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這麽晚了,你跟京南……

chapter5 這麽晚了,你跟京南……

錢詩醒來的時候,便看見女兒趴在床邊,祝京南站在一邊,手被宋湜也緊緊抓着。

她無言地嘆了一聲:“京南,多謝你。”

祝京南看見宋湜也的眼睫抖了抖,松開了抓着他的手。

他的聲音一如往常平和,彬彬有禮:“伯母,我們兩家的交情不必言謝,都是我應該做的。我安排了車子送您回淺水灣。”

“阿也醒來,也煩請你好好照顧她。”

祝京南答應下,目送錢詩離開。

病房門關上的聲音清脆,祝京南垂眸看向宋湜也,她依然閉着眼睛裝睡,眼淚卻止不住地橫斜着劃過鼻梁。

祝京南坐到床邊,輕聲喊她:“阿也。”

宋湜也将頭埋進臂彎裏,她無聲抽泣着,肩膀都在顫抖。

五分鐘後,埋頭将眼睛擦幹,直起身子,說:“我想回家了。”

她站起來,看見了桌上放着祝聽白的大衣,問他:“聽白哥呢?”

祝京南也站起來,回頭望一眼衣服垂挂着的衣擺,道:“回倫敦了。”

她皺眉:“這麽急?”

“嗯。”他将手帕遞給她擦眼淚,“走了,帶你回家。”

宋湜也沒再多問,一言不發地跟在他身邊,蒼白的小臉面無表情,仿佛魂靈被抽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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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京南親自開車,送她到淺水灣,他跟她一起上樓,他在他休息的樓層頓步,宋湜也也停住。

她把披在肩上的外套拿下來,還給他,問:“你在香港待多久?”

“到伯父喪期結束。”

宋湜也驚訝地擡起頭,這是今天她臉上為數不多的表情,不過這點變動轉瞬即逝,她的視線再度變得木然,又問:“你今晚能睡樓上嗎?我讓何媽把那間空房理出來。”

祝京南看着她,神色頓了頓,開口說好。

宋湜也點點頭,抱着雙臂獨自上樓。

現在網上鋪天蓋地都是宋定安去世的消息,宋湜也打開手機就能看見灰白的訃告,國外的好友陸陸續續從新聞中得知消息,就連她的研究生導師也發郵件讓她節哀,說可以給她放一個長假。

畢竟錢詩和宋定安以她的名義給學校捐了一棟樓。

她披上毛毯,坐到陽臺的搖椅中,蜷起雙腿。香港的十月,平均氣溫維持在二十五度左右,遠比倫敦溫暖得多,此刻臨近正午,她不顧炎熱蓋着毛毯,漸漸捂出一身的汗來。

腥鹹的海風撲面,吹亂她的頭發,陽光照在她白淨的臉上,她拿毛毯遮蓋住,聽着拍浪的聲音睡去。

一覺醒來是下午三點,太陽打斜,灼燒着她的皮膚,可她已經很久沒有站在這樣明媚的陽光下了,雙手搭在欄杆邊上,将拖鞋脫了,踩到臺階上,這樣好像能離太陽近一點。

她的房門沒有關,曾管家敲門進來,看見她站在臺階上,一聲驚呼:“湜也!快下來!”

分明是緊張的話,卻慢悠悠地傳到宋湜也耳朵裏,她反應遲鈍地理解了,才從臺階上下來,穿好拖鞋,曾管家這時候已經過來拉住她的手了。

曾管家抹一把眼睛,說:“湜也,可不能做傻事啊!”

她呆呆地搖搖頭,語調平緩:“曾姨,你誤會了,我沒有......”

“二少在樓下等您,要去送董事長最後一面了。”

她點點頭:“好,我換身衣服。”

曾管家松開拉着她的手,卻還是不放心,不敢走遠去,宋湜也嘆息一聲,這才勉強扯開唇角:“曾姨,我真沒做傻事,媽媽還在呢,我不會想不開的。”

曾管家将信将疑地出去,快速下了樓,見到祝京南坐在沙發上,便壓低了聲音同他講:“二少,我剛剛去湜也房間裏,她站在陽臺邊上......我不放心,稍後你見到她,同她好好講,別叫她做傻事。”

