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大唐的夏天也很熱, 但少了後世的工業污染,因此熱的很澄淨, 就像剛過了一個刺骨的冬和輕盈的夏, 人的身體迫切渴望需要一場酣暢淋漓的熱。
這裏一年四季白天黑夜分明,人們遵循日落而息日出而作的自然規律。
天剛放亮, 大明宮內, 荷妃出了仁壽宮,長袖輕掩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都說女人每個月都有那麽幾天煩惱日, 然而荷妃除了大姨媽來時不開心,還多出了個初一十五, 每逢這兩天, 卯時就得起床打扮, 辰時之前來到仁壽宮給皇後娘娘請安,不能睡美容覺不說,還得和一衆嫔妃虛情假意玩姐妹情深。
今兒個, 正是初一。
沿着鵝卵石小徑回到了自己的地盤——清荷園,蓮步輕移的荷妃甩開随身宮女春杏的攙扶, 大踏步走到荷花池邊伸開雙臂,擴胸、踢腿、彎腰、沒錯,她在做廣播體操, 二十多年過去,漸漸習慣古代生活的同時,亦保留不少未穿越之前的習慣。
活動完畢,走進清荷殿, 早早等候的宮女們立刻魚貫而入,清水香巾輪番上陣,最後,是最重要的臉部保養環節。
荷妃今日不貼黃瓜片,按照日程,今兒個要用具有滋養作用的黑泥面膜,其實就是從荷花池裏挖來的淤泥加上蜂蜜蛋清和珍珠粉。
不一會,荷妃除了眼睛和牙齒,整個臉黑糊糊一片,看上去活像個煤球。
敷面膜的同時,不耽誤其它享受,捏胳膊捶腿的,修剪指甲的,頭部按摩的,咋一看人挺多,其實個個動作輕盈,除了走動時衣服輕微的窸窸窣窣聲,半點動靜都不會發出,即使打小就練功的旦角兒,也未必有她們輕雲流水般的動作。
荷妃舒服的閉着眼,昏昏欲睡,
這時,門外走進一名面若冠玉的少年郎,他身穿绛紅色蟠龍袍,身子微傾恭敬行了個禮:“兒子給母妃請安了。”
清荷園,不用通報就可進來的除了皇上只有荷妃的親生兒子——壽王李清。
說起李清,可謂是好不容易來到這人世間。
做了皇上嫔妃後,荷妃懷孕四次皆以流産而告終,第五次才生了這麽個寶貝疙瘩,從小就捧在手心裏養,不過李清也算争氣,自小文采出衆,五歲時就在皇家郊游時創造出‘鵝鵝鵝’一詩,其中兩句‘白毛浮綠水,波掌撥清波’讓人驚嘆,後時不時有驚世詩句流出,被衆多文人才子尊為——詩皇。
聽到兒子的請安聲,荷妃從軟塌站起展顏一笑,不想黑泥面膜已經幹的差不多,一笑之下撲撲簌簌往下掉,露出斑駁的嫩白肌膚,黑白相間之下,猛一看還以為有人在她臉上下圍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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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見慣不怪,拿出個描金紅木盒,恭敬的遞過去:“兒子從民間得一異寶,心想母妃一定喜歡。”
“哦,我瞧瞧什麽寶貝,”荷妃笑着接過,描金盒子打開後是層柔軟的黃綢布,裏面是一個——晶瑩剔透,造型奇異的玻璃杯,她臉色立刻大變,說不上是驚還是喜,頓了片刻厲聲說,“春杏,夏瓜,你倆去門口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秋梨冬棗,你倆去院門,若有人過來立刻大聲通報。”
瓜果梨棗四大貼身宮女齊齊應了聲是。
屋內只剩下母子倆,空氣變的安靜,荷妃手微微顫抖,她一眼就看出,此物哪裏是什麽異寶,分明就是後世中普通的玻璃杯,相差千年的科技發展,別說是件造型奇特,完全透明的玻璃杯,随便拿個啤酒瓶都能賣幾百兩銀子。
如果說此前的冰激淩有可能是名字巧合,那麽現在可以确認,長安城裏有一位和她一樣,來自未來的穿越人士。
只是為何會出現後世的東西?難道說此人穿越來時恰好手中拿着玻璃杯?
“清兒,你從何處得到此物?”荷妃想了半天不得其解,眼神轉向李清,“老老實實回答,此物對母妃很重要,不得有絲毫隐瞞。”
這個問題不知為何讓李清有些慌亂,待對上荷妃淩厲的眼神方才慌慌張張說:“是張玉大人送給兒子把玩的,說是來自波斯,具體真假不知。”
“監門衛中郎張玉?”荷妃擰眉,“看來母妃說的話你當做耳旁風了,私下和禁衛軍官員走動頻繁是皇子大忌,若是傳到你父皇哪裏,他會怎麽想?”
