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chapter“祝京南,去你的……

chapter87 “祝京南,去你的……

在有關于多多的教育問題上, 宋湜也一時的焦慮難以輕易緩解,但是在那個敞開心扉的晚上,她和祝京南達成了共識, 那就是先緩一緩。

她們母女的關系才緩和沒多久,彼此都應該更加深入了解對方的性格。

宋湜也前一天晚上太累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接近正午, 祝京南在書房裏不知道在寫點什麽,她輕手輕腳地過去, 并沒有打擾他。

他穿着家居服, 周身的氣質都很閑散,多多坐在他邊上,難得安靜地看他寫字。

這樣的場景, 宋湜也在很多年前就見過許多次, 她去祝家找他玩, 他大多數時候是在埋頭寫字, 也有偶爾幾次是在打電腦游戲。

她總是像只小貓一樣竄到他身後,企圖吓他一跳。

今天她沒有這麽做,倚在門框上看了一會兒, 開口問道:“你在寫什麽?”

祝京南站起來,拉過她的手把她按到椅子上, 桌上一張單薄的紙, 上面已經寫了很多字,她定睛看, 标題是“和阿也的人生旅行”。

“什麽旅行?我怎麽不知道?”

多多在一邊喝牛奶:“我也要去。”

祝京南捏了捏女兒的小臉,朝宋湜也努努嘴,示意她繼續看下去。

這不是一場傳統意義上的旅行,宋湜也看着已經寫了很多行的字, 她覺得這更像是一張願望清單,而她的身份是聖誕夜當晚把禮物塞進紅襪子裏的聖誕老人。

這份清單上有很多的內容,都是從前他們口頭約定過,卻沒有做到的。

比如一起去姥姥姥爺家看那只叫北北的貓,今年應該已經十一歲了。

比如一起去一趟江南,他們是同在杭州待過一段時間,只是那時候的關系實在算不上和諧,再同行一次,心态一定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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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比如一起看一場維港的煙花,這是十七歲的宋湜也對祝京南說的話,她說有生之年,有機會的話,我請你去維港看煙花。

她當時許諾的認真,也許時至今日連自己都忘記了,但有一個人幫她記得。

這份願望清單裏諸如此類的還有很多,辦一場婚禮,一次不帶小朋友的蜜月旅行,只不過這兩條後面打了個問號。

“問號是什麽意思?”

“需要征得你的同意。”

祝京南想過,宋湜也可能會覺得辦婚禮太累,又或者覺得一場蜜月旅行太累,不是所有他的想法都要付諸實踐,一切的前提是她願意。

宋湜也在婚禮後面打了個叉,将蜜月旅行後面的問號劃掉,大氣地寫了“批準”二字。

“婚禮否決,蜜月同意。”宋湜也轉頭看向多多,也捏了捏她的臉頰,“不帶寶寶喲。”

多多把她的手拍掉:“姥姥會生氣的。”

“姥姥不會的。”

“寶寶會生氣的。”

宋湜也大笑,她的女兒實在是太可愛了,不過就算寶寶會生氣,她和祝京南的雙人蜜月旅行也不會帶寶寶的。

他們是需要二人世界的新婚夫婦。

宋湜也将這張清單又從頭到尾看了一遍,說是人生旅程并不為過,從十六歲到二十七歲,她許下的每一樁與他有關的心願都在一步一步實現。

祝京南做午餐,多多剛斷奶的時候,他跟保姆阿姨按部就班地學,變着法給小朋友做輔食,手藝精進了不少,宋湜也今天心情好,說要給他打下手。

“你進廚房幹什麽?”祝京南從來沒見過宋湜也進廚房。

“你沒見過不代表我不會。”她探頭探腦地找到一條圍裙,遞給他讓他幫忙系上。

祝京南環抱住她的腰,順勢在系繩子的時候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被她輕輕拍了拍肩膀。

“你什麽時候會做飯的?”

他是真的從來不知道宋湜也會做飯,他記得之前宋湜也還在英國上學,他每個月去陪她那麽五六天,即使是長此以往,都全然沒有發現她對下廚有那麽一點了解。

宋湜也翻着冰箱,随口說:“哦,我跟我前男友在一起的時候,象征性地學過幾道菜,但是不算太熟......”

她沒有回頭看祝京南的反應,只是注意到環境變得很安靜,客廳裏多多聽音樂的聲音變得格外清晰。

她不是故意提起的,他問了,她實話實說給個答案。

宋湜也有點心虛,她想說點什麽緩和氣氛,祝京南比她先開口,語氣震驚又憤怒:“他讓你給他做飯?”