祝京南眉頭緊鎖,答應着,便看見宋湜也下樓了。

她穿一身純黑色的過膝禮裙,胸口別了一朵白色的栀子花,栗色的頭發盤起,被寬沿的禮帽圈住,白色網紗半遮面,擋不住面容憔悴,顯得人愈發纖瘦。

他神色一愣,看着她扶着欄杆緩緩下樓,走至他面前,很快便恢複如常。

錢詩先由司機送去殡儀館,宋湜也和祝京南乘另外一輛車過去,他們同坐在後排,宋湜也與他之間隔着一個人的空間,她專注地看着窗外景觀,抿着唇不說話。

祝京南看向她,想起曾管家說過的話,思來想去,還有沒有說話,視線移向另一邊的窗外。

他從前不常來香港,只是這兩年往來頻繁了一些,竟就這樣把路都走熟了。

車窗外的強光刺激着宋湜也因為哭過而羸弱的眼睛,她垂眸,看向自己放在膝上的手,眼中有些暈眩。

宋氏百年前通過造船業發家,産業囊括地産、醫療、食品、百貨等各個領域,是港島首屈一指的龍頭企業,宋定安逝世的消息一經放出,殡儀館前人滿為患。

攝像師将車子圍住,保镖打開車門後,祝京南帶上黑色口罩,攬着宋湜也的肩膀,護她穿過人群。

當天的新聞頭條除了宋定安逝世,便是“宋氏千金未婚夫現身岳父喪儀現場,未婚夫婦情比金堅”。

宋湜也在殡儀館裏已經哭不出來了,從接受宋定安去世的事實,到當天下午遺體告別,中間不過隔了幾個小時,她和母親木然地站在父親的遺體面前,聽着此起彼伏的啜泣聲。

宋定安的遺體告別儀式準備倉促,辦得并不大,錢詩的主張,不喜歡搞虛的,喪儀是做給活人看的。

同一天,她以宋湜也的名義成立了一個慈善基金會,用于藝術助學,這一消息掩蓋了宋定友被捕的新聞,将集團內部醜聞的影響削弱,宋氏的股價維持在正常水平之內。

宋定安的骨灰三天後下葬,那天下午下了雨,宋湜也抱着骨灰盒站在墓園裏,祝京南撐着一把黑傘站在她身側。

她回去以後泡了個澡,換上睡衣,呆呆地站在祝京南房門前。

他說喪儀結束他就回北京,大概是明天。

祝京南剛上樓就看見宋湜也站在他房間門口發呆,鞋也沒穿,腳濕漉漉地踩在地上。

“阿也。”他皺着眉,擔心吓着她,只輕喚了一聲。

宋湜也的頭發披在肩上,發尖滴着水,聽見他的聲音,朝樓梯望了一眼,問他:“媽媽走了嗎?”

“嗯。平安落地。”

她吸了吸鼻子,說:“麻煩你了。”

錢詩的事業一直在北京,她并不久居香港。現在宋定安去世,遺囑的問題順利解決,她也沒有留在香港的必要了。

祝京南下午送錢詩離開後,又去宋氏開了一個短會,他這幾天也沒好好休息。

他從樓梯上來,視線落在她纖細的腳踝上,腳趾踩在地上,有些泛紅,他說:“去把鞋子穿上。”

宋湜也不理他,只問:“我今晚能不能睡在你房間裏?你睡床邊的沙發。”

她知道這個要求任性無禮,沒有任何待客之禮可言,因此試圖把原因講出來,但這當中也沒什麽原因,她只是突然不敢一個人睡而已。

祝京南沒等她說出理由,答應了,但有個前提:“先把鞋穿上,地上涼。”

宋湜也照做了,赤着腳走進自己房間裏,把拖鞋穿上,抱着她自己的棉被出來。

祝京南為她開門,她站在門口,突然又愣神,随後莫名地問一句:“你現在有女朋友嗎?”

他說:“沒有。”

“那就好。”

她抱着被子繼續往前走,被子一角落在地上,被祝京南拾起來。

她等着他把床上原來的被子拿開,又把自己的被子鋪上去,躺了下來,她面朝飄窗,窗簾沒有拉,那一輪圓月清晰可見。

宋湜也以前覺得月亮好像在哪裏都一樣,但現在又覺得,還是家裏的更好一些。

月光盈盈灑在海面上,海浪波光粼粼,白色沙灘也令人安寧,可她的視線總是不受控制地看向遠處,看向漆黑一片的島嶼,看向深不見底的海域。

深海有海怪,掀起白色的浪,沖向單薄的玻璃,玻璃碎了,海怪龇牙咧嘴地朝她撲來。

宋湜也驟然從床上坐起來,急忙出聲攔住站起來的祝京南:“你別走!”

祝京南将房中的燈打開,朝床邊走近,說道:“我去洗澡。”

“那你快點回來。”

近在咫尺的水聲掩蓋住海浪的聲音,宋湜也坐在床上,床上有他的味道,淡淡的苦橘氣息,她從前不喜歡這個味道,還傻傻地問祝京南為什麽要用這種香水。

他給出的解釋一如既往敷衍,喜歡就喜歡,哪裏有什麽理由。

後來宋湜也從祝聽白那裏知道了原因,還不如不知道。

她承認自己本來就是荒謬的人,和祝京南這麽久沒見,待在他身邊居然一點都不覺得陌生,他們之前鬧得那麽不愉快,她居然還能從他的陪伴裏找安全感。

她記得自己剛到北京的時候就是這樣,起初母親去醫院照顧外祖母,她一個人不敢住在陌生的外祖家,就堂而皇之地住進隔壁祝家,也是睡在祝京南隔壁的房間。

她半夜驚醒,敲響祝京南的門。

他這個人平時看起來像個不好惹的纨绔,脾氣倒是好,被她吵醒了也不生氣,讓她睡到床上去,自己睡沙發。

這麽多年之後,居然還是這樣。

祝京南洗完澡,濕着發出來,宋湜也剛好接到祝聽白打來的越洋電話。

他剛忙完不久,問她:“香港那邊還好嗎?集團裏有沒有人為難你?”

