的氣味撲面而來。
李惟恹恹地耷拉着眼皮,在屋裏轉悠了一圈,按壓右手虎口,情緒讓人看不透,完全無視了屋裏的周芳。
這人氣場太強,周芳腦子一陣陣發暈,根本不敢動,只能站在原地扣手。
李惟看着架子上大大小小的瓦罐,神情喜怒不辯,“哪個是長生蠱?”
周芳一時弄不清她是個什麽态度,驚得往後一縮,眼神怯生生的,問道:“......你是李惟?”
李惟沒看她,視線落在一條伺機而動的竹葉青,“你覺得是這條蛇快,還是我的刀快?”
周芳聞言,立馬上前收回小心思,護住那條竹葉青,辯解道:“它沒有惡意的,它只是好奇。”
李惟又問了一遍,“哪個是長生蠱?”
“長生蠱只有一個,我不能輕易給你,”周芳不時擡眼打量她,見她臉色難看,識趣道,“你要它做什麽?”
“看看。”李惟順着她的視線,走到書案前,輕輕敲了一下桌面,摸索一番,果然找到了暗格。
裏面除了有一個晶瑩剔透的小瓷瓶,還有幾片葉子,是剛才竹葉青躲的地方,她道:“是不是這個?”
周芳的心都懸起來了,緊蜷着手指,瘋狂搖了搖頭,又不敢上前阻攔,“不不不,不是——”
下一刻,李惟目光陰沉沉盯着她,卸了瓶塞,毫不猶豫的将小瓷瓶扔進煎藥的火盆。
“李惟!”幾乎從牙縫裏擠出聲音,赫連熙渾身戾氣暴漲,帶人闖進屋子的時候,很明顯已經遲了。
李惟側目,四目相對一剎那,空氣一下子都凝固了,赫連熙的眸子布滿密密麻麻紅血絲,好似能把人活吞了。
場面僵持又危機四伏,屋裏的人都識趣的出去了。
赫連熙眼底浮現出一片殷紅,無數股情緒迅速點燃,神情越發狠厲,一字一頓道:“知不知道自己在嗦什麽?”
李惟耳畔嗡嗡亂響,“我不需要這些東西。”
赫連熙像是在地獄裏走了一遭,已然沒了理智,攥着她的手腕也失了力道,氣場居高臨下,狠聲道:“你就這麽想死?”
高大的身軀将她罩住,李惟表情幾乎鐵青,渾身氣得發抖,“她是我長姐,你想我怎麽做?”
怎麽做?
赫連熙目中帶着瘆人的恨意,走近她身邊,“那你想過我嗎?”
李惟的胸口一陣發緊,她不善言辭,張了張嘴,沒能說出話來。
她想過,但都是滿滿的無力感,長姐和弟弟都好,唯有他是不同的,可多活幾年這種事完全是妄念。
赫連熙神色變得陰鸷,知道她答不上來,索性也替她答了,“你沒想過,你只想如何殺了巴雅爾,如何給平襄王府的人鋪路,你從未想過我,也沒想過以後,我在你心裏什麽都不是,我連他們一根手指都比不上,我那麽喜歡你,你就這麽對我......”
李惟內心糾成一團亂麻,想說不是,但這個兩個太蒼白無力了,“赫連熙,這是一命換一命,哪怕她不是長姐,你也不該這麽做。”
赫連熙好似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露出一個殘忍的笑。
兩人目光相抵,李惟突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冷,微微抽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