“沒有,母妃的話兒子一向牢記,從不敢忤逆,張玉大人他,他,”李清慌亂搖頭,說到這裏支支吾吾,“他有個表弟長得很好看,所以……”
話音剛落,臉上pia一下挨個了巴掌。
荷妃哆嗦着手,也不咬文爵字了,和孔令花生氣時一樣雙手掐腰:“老娘打死你個不争氣的東西,等當上太子登基後全天下男人還不随便選,現在急什麽,你知不知道若是被那些大臣借機上奏,這輩子你就別想穿上龍袍了。”
荷妃氣急之下用足了力氣,打的自己手掌生疼,打的李清玉簪脫落,跪在地上披頭散發。
哪個母親不望子成龍,更何況她的兒子出生就是半條龍,不同于民間百姓要為生計奔波,身為皇室子弟,出路只有一條,要麽屈居成蟲,要麽化身為龍。
身為穿越人士,孔令花知道歷史是如何的血腥,父子反目,手足相殘,想登上大統就此一呼百應那是千難萬難。
因此在李清出生那時,她就已經默默開始打算,文采出衆,被天下學子尊稱為‘詩皇’ 就是苦心為他建立的人設。
荷妃長嘆口氣,只可惜她歷史學的不好,不知道是哪位皇子最終繼位,不知道那位同樣來自未來的穿越人士是否知道。
“你即刻出宮去找張玉,務必查清楚此物究竟來自誰人之手,”想至此,荷妃攙起李清,鄭重說道,“此事和皇位息息相關,切莫小心行事,還有,萬一查到此人要以禮相待,不可得罪。”
李清懵懵然點頭,轉身走到大殿門口複又回來:“母妃,還有一事,過幾日兒子要陪父皇及衆大臣去東郊別院,你看……”
“東郊別苑?你容我想想,”荷妃皺起眉頭,在屋裏轉來轉去,半響後一拍巴掌,“有了,我記得東郊別苑去年在湖中種了不少蓮藕,你就來首荷詠吧。”
她清清嗓子:“畢竟別苑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接天碧葉無窮進,映日荷花別樣紅。”
看着李清興高采烈消失的背影,荷妃心中暗罵:娘希匹,當初只想着怎麽能讓兒子形象高大,卻忘記了肚裏的墨水有限,十多年下來會的詩詞已經用的差不多了,再下去估計只能念歌詞,難道要将兒子‘詩皇’的人設變‘歌神’?
她正亂七八糟想着時,春杏急匆匆進來:“娘娘,王公公有急事禀報。”
滿腦子歌詞的荷妃順着話下意識哼唱了一句:“太陽公公出來了,他在對我笑~~~”
春杏:“……”
不一會,胳膊夾着竹板的王公公進入大殿噗通跪倒:“啓禀娘娘,奴才辦事不力,昨晚不小心暴漏了行蹤被易千軍發現,奴才不是他的對手,請娘娘責罰。”
荷妃回複了雍容華貴範,不慌不忙飲了口香茗方才慢悠悠問:“恩,為什麽會暴漏行蹤?本宮不是命你暗中監視易九絕嗎?”
王公公,也就是昨晚的黑衣人頭伏在地面,恭聲回道:“啓禀娘娘,只因昨晚易九絕房中突然有女人大叫,奴才想起娘娘交代——若見到稀奇古怪之事務必查明,不料剛一靠近就被易千軍發現。”
“女人大叫?呵呵。”荷妃掩口輕笑儀态萬方,只是說出的話是這樣的:“王公公,你腦子被驢踢了,還是本宮的話是驢叫你聽不懂,有女人大叫算稀奇古怪的事?”
這話一出王公公吓的就差牽頭驢來踢自己腦袋一下,以證明主子娘娘的話絕對不是驢叫。
“娘娘明鑒,那不是普通的女人叫,就像,”王公公說道這裏,發現自己沒準真被驢踢過了,竟然找不到一個合适的詞語來形容當時的情況,幹脆一捏嗓子,繪聲繪色學道,“小偷小偷你別跑,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看見你了,快去自首,快去自首。”
荷妃:“……”
王公公見荷妃一臉驚呆狀,吊着的心終于放下繼續說:“娘娘您有所不知,這女聲除了說話古怪,腔調也怪裏怪氣,奴才說了您別害怕——不像是人!還有,她的嗓門特別特別大,三裏鋪專門哭喪的劉寡婦和她比起來,就跟蚊子哼哼似的,因此奴才才起了疑心。”
荷妃:“除了此事可還有別的異常?不管大小,只要你覺得奇怪的。”
王公公想了想還真有:“昨兒個易九絕買了只猴?”
“猴?他買猴做什麽?”荷妃擰眉。
“陪他跳繩,”王公公仔細回想了當時的場面,忍不住一樂,“這猴是從天橋耍把戲藝人那裏買來的,會翻跟頭,會舞劍弄棒,還會變魔術,奴才看的真真的,易九絕拿了個桃給它,吃完後這猴子把桃核放在手裏晃動了幾下,嘿,伸出手時竟然沒了。”
“然後呢,可有看清桃核到底去了何處?”荷妃此時有個不着調的想法——難道這猴随身帶個後世網絡小說中的系統空間?
王公公眉飛色舞:“娘娘,幸好奴才是習武之人,眼神比一般人好,我緊盯着看了好幾次,終于被我看到了真相,您猜怎麽着?”
“怎麽着?是不是真的憑空消失了?”荷妃深呼口氣。
“這猴仗着手快,趁人不注意把桃核給藏□□了!”
荷妃:“……王公公,你去靜室房領三十大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