宋湜也看了一眼祝京南,意外同他對視上,立即移開視線,回道:“挺好的,沒人為難我。”

祝京南問她:“吹風機在哪兒?”

“阿也......這麽晚了,你跟京南在一起嗎?”

哪怕祝聽白遠在重洋,也看見了這幾天媒體通篇報道的“宋氏千金未婚夫”,倘若帶着口罩,還當真分不清誰是誰。

在殡儀館、墓園,幾乎都是祝京南和宋湜也同框的照片,但無一例外,祝京南都戴着口罩。

唯一一張有正臉的照片是祝聽白的,在醫院門口,他攬着宋湜也。

只是倘若有心人将他的下半張臉蒙住,與現在各種戴着口罩的照片對比,依照港媒的好事程度,又是一場軒然大波。

祝京南盯着她,等她回答問題,宋湜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先回答哪個問題。

宋湜也捂住聽筒,答道:“我不知道,阿姨睡下了,你去我房間拿吧,在梳妝臺下面。”

祝京南點點頭,出去了。

電話那頭的祝聽白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又說道:“這幾天京南在香港,幫了不少忙?”

“嗯。”

“等我回國,好好謝謝他。”

宋湜也問他:“聽白哥,你還是聖誕節回國嗎?”

祝聽白那裏有書頁翻動的聲音,宋湜也聽見背景的音樂聲,他應當在工作,祝聽白攻讀經濟學博士畢業之後,因為宋湜也還沒有畢業,便留在英國做經濟學研究,陪她一起讀書。

他答:“宋伯父的意思我已經知道了,我會提前回國,與你盡早完婚。”

“哦。”宋湜也垂眸,手指撥動着被子,輕聲說,“我要睡覺了。”

“好,你好好休息,有任何問題給我打電話,晚安。”

宋湜也把電話挂了,祝京南拿着她的吹風機進到房間裏,他頭發并不長,其實吹不吹都行,他把吹風機放下了。

宋湜也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但她也懶得管。

時鐘指向十二點,她花了幾天時間調時差,已經基本适應正常作息,心力交瘁的時候,人格外容易困倦,她重新躺到床上,拉起被子蒙住頭。

她能隐約聽見祝京南走動的聲音,沒幾分鐘他也靜下來了,偌大的房間中,靜得宋湜也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呼吸聲和心跳聲,在這樣的夜晚都顯得聒噪,她撐着手臂坐起來,看向沙發。

窗簾沒有拉,月光落在沙發上,祝京南頭枕着沙發靠手,并沒有睡着。

“祝京南。”

“嗯?”

她還是多嘴問了一句:“你睡着了嗎?”

“......沒有。”

“哦。”宋湜也抓着被子,又沉默了半天,想着這麽幾天麻煩他,還沒有正式向他道謝,今天晚上是最後的機會了,往後他回北京,她結婚。

以後見面,他還要喊她一聲“嫂子”。

“我爸爸的事情,麻煩你了。”

“嗯。”

“我跟你說聲謝謝。”

“嗯。”

祝京南一如既往地話少,宋湜也并不意外,她本來是喜歡熱鬧的人,但是他這麽沉默,她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麽了。

祝京南卻坐起來了,月光與海景在他身後,宋湜也只能看見他深藍色的剪影,他的鼻梁很高,上面有個小小的駝峰,側臉骨骼顯得很淩厲。

“阿也。”他緩緩說着,沒什麽特別的語調,“你之後怎麽打算?”

宋湜也抿着唇,久久沒有說話,她一向不是有規劃的人,反正總有人為她兜底,路子總不會走歪,但現在她也不知道了。

立刻進宋氏嗎?她經驗不足,宋氏內部那麽多的元老未必肯服她,算來算去,好像只有結婚這一條路可靠一些,起碼能确認,把君望在宋氏的股份握在自己手上。

她知道自己沒那麽多時間蹉跎了,她必須要快速成長起來,她一天不正式進入宋氏,潛藏的困難就越多。

房中只有他們兩個人,也算認識這麽幾年,到底有交情在,宋湜也對他殘餘信任,尚能坦誠相待。

“其實我想回倫敦,我想把書讀完。”她拿起床頭櫃上的玻璃杯,裏面有半杯冰酒,她轉動杯口,将酒飲盡,“不過我知道這不現實,我想想而已。”

“集團裏,江阿姨和張伯是值得信任的人,再不濟,還有三叔。”她說着,自顧自點了點頭,像是給自己打氣,“我會很快上手的。”

祝京南看着她,她的半邊臉被頭發遮住,眉目斂入陰影中,看不清神采。

他問:“你想回倫敦?”

