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hapter“阿也,跟我說晚……

chapter32 “阿也,跟我說晚……

那天宋湜也在分別的機場, 跟祝京南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問他,會不會想自己。

他說會的。

宋湜也的耳朵肉眼可見的紅了起來,恰好是雨過天晴的天氣, 陽光穿過落地窗照在她通紅的耳垂上。

他可真夠坦然的。

她一直陪他走到登機口都沒講一句話,連再見都不跟他說了。

她沒有正面答應要不要跟他試着談戀愛的問題, 但一句突兀的問題, 也算是變相答應。

祝京南最初的期許本來不高,感情不過細水長流, 有了突破口, 一切都再有可能。

就是從那一天開始,祝京南開始每天跟她打電話。

祝京南打電話的時間很固定,每天晚上八九點的時候, 宋湜也那裏剛好是中午, 她偶爾睡午覺, 接電話的時候聲音便懶洋洋的。

他這天在北京, 君望的幾個董事因為産業拓展方向的決策吵得不可開交,從下午四點吵到八點多,激進派和保守派各執一詞, 互不退讓。

祝京南站在辦公室裏看樓下的京廣橋,東三環的夜晚永遠有說不盡的璀璨, 寫字樓裏每一個亮着燈的小格子透着清冷的藍光, 縮聚成沒有明顯圖騰的大張拼圖。

而他一個人站在窗前,也成為融入這張拼圖的一枚。

又等了半個小時, 助理過來告訴他,說會議室裏吵完了,沒結果。

他料想到這個結果,淡淡應了一聲。

到禦金臺已經十一點了, 他今天的電話晚了兩個多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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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湜也擔心引起錢正遙的懷疑,躲到衛生間去接電話,他不過喚了一聲“阿也”,她就能聽出他的疲憊。

在她關心之前,祝京南問她:“阿也,今天你有在等我嗎?”

宋湜也避開問題的重點:“欸,祝京南,你怎麽老是問這種話?”

他悶悶地笑,手指撥弄着桌上的牛頓擺,鋼球相撞發出一聲輕微的脆響:“不能問嗎?”

“你問吧。”反正她是不會回答的。

她聽出他的聲音稍顯喑啞,亦向他抛了個問題,“你今天很累嗎?”

祝京南捏了捏鼻梁,良久舒一口氣,盯着窗外漆黑的天:“有點兒。在君望開董事會,一群董事吵開了,頭疼。”

“哦,心裏呢?”

“也不好受。”

宋湜也的聲音立刻擔憂起來:“你要不別去公司了,休息幾天。”

“嗯,不是生理上的不好受。”

宋湜也立即噤聲了,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屏幕,重新對着聽筒:“你怎麽老是亂講話?”

祝京南每次跟她打電話都要逗她一兩句,她試圖通過他那幾句無心的話脫敏,然而并沒有用,每次意識到被他耍了,他已經逗完了。

想到這裏,宋湜也有點忿忿:“祝京南,你別總是逗我玩。”

他牽起嘴角:“沒逗你。”

“那你也不能這麽直接,誰談戀愛像你這樣?”

他對這個話題起了興趣,疲憊漸漸消解,字眼搖搖晃晃地吐出來:“那你說談戀愛什麽樣兒的?”

“你不知道?”

祝京南應了一聲,記憶回溯到他跟宋湜也剛剛結婚的幾個晚上,她好像說過,她在英國的時候談了一個男朋友。

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例子了。

“你和你前男友談戀愛什麽樣兒的?”他的語氣散漫得簡直像是坐在街邊跟人聊八卦。

聊八卦的人自帶窺探欲,他也不遑多讓。

宋湜也哼了一聲:“我憑什麽告訴你?”

他散笑一聲,又問:“還有聯系沒?”

宋湜也那一頭傳來了別人的聲音,錢正遙見她久久不出來,敲了敲門,說顧知微快要把飯做好了。

她突然被叫到,心裏一悸,匆匆忙忙應一聲,沒再給祝京南留說話的機會,直接将電話挂了。

她的聲音傳進聽筒裏,沒等他将最後一個音節聽完,機械傳來冰冷的一聲“嘟”。

挂他電話。

祝京南擡眉,盯着白晃晃的屏幕上“阿也”兩個字,不由得笑了一下。

電話已經挂斷很久了,她最後那個“欸”字卻彎彎繞繞地纏綿在他的耳朵裏,輕輕柔柔,又輕易能聽出來稍顯慌亂的半個音節。

這半個音節什麽意思都沒有,然而餘給人諸多遐想。

她在哪裏?和誰在一起?為什麽着急遮掩?

河流斷了閘口,問題魚貫而入,他并不着急詢問,很多的問題不是即刻就能得到答案的,他大可慢慢研磨。

再堅硬的藥片,碾磨之後也會變成細微的粉末,融進人的血液生死纏綿。

有一個倫敦的IP給他發了一封郵件,前幾天在倫敦有一場藝術拍賣會,一位華裔女性拍下了其中的一幅山水畫,運到都柏林。

祝京南的眼皮輕跳了跳:“繼續跟。祝聽白呢?”

“今天上午剛傳來的消息,他現在就在梅費爾。他根本沒有登上那架失事的飛機。”

牛頓擺被他手動止停:“繼續跟,只要他沒有打算現身,就當他死了。”

“祝少,有另外的人也在查祝聽白。我們的人查了對方的關系網,跟他聯系最頻繁的人在巴黎普頓酒莊任職,這家酒莊的繼承人跟夫人是同學。所以我們推測,是夫人的意思。”

祝京南點在桌面的指尖懸在空中,他的腕子壓在桌沿,青紫色的血管微微凸起:“你們調查的渠道有重合嗎?”