他的重點好像不在吃醋,那還行,宋湜也知道只要不是吃醋,祝京南還是很好哄的。

“呃......其實也不是,我只是心血來潮。”

她一貫是在某一個時間段會對一些新鮮事物感興趣,只是恰好她對下廚有些好奇的時候,順便談了個戀愛,兩人約定着去公園裏閑度一個下午,她會帶上自己親手做的便當,只不過這樣的心血來潮并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她很快就膩了。

宋湜也看着祝京南,他沉默了很久,手上的動作都停了,她猜想祝京南這個時候可能已經把對方罵了千百遍,甚至後悔給那位學長在國內安排一份工作。

祝京南咽了一口氣,自己把很多情緒理清消化了。

他站到宋湜也面前,捧着她的臉非常認真地說:“阿也,抱歉。”

他兀地想到宋湜也在那麽多年間給他寄的那麽多張明信片,這讓他總是滿懷愧意,倘若他的身體能好一點就好了,就算她不再愛他,至少她在異國的經歷,他不會做一個事後的旁觀者。

宋湜也踮腳親他:“祝京南,你不用這樣的。”

她不希望他掩藏自己的情緒,她希望不論開心還是難過,他們能彼此坦誠相待,她希望他們真正走進彼此心裏,落腳,永居。

“我剛才說別人的事,你有不高興嗎?”

他坦誠地說,眼睛裏有一點委屈,像一只被冷落的小狗:“有一點兒。”

“那我跟你道歉,我沒考慮那麽多。”

祝京南說:“我承認在聽到那三個字的時候是有一點吃醋,但我難過并不為這個,我只是覺得,那幾年沒能主動聯絡你,很遺憾。”

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在宋湜也這裏患得患失亂吃飛醋的人了,他能确認宋湜也愛他,只要有這一點,大可以克服萬難,可是人生中有那麽多遺憾,并不是輕而易舉就能從記憶裏抹除的,而他的遺憾實在太多。

宋湜也懂了,她點點頭,攤開他的掌心,将自己的五指與他相扣:“所以,祝京南,你更應該好好珍惜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天。”

她的手指緊緊扣住他的,指尖仿佛能感受到對方的血管中湧動的血液,他們在一起。

不止今天在一起,往後的每一天都在一起。

即便某一日相隔千萬裏,愛與信任輕而易舉地跨越山川海洋,把一顆熾熱滾燙的心送到對方手裏。

宋湜也今天做了她的拿手好菜,也是唯一一道現在還記得菜譜的番茄燴羊肉,她在愛爾蘭的一家餐廳吃過,特地向主廚求來的配方。

但是時間隔得太長,她的記憶出現偏差,這道菜最終變成一道難吃的漂亮菜,宋湜也在試菜的一瞬間大笑出聲。

祝京南剛把多多抱進嬰兒餐椅裏,回頭問她:“笑什麽?”

“我簡直是個做飯天才,你快來嘗一下。”

祝京南看穿她藏了壞,露出一個狐疑表情,但還是老老實實走過去。宋湜也盛了一小勺湯喂進他嘴裏,雙眼亮晶晶地等他反應。

祝京南面無表情地咽下,比了個大拇指:“天才。”

這下輪到宋湜也自我懷疑了,她想檢測自己的味蕾是不是一時間出了問題,于是又嘗了一口。

祝京南在餐廳發出一聲爆笑。

被整蠱的宋大小姐怒氣沖沖地走出來,說:“祝京南,去你的吧!”

他才是天才騙子。

如果幾年之後有人問錢多多同學為什麽小小年紀就如此成熟,渾身上下透着一股厭人的氣質,她大概會把這段VCR放給提問者看。

多多雙手捂住耳朵,格外嫌棄地分別瞥了一眼兩位。

她的家長好吵,別人的家長也這麽吵嗎?

小朋友的脾氣是間歇性的,一頓午飯吃完,又收斂起剛才的表情,黏在宋湜也懷裏。到底還是小孩子,在媽媽懷裏蹭了蹭,又變得可愛起來。

祝京南下午有個視頻會,他們本來打算等他開完會一起出去吃飯,還可以在外面的公園裏逛一逛,但是一通電話打亂了這個計劃。

祝京南突然從書房裏出來,看向宋湜也的眼中是肉眼可見的擔憂。

“阿也,我臨時需要去一趟天津,姥爺突發腦梗,現在正在搶救。”

宋湜也的心裏瞬間一顫,很多老人平時身體硬朗,但也會因為一場病就病倒了,她本來還打算過些時日陪祝京南去拜訪,從前她去天津的時候,姥姥姥爺就很喜歡她。

“我跟你一起去。”