宋湜也頓了一下,她說了那麽一大堆,他怎麽就聽了第一句,她皺皺眉,說對。

她話鋒一轉:“但是現在沒必要回去了。反正聽白哥也要回來了,我跟他應該很快就要結婚了。”

“你想結嗎?”

宋湜也眉頭皺得更緊,問的都是什麽問題?現在她想不想重要嗎?結婚是當前利益最大化的選擇,她又不是傻子,也沒機會盲目追求愛情了。

反正她追求過,沒結果,有沒有都一樣了。

但她真的想嗎?

祝京南的問句在她耳畔轉了半天,擊中她的心,她答不上來,只能模棱兩可地說:“聽白哥對我挺好的。”

她說的是實話,她嬌縱任性,少有人能容忍她這樣的性子,但祝聽白可以,她對伴侶最大的要求就是容忍她,因為她不願意退讓。

從這個維度來看,祝聽白是上佳人選,除了學業,他也不怎麽管着她,甚至還能在她的暧昧關系難以收尾的時候替她處理好。

宋湜也想說,你祝京南就做不到吧。

但她沒說,他做不做得到、能不能容忍她,都跟她沒關系,他們兩個又不會結婚。

“而且全港都知道他是我的未婚夫。”宋湜也補充一句,像是在說服祝京南,其實也是在說服她自己。

宋湜也在國外的時候,曾跟朋友聊天,朋友還在憧憬門當戶對又心意相通的婚姻,她那個時候就嗤之以鼻了,她知道自己沒這個機會,自然不強求。

聯姻嘛,強強聯手,講情情愛愛的多俗啊。

祝京南似乎輕笑了一聲,少見地多說了幾個字:“但百分之九十的照片都是我。”

宋湜也垂眸,眼觀鼻鼻觀心:“如果會讓別人誤會的話,我可以出面替你澄清。”

“不必了。”祝京南重新躺下來,“睡吧。”

宋湜也不想睡,她今天有很多話想說:“你把頭吹了吧,會頭痛。”

“幹了。”

“哦。”

算了,反正他也不想跟自己講話,宋湜也也不想理他了。

舊友重逢,按道理來說,再生疏的關系,也該客套一句“這幾年還好嗎”,但她問不出口。

就算問了,他也只會吝啬地回一兩個字而已,不如不說,她也沒那麽關心。

宋湜也背過身子,眼睫扇動幾下,終于能閉上。

這是回國這麽多天以來,她睡得最好的一覺。

她一直睡到上午十點鐘,祝京南已經用完早餐出門了,曾管家上樓來給她送早餐,卻發現她的房間空無一人。

曾管家端着早餐,站在她房門口沉思,身後的房門便打開了,宋湜也穿着吊帶睡裙,睡眼惺忪地走出來,把她吓了一大跳。

“湜也......你昨晚,你們昨天晚上......”

宋湜也拿起餐盤上的玻璃杯,抿了一口溫牛奶,也不顧對方驚訝的神色,平靜安撫道:“曾姨,別亂想,沒別的事。”

曾管家骨子裏是傳統的人,又是照顧她長大的,不免多嘴絮叨:“小姐,你跟聽白少爺是有婚約的,二少來幫忙,你們也要注意分寸,外面多少雙眼睛盯着呢。”

她剛睡醒,不想聽苦口婆心的勸解,只說:“真沒事。”

曾管家搖頭嘆息:“等二少回來,我得好好同他說說。”

“他還會回來?”

曾管家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說:“是的呀,董事長突然離世,小姐你又沒去集團,肯定要一個人去把持局面的呀。”

宋湜也嘴唇動了動,出神道:“他到底要在香港待多久?”

“你與聽白少爺即将結婚了,他作為弟弟,自然是等你們結完婚再走。”

祝聽白說他十一月初回國,也就是說祝京南還要在香港待至少半個月。

宋湜也抓了抓頭發,莫名有點煩躁,簡單洗漱之後,問曾管家:“曾姨,我今天什麽安排?”