“有。”

他氣音微微一笑:“那就攔截。慢慢兒放點兒消息出去。”

“真僞......”

祝京南挑起眉梢,幽幽道:“你聽說過蒙太奇嗎?”

那一頭頓時理解了他的意思,連連稱是。

手機屏幕亮了又滅,他的轉椅換了個方向,對着黃銅色的梨木書櫃,長臂一伸,手指勾出一本厚重的牛皮紙封面筆記本。

硬皮書封翻開的扉頁,利落的寫下兩個字的筆畫“阿也”。

他似乎很擅長寫她的名字,飄逸落拓,比他寫任何字都好看。

書頁翻動,塞不進的一張照片飄落在地上,他撚起那張不足六寸的照片,膠卷洗脫之後,畫面已經有些看不真切了。

照片背面有日期和天氣。

2016年11月18日,倫敦有雨。

照片透了光,畫面裏有兩個人,一個是宋湜也,還有一個是中國男人,風度翩翩地為她撐着傘。

這是宋湜也和他在一起的第一個禮拜,他們一起去海德公園散步。

祝聽白真沒用,連她談不談戀愛都管不住。

他将照片塞回書頁中,長指連撥了幾頁,卡片蝴蝶一樣紛飛進他的記憶。

每一張卡片的背後都有日期,他循着那一串數字,基本能想到那一天發生了什麽事。

2016年12月24號,宋湜也啓程前往新西蘭,随行人有蔡思言、弗朗克,另外幾個是她在倫敦的同學。

2017年5月8日,宋湜也跟男朋友分手。

2017年6月3日,宋湜也啓程前往巴黎度假,随行人只有祝聽白。

相冊翻到最後一頁,是他們的結婚證書,宋湜也沒有拿走,于是一式兩份都在他這裏。

兩人簽名的筆畫在某幾處重合,黑色的油墨糾纏不清,讓他無端想到她的頭發。

他們睡在一起的時候,宋湜也總是會在夜半攀到他身上,她的頭發很長,纏繞到他的肩膀上,她身上的香味自然而然鑽進他的鼻腔中。

那麽一點清雅,更多的是甜,她偏好甜味的香氛和香水。

發絲散亂在他的胸膛上,有時候會勾在他的指上,他那時候算是知道,什麽叫繞指柔。

第二天醒來,宋湜也紅着臉往後退兩步,雙唇總是拘謹抿着,只不過這樣的情态沒有延續多久,她很快裝作若無其事。

她的唇是櫻紅色的,前一天晚上習慣塗唇膜,第二天顏色愈加鮮豔。

這樣的習慣她好像一直都有。

以前她在北京,跟在他身後玩,喜歡讓他陪着去逛商場,那些護膚的小玩意,唇膏、護手霜,這種親昵的東西,她總是喜歡買兩份,一份送給他。

祝京南将相冊合上,長睫垂下,仰頭閉了閉眼睛,唇角挂着一點笑。

燈光穿透又白又薄的眼皮,他的視線感光,再睜開眼。

他自知稱不上多麽高風亮節,但祝聽白也遠不如他自己塑造的那樣光風霁月。

論手段,祝聽白也算是無所不用其極,以他喜歡顧知微這樣線索不明的拙劣借口,想讓宋湜也死心。

她偏偏還深信不疑。

既然祝聽白要拿死亡這樣的記憶烙印做籌碼,不如就真的讓他死去,時間會吹散大腦皮層中本就淺薄的記憶。

他會讓她忘了祝聽白,他會讓她愛上他。

除此之外,什麽都不重要。

祝京南在想,今晚宋湜也會不會再給他回一個電話,等到淩晨一點,宋湜也仍然沒有給他回電話。

他猜想這通電話大概是不會來了。

等他從浴室出來,發現有一通宋湜也打來的未接來電,眉尖一挑,回撥過去。

宋湜也顯然沒想到這個點他還醒着,她算了算時間,發出不太友善的警告:“祝京南,你怎麽這個點還不睡覺!”

他聽見她的聲音就笑了,笑聲蕩在嗓間,令他的聲音充滿磨砂的質感:“在幹嘛呢?”

“剛跟知微姐和遙遙吃完晚飯,她們在看電視。”宋湜也這一次是躲到陽臺去接電話的。

“她們來倫敦找你?”

她吹着晚風,心裏很平靜:“不是,我來都柏林了。剛才給你打電話怎麽不接?”

“洗了個澡。”

宋湜也嘟嘟囔囔地“哦”了一聲,她擡頭看天空,現在愛爾蘭的天黑得很早,月亮爬上遠處古堡的尖塔,初七是上弦月,西邊亮。

“祝京南,你那裏有月亮嗎?”

祝京南沒想到她會這麽說,按照他們以往打電話的習慣,總是他問問題,宋湜也回答,話題總由他來抛,等他沉默了,她就主動提出挂電話了。

他走到陽臺,一擡頭,恰好看見一輪半圓的月亮。

“挺圓的。”

宋湜也輕笑一聲,像只小狐貍:“你別老是逗我。初七的月亮哪裏圓了?”

“你那兒一半,我這兒一半,拼起來不就圓了?”

他哪來那麽多歪理邪說。

宋湜也嗔他一句:“趕緊睡吧你。”

祝京南擡頭望着那輪月亮,他們之間跨越八個時區,仍然看着同一輪月亮:“阿也,跟我說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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