突發腦梗的情況不容小觑,第一時間組織了專家會診。姥爺的身體一向很健康,這場病來勢太快,老太太定了心神将一切處理妥當,等老先生進了手術室,她冷靜下來後仍然心有餘悸,這才通知了小輩。

宋湜也和祝京南帶着多多到天津的時候,老人的情況已經穩住了,留在監護室觀察,兩位老人從前的同僚和學生紛紛發來問候,到得早的人已經在病房前守着了。

宋湜也知道祝京南從小跟姥姥姥爺最親,他面上看着冷靜,她能從他緊握着自己的手裏感受到他的憂慮。

平日裏二老不願意打擾小輩的生活,偶爾有幾年,程億慈會接二老去愛爾蘭過年,但她從不回來,這一次老太太電聯了女兒,程億慈在最早一班回天津的航班上。

有很多刻意而為見不到的面,會在無數個偶然的瞬間創造出機會。

宋湜也知道,祝京南現在比任何人都需要她。

老爺子在重症監護病房觀察了兩天, 情況穩定之後轉到普通病房,即便有全天候的護工照顧,祝京南連續守了兩個晚上, 第三天換了另外幾位表親陪護。

宋湜也給司機放了一天假,親自來醫院接他, 一眼就看見他布滿血絲的雙眼。

“姥爺好一點了嗎?”

祝京南看起來疲态很重:“恢複得不錯。”

她握住他的手, 捏了捏:“那就不擔心了,回去好好休息。”

他抱住她, 環住她的腰, 下巴抵在她肩頭:“阿也,陪我久一點好不好?”

宋湜也的聲音悶在他胸膛,聽着卻很清晰:“好。”

到家的時候, 老太太正抱着多多學書法, 小朋友抓着毛筆在宣紙上一通亂畫, 老人看了也只是寵溺地笑。

宋湜也想起她十幾歲的時候來看祝京南, 祝京南一個人在房間裏休息,姥姥姥爺熱情地拉着她招待,她知道人總是習慣于愛屋及烏。

多多被祝京南抱進懷裏, 老太太這會兒空下來了,悄悄拉着宋湜也到書房裏, 對她說:“億慈今兒剛從北京過來, 我想着她跟京南要是見上一面,氣氛容易緊張。”

宋湜也知道老太太想說什麽, 大約程億慈跟老太太說了和她見過面的事,老太太想請她幫忙緩和氣氛。

老人一提到這裏,滿心滿眼都是愧疚:“當年的事情,我和老頭子沒替孩子把關, 才變成今天這樣。”

宋湜也安慰老太太:“姥姥,京南會理解的。”

一家人剛吃完晚餐,保姆阿姨從前院跑進來,手上提着一只包,喜上眉梢的模樣,望了一眼坐着的祝京南,又斂了神色,只低聲說:“姑娘回來了。”

宋湜也沒想到這麽快,她握住祝京南的手,想要寬慰他,又被他反握住。

他微微笑着,安撫她說:“沒事兒。”

距離宋湜也上一次見到程億慈已經是兩年多之前的事了,她到現在都還記得自己是如何信誓旦旦地和程億慈說,她和祝京南是互相信任和相愛的,到後來又是如何拿程億慈的話來刺痛祝京南。

程億慈今年五十多歲了,她崇尚自然老去,并沒有過度保養,但是目光炯炯,精神狀态非常明朗。接到母親電話通知父親腦梗住院的時候,她剛好完成一場展會的收尾,當即趕了回來,落地後得知老爺子狀态有所緩和,便不那麽着急了。

程億慈進來之後掃了一眼衆人,先同老太太和家裏的老廚師問了聲好,才同宋湜也點了點頭,至于祝京南,她權當沒有看見這個人。

“我來之前去拜訪了趙伯伯,他說明兒來看望爸爸。”

老太太一年見不到女兒幾回,好不容易見到面了,一時間管不了這麽多,前前後後問了路上辛不辛苦,有沒有好好休息,這才想起程億慈和祝京南這對母子還沒說上話。

氣氛一時間仍然有些尴尬,是宋湜也拉着多多的小手到跟前,對小丫頭說:“寶寶,叫奶奶。”

多多咧嘴笑了:“奶奶好。”

程億慈也笑了,一把将小丫頭抱起來,同她貼了貼臉:“喲,這誰家小姑娘,這麽讨人喜歡呢,你叫什麽呀?”

小家夥比了個三:“我有三個名字。”

“三個名字呀,你會寫嗎?”