曾管家回道:“下午一點鐘去集團聽一場會,江總會帶着你。”

宋湜也不得不點頭,她今年才二十三歲,還是喜歡新鮮勁的時候,厭煩枯燥的會議,但現在沒有任何機會逃避了。

她在倫敦這幾年,待的胃都小了,簡單吃了個早午飯,上樓換衣服。

不比巴黎倫敦這個時節的陰雨天,香港依舊豔陽高照,碧海藍天,山林的色彩在午後也顯得尤為濃郁。

服裝品牌每年每個季度都雷打不動地往宋宅送衣服,她在衣帽間裏轉了一圈,挑了一件簡單的白色豎紋短袖襯衫,下身穿淺藍色的西裝褲,胸口依舊別着黑白胸花。

她将披散着的頭發束起來,紮成低馬尾,淡淡描眉,不打算化妝了。

司機是錢詩在宋定安出事之後新換的,從北京找來的,錢家做過背調,今年四十一歲,是退伍軍人,背景幹淨、為人可靠。

宋氏大樓在告士打道上,毗鄰華潤大廈,與中環廣場一街之隔,可遙望灣對面的尖沙咀鐘樓和維多利亞港,位于全港的商政中心處。

會議一點鐘開始,宋湜也十二點半到,江淑妍已經提前在她辦公室前等着了。

江淑妍今年四十七歲,因為保養得好,看不出真實年齡,皮膚是美黑過的小麥色,典型的職場港女纖瘦身材,戴一副黑框眼鏡,穿白色西裝套裝,齊肩的中短發拉直,連一點碎發都沒有。

她父親就是宋氏的人,父親退休之後,她接任父親的位置,目前在宋氏擔任COO(首席運營官)。

江家在宋氏中也算元老,宋湜也小的時候偶爾跟着宋定安到集團中,跟個小尾巴似的跟在江淑妍身後。

江淑妍看見宋湜也後,立即向她展開雙臂,宋湜也同她擁抱,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江阿姨。”

江淑妍拍拍她的背:“阿也,節哀。”

宋湜也這幾天聽過太多的節哀,這當中或真或假,她無心追究,唯有在信任的長輩這裏,她能夠短暫地得到一些安寧。

江淑妍帶她進了宋定安原來的辦公室,辦公室門口的名字已經換成她的,內部陳設沒怎麽變過,跟她記憶中沒有差別。

家人的離世向來是這樣,在接受現實之後以為自己已經不會再難過了,但所有熟悉的物件都囊括那一時刻彼此的情感,宋湜也看着宋定安桌上他們的全家福、她小時候随手刻的印章,眼淚無聲地落下來。

江淑妍嘆息一聲,表示理解:“你爸爸突然去世,你肯定需要一段時間好好整理。但是阿也,集團也需要你擔起責任。張伯伯是你爸爸最信任的助理,你有不懂的都可以問他,堅強起來,集團裏的老頑固都等着你去治!”

宋湜也抹了抹眼淚,将相框重新擺正,點頭稱好。

會議準時召開,宋湜也同江淑妍一同走進會議室,首席的位置為她留了出來,左右分別是祝京南和宋定文。

這場會議聚集了集團所有高層,有許多都是看着宋湜也長大的,現在宋湜也要做他們的上司。

他們的目光質疑、審視、探尋,宋湜也仰首坐下來,微微一笑:“各位阿姨、叔伯,下午好。你們都是看着我長大的,現在我代替我父親與各位共事,倘若有處事不周全的時候,還請各位體諒,我們的目标只有一個,就是整個宋氏實業越來越好,誰的行事準則與我們的初衷相悖,誰就應該離開。”

宋湜也說完,不自覺地瞥了一眼右手邊的祝京南,他擡眸,兩人四目相對,宋湜也先收回目光。

會議室在她話音落下之後靜默了一會兒,祝京南和江淑妍帶頭鼓掌。

坐在末席的男人鬓角已經白了,雙手握着手杖,眼神卻像鷹似的,他是宋湜也的叔公:“阿也,不是叔公不信任你,只是你年紀還小,又沒有在基層訓練過,集團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這麽簡單的。”

宋湜也對他印象不太好,她父親在的時候,這位叔公就仗着年齡大,時不時唱反調。

左邊第三個穿着黑西裝的年輕男人附和道:“叔公說的有道理,況且,阿也你畢竟是女孩子,我聽說你書還沒讀完?”

那是宋定友的長子,宋湜也的堂哥,宋丁澤。

宋定文看向兩人,出來打圓場:“叔公、丁澤,阿也是有需要學習的地方,你們暫且給她一些信心,倘若實在做得不好,再教導也不遲。”

叔公嗤了一聲。

祝京南轉着筆的手停了,薄唇挑起,聲線淡漠:“宋湜也女士現在是宋氏高層的最大股東,所有決策都要經過她同意,對于法定的股權分配,各位有異議嗎?”

宋湜也望了他一眼,笑容挂到臉上:“這樣的共識,大家心裏都有數,這樣最好,也不必我們再贅述。”

宋丁澤一手撐在轉椅上,斜倚着身子,看向祝京南神色不虞,低頭輕笑:“祝公子,說句不好聽的,你到底是外人,集團內部的事情......”

宋湜也将他的話截斷,語氣不疾不徐:“堂哥,坐在這裏開會的人,從不講外人內人,你狹隘了。”

“你!”宋丁澤被宋湜也駁了面子,話頭哽在喉中,但宋湜也只是朝着他露出一個體貼的笑容,讓他說不出話來。

處理了會議上的兩個硬骨頭,宋湜也向衆人表現出強硬的态度,沒有人再敢多言,這場會議總算能夠順利展開。

結束之後,宋湜也留了一會兒,向宋定文問好。

宋定文向來是不熱衷于集團中的事情的,宋湜也很意外,今天會在高層會議中看到他。

宋定文朝她笑得溫和:“高層的這些老頑固,一個個都不把你放在眼裏,三叔與你父親一母同胞,肯定要為我的侄女撐腰。”

宋湜也不露痕跡地皺了皺眉,還是說:“謝謝三叔,我會盡快成長起來的。”

“不過......”宋定文沉吟,“祝京南和他背後的君望,到底還是外部資産,你要有所堤防,雖然你母親與祝家是故交,但生意場上是不講感情的。”

她點頭:“我知道的,多謝三叔教導。”

宋定文要說的都說完了,先走出會議室,宋湜也一個人坐了幾分鐘,朝自己的辦公室走去,這場會開得她筋疲力盡,想要拿上包回家了。

司機把車停在車庫裏,宋湜也的視線卻落到邊上那輛墨綠色的賓利。

祝京南喜歡自己開車,他坐在駕駛座,兩人的視線隔着擋風玻璃相望,宋湜也轉頭讓司機先回去,坐進了祝京南的副駕。

“阿也,不要輕信今天會議上的任何一個人。”他望着她,聲音沉郁頓挫。

“我知道。”她點頭,目光垂落在手上,複看向他深邃冷峻的眼中,“那你呢?”

你值得信賴嗎?

宋湜也只在祝京南的房間裏睡了一晚,擔心第二天起來又要被何媽唠叨,便回自己房間了,宋宅裏人本來就不多,錢詩回北京之後,每次餐桌上就只有宋湜也和祝京南兩個人。

宋湜也有種說不上來的尴尬。

她和祝京南理應是很熟的,但多年沒有聯系,要這樣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她總覺得這個感覺很奇怪。

像什麽呢?像夫妻。

宋湜也匆忙看一眼祝京南,立即埋頭吃飯,擔心自己的心思被他看出來。

太吓人了!她都快要和祝聽白結婚了,現在居然覺得跟他弟弟像是一對!

她臉一熱,匆忙用手絹擦了擦嘴,站起來說:“我吃好了。”

說罷,她頭也不回地上樓。

半個小時之後,宋湜也的房門被敲響,進來的人是曾管家,說是北京祝家和錢家遞來消息,邀她後日去北京挑婚紗。

香港這邊的習俗,新人結婚要大辦宴席、登報告示,才算是正式結婚,但宋湜也孝期沒過,不宜在港大辦喜事,兩家商議着沒有一場正式婚禮不顯重視,便籌劃在北京辦。

等她孝期過了,再在香港辦一場更隆重的。

宋湜也趴在床上,翻閱曾管家送來的婚紗圖鑒,擡起頭問:“非要辦婚禮嗎?”

“夫人的意思,小姐結婚,一定要好好操辦的。”

她穿過的禮裙很多,對于各種各樣新奇設計的婚紗也都屢見不鮮,一時間讓她選,還真選不出來。

“我自己去試紗?聽白哥不來?”

“是。聽白少爺還是十一月三號歸國。”

話音才落,祝聽白的電話就打過來了,他也收到北京那邊的消息了,略帶歉意說:“抱歉阿也,要讓你一個人試紗了,我已托Vivian回國,她會陪你一起。”

宋湜也想了想,說:“聽白哥,其實我沒想辦婚禮。”

她不是很在意這個形式,剛好他們之間也不是因為愛情結合,自然不需要一個向公衆證明他們彼此相愛的宣言了。

祝聽白那頭靜了靜,說道:“阿也,婚禮一生只有一次。”

宋湜也那時候腦袋裏第一個冒出來的想法是:誰說我一輩子只結一次婚?萬一我結好幾次呢?

她趕緊搖搖頭,把這個想法從腦袋裏扔出去,妥協道:“那好吧,我等Vivian回國再說。”

Vivian是她在英國時雇的造型師,她頻繁參加各種晚宴,需要一個發揮穩定的造型師為她打理,一直都是Vivian全權操辦。

幾本圖鑒被她來回翻着,實在看得累了,把圖冊一扔,抱着抱枕坐到陽臺的搖椅上。

白天,不遠處的海島上棕榈樹清晰可見。

其實在國外這五年,她跟祝聽白從來沒有以男女朋友的方式相處過,她date過幾個對象,祝聽白也都知道,她把他當兄長,他對她照顧有加,彼此之間不過多了一層婚約,并不妨礙他們朋友相處。

可是這麽突然的,他們居然就要結婚了。

開放式婚姻對于他們兩個來說不現實,也就是說,他們會牽手、親吻、上.床,宋湜也簡直不敢想,自己要花多長的時間去适應。

宋湜也現在學着上手公司的事情,每天坐班四個小時,周末休息。

十月二十六號這天,她在英國一起玩的朋友蔡思言回國,她去機場接機。

蔡思言家裏是做地産的,跟宋湜也自幼相識,在同一所女校讀書,十六歲那年宋湜也去了北京,她被家裏送去巴黎學設計。

蔡思言去倫敦辦展,兜兜轉轉,兩人再度相逢。

起飛地和香港溫差過大,蔡思言裏面穿吊帶熱褲,外面裹了件羊絨大衣,剛下飛機就把大衣脫了,頭發燙成羊毛卷,被她随手綁起來。

她們在中環找了家剛好能看見維港夜景的粵菜餐廳吃飯,宋湜也問她:“你現在有什麽安排?打算一直留在國內嗎?”

“待一年吧,然後就回巴黎了,我要開個工作室。”蔡思言答着,戳了戳宋湜也的手臂,“你呢?倫敦那邊的朋友可都知道了,你跟祝聽白要結婚了,何時辦婚禮?請我們喝喜酒呀。”

宋湜也低垂着眉眼,說:“說是公歷新年前後,我也不知道,不是我安排的。”

“你自己結婚都不上心?”

宋湜也将散落的頭發撥到耳後,語氣無所謂:“又不是我要結的,我有什麽好上心的。”

“真結?”

她皺皺眉:“這還能有假?你結個假的給我看看。”

蔡思言仰頭笑了笑,臨近夜幕,維港開始亮燈了,她又說:“這樣的話,你跟他就真的沒可能了,他還得喊你一聲阿嫂。”

宋湜也濃密的長睫顫了顫,投在臉頰上的扇影扇動,璀璨的燈光照得她頭暈目眩,遂合上眼睛,認命道:“就算要跟我結婚的人是他,我們也不會有可能,他又不喜歡我。”

“欸,假設真是你們兩個結婚,你會不會積極一點?”

她凝眉,筷子在紅米腸上亂戳:“哪有這種假設啊。”

“如果呀!”

宋湜也搖頭:“不會。”

蔡思言勾勾她的下巴:“這麽多年了,別喜歡他了呗。”

宋湜也挑眉,悶促地笑了笑:“早就不喜歡了。”

飯吃了半個小時,兩人什麽都說,蔡思言還提到,宋湜也要結婚的消息在圈子裏傳開之後,最傷心的莫過于弗朗克,聽說他把珍藏的紅酒都送人了。

宋湜也佯裝生氣:“随手就送人?可見十分不用心!我惦記他那瓶酒很久了,還說讓他送我做新婚禮呢。”

“你少逗他了吧,讓他把酒送你做新婚禮,他大概要自投泰晤士河!”

宋湜也被她逗笑,笑得東倒西歪,這是她回國這一陣子,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宋定安去世的陰雲蒙蔽她太久了,迫切需要一個發洩的出口。

她不斷開導自己,還是應該開心一些、積極一些,爸爸化作一顆星星在天上思念她,也一定不願意看她郁郁寡歡。

蔡思言看得出朋友心情不佳,任誰經歷親人去世都沒有辦法盡快抽離,宋湜也的笑容也總是掩着一層朦胧的霧。

她問宋湜也:“你想喝點酒嗎?我們回麗景花園那邊,阿朗說給我辦接風宴。”

宋湜也欣然接受這個提議,她是需要喝一點酒,她需要用酒精麻痹一些疼痛,但一個人喝沒意思,和祝京南喝更沒意思。

祝京南喝不醉的,以前她就見識過了。

幾杯酒下肚,她暈乎乎的,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祝京南卻連臉都不會紅一點。

她曾經做過傻事,相信酒後吐真言的話,試圖把祝京南灌醉,但根本沒有用,反倒是她先醉了。

他們那時候是偷偷溜進君望喝酒的,醉了以後祝京南把她背出來,一步一步慢悠悠朝着家的方向走。

她本來就沒有方向感,在那麽大的北京城待了兩年,還是記不清路。

司機送她們穿越紅磡海底隧道,越過紫羅蘭山到達麗景花園的一棟別墅前。

兩人攜手進去,一個穿着橘綠撞色花襯衫、深藍色沙灘褲的男生迎出來,他帶着鑽石耳釘,梳成背頭,頗有幾分年代港片中小生的風采。

宋湜也跟他關系還不錯,她跟蔡思言中學時期參加馬術俱樂部的同窗鐘煜朗。

鐘煜朗紳士地接過蔡思言手上的包,俊秀的眉毛揚起來:“早知道宋小姐今天大駕光臨,我應該好好打扮一番。”

蔡思言踹他一腳:“收皮啦你(你別嚣張)!”

鐘煜朗笑得肩膀顫顫,連忙賠罪:“大小姐,都系我錯!”

蔡思言看他嬉皮笑臉的,拿過宋湜也手上的包就朝他拍,鐘煜朗節節退後,一直退到泳池邊上,伸出一只手在前阻攔,蔡思言白他一眼。

蔡思言鬧夠了,走回來挽住宋湜也的手,沒好氣地瞪一眼鐘煜朗:“不理他,我們去玩!”

宋湜也回過頭朝鐘煜朗揮揮手:“去将個鐘伯嘅收酒偷出嚟呀(去把鐘伯伯的藏酒偷出來啊)!”

蔡思言附和:“要73年的波爾多紅!”

鐘煜朗擺了個遵命的手勢,真的到地下室的酒莊去給她們找酒,她們在泳池邊找了個地方落坐,沒等多久,鐘煜朗真的拿了那瓶73年的波多爾紅過來。

“年初蘇富比拍賣行的古董酒杯。”鐘煜朗将散在眼前的頭發向後撥,給她們倒酒,“老頭要是知道我開這瓶酒,非把我扒層皮不可,到時候我就說都是你們兩個指使的。”

蔡思言威脅他:“你敢!”

宋湜也揚着頭發,沖他擠眉弄眼:“鐘伯才不舍得罵我們,還是罵你。”

鐘煜朗坐在梯子上,背對着泳池,跟她們二人碰杯,場子裏原本跟他一起玩的人都受了他冷落。

鐘煜朗朝朋友聳聳肩膀:“我們婦女之友是這樣的咯。”

蔡思言踹了一腳他的梯子,一個重心不穩,他将要摔進泳池裏,落進水裏之前,他抓住蔡思言的手腕,把人帶進泳池中。

泳池邊的DJ放着金屬音樂,兩人摔進泳池中濺起的水花落在宋湜也身上,她別過頭,閉上眼睛,感受到臉頰上的濕潤,她也不知道是水花還是眼淚。

宋湜也仰頭,将杯中酒一飲而盡,拿起醒酒器還要再倒,手腕被人按住。

她睜開濕漉漉的眼睛,看清了來人,祝京南背對月色,星子落在他肩頭,他穿着白色體恤,比月亮還幹淨幾分。

她別過眼,問:“你怎麽在這裏?”

祝京南坐到原本蔡思言的位置,朝水裏的兩個人努努嘴。

他的意思是,鐘煜朗叫他來的。

“我怎麽不知道你們認識?”

祝京南拿過宋湜也手上的酒杯和醒酒器,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眸光落在水中相擁撲騰的兩個人身上,沒有回答宋湜也的問題。

鐘煜朗攬着蔡思言的腰,蔡思言的手搭在他的肩頭。

對視一眼,蔡思言推開他,上了岸,鐘煜朗随後上岸,給她遞了一條幹毛巾。

祝京南用她的杯子喝了半杯紅酒,宋湜也本來想阻攔他的,因為酒杯上還有她的唇印,但他又不是瞎子,她懶得管了。

宋湜也直接拿起剩下的半瓶紅酒對吹。

祝京南這一回只是皺眉看着她,沒有阻攔,她揚起頭,閉上眼睛,眉頭緊鎖,眼尾有亮晶晶的東西。

她最近是太冷靜了,這不符合她一貫的作風。

直到她被酒嗆到,祝京南才終于奪過酒瓶,她也沒有要搶回來的意思,頭用力地靠在沙灘椅背上,眼尾的晶瑩彙成河流,她雙手掩目,眼淚依然會溢出指縫。

祝京南只是靜靜地望着她,等她自己冷靜。

喪親之痛,許多年前他也經歷過一次,人面對死亡總是無能為力的。

酒勁上來得很快,宋湜也一下子便紅了臉頰,她伸手拍了拍祝京南的手臂:“我要去吐一下,你陪我去。”

祝京南站起來,手腕被她抓着,攙扶着她到衛生間。

鐘煜朗也在衛生間門口等人。

祝京南和鐘煜朗是這兩年才認識的,他來香港幾次,跟奢飾品代理的鐘家有生意往來,鐘煜朗跟宋湜也同齡,他也就比鐘煜朗大了兩歲,年齡相仿的人一來二去,便從公事促成私交了。

鐘煜朗遞給他一支煙,他兩指接過,聽見鐘煜朗問:“我聽說湜也同你大哥快要結婚了?”

這話中聽不出什麽意思,只是簡單詢問。

祝京南點煙,夾在指尖沒有抽,他單挑着薄唇一邊,聲音融進燥熱的夜裏:“結不成。”

鐘煜朗看了他一眼,宋湜也這時候從衛生間出來,走得搖搖晃晃的,祝京南伸手扶住她的手臂,擔心燙到她,把煙滅了。

宋湜也整個人都趴在他胸膛,錘他肩膀,說:“祝京南,送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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