“爸爸教我寫。”

程億慈的笑容漸漸淡了,聽見小姑娘這麽說,終于望了一眼祝京南,但仍然只是一眼。

程億慈說:“我讓劉叔送我去醫院。”

宋湜也走上前:“程老師,今天給劉叔放了假。不如,不如祝京南送您去。”

她顧不着想祝京南上午剛從醫院回來的事,只覺得他們母子需要獨處的時間,如果程億慈肯給這個機會,那一切順水推舟,至少有說得開的機會,如果程億慈不肯給,這何嘗不算是另外一種答案。

程億慈看向宋湜也,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宋湜也只是用一雙堅定清明的眼睛注視着她,等她開口做決定。

她放下多多,幽幽說:“那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去,老天太憂心忡忡地望着院門口,問宋湜也:“阿也,他們倆吵起來可怎麽辦?”

老實說,宋湜也心裏也沒有百分百的把握,她目前尚能确認的一點是,祝京南對程億慈是沒有恨的,他已經不再是被人左右思想的孩童,對于往事有自己的是非判斷。

程億慈坐進了副駕,他們母子二人坐在同一輛車裏,在祝京南的記憶中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會兒他上幼兒園,明明有司機送,但程億慈還是會陪他一起,他會覺得他的母親好像還是和大多數的母親一樣愛着自己的孩子,只是沒有那麽愛笑而已。

後來不斷地有人告訴他,他的母親死了,這個謊言瞞不住,便漸漸演化成為棄他而去,這在事實上解釋當然是成立的,但是背後的動機,促使這一切發生的原因,當他漸漸形成自己的是非價值觀,就清晰地發現自己的父親是一個怎樣恐怖的人。

車裏的氛圍非常靜,隐隐透着一股壓抑。

是程億慈先開的口:“前些年,我知道你一直讓人查我的下落,現在怎麽不查了?”

她的言語平靜,沒有憤怒,也不摻雜其他的感情。

祝京南笑了笑:“怕您躲我躲得太辛苦。”

“倒也沒有。只不過,你查到地址,怎麽不來找我?”

“您要做任何決定都是您的自由,查您的下落是我冒犯,不該再打擾了。”

程億慈終于扭頭看了他,她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眼神鋒利到甚至想要把他的心剖出來,看看他說的究竟是真是假。祝京南和她記憶裏那個五歲的孩童相差了太多年的歲月,以至于她覺得格外陌生。

祝京南小時候長得非常像他的父親。

祝廷長相周正,皮膚淨白,在藝術院的男同事裏算是上乘,年輕的程億慈對愛情抱有的幻想是未來的另一半需要有一張帥氣面孔,至于其他的,她家境殷實,學識豐富,并不渴望從他人處再求得。

程億慈接受組織安排調去南方,等她再回北京,祝廷已經離開藝術院,是到父母提起祝廷的那天,她才知道兩家的父親幾十年前是戰友,既然是門當戶對,她又有那麽一點心動,一切大可以水到渠成。

她不知道當時母親手上握着一份批地的合同,也不知道祝廷需要這個簽字,她甚至不知道,早在二人在藝術院共事的時候,祝廷在外有了一個家。

這場三人的角逐,程億慈甚至分不清她和秦憶雪之間誰傷害了誰,是某一天的幡然醒悟,才意識到她跟秦憶雪都是受害者,而她跟幕後兇手共同孕育了五年的孩子,還像極了那個人。

只是現在再看祝京南,他神情見早不複父親的陰影,倒是跟她越來越像。

程億慈并不願意承認這一點,只是看着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的人,漸漸放下戒備心理。

“你很識趣。”

祝京南笑得輕易:“應該的。”

能這樣在同一輛車上說幾句話,祝京南覺得差不多了,有的事情本來就沒有糾結的必要,他甚至應該感謝母親的基因,硬生生把他從祝廷的劣性裏扯了回來。

程億慈現下有點疑惑:“你不恨我?”

“恨過,小時候不懂事,覺得您不要我了,但姥姥姥爺說您不是不要我了,就不恨了。”

程億慈輕笑:“心态挺好。”

“是,不好應該活不到現在。”

“你身體怎麽樣?”

程億慈很早就知道他心髒不好,也知道背後的原因,祝京南第一次因為心髒問題躺進醫院的時候,運籌帷幄一輩子的姥姥姥爺險些要跟祝廷拼命,二老在程億慈離開之後從不拿祝京南的事情打擾她,但事關性命,破天荒地打給了她。

那一年距離程億慈離開祝京南已将近十年,再深厚的感情都會漸漸變淡,更何況本來她就不喜歡他。即便知道他命懸一線,她也沒有回來看他一眼。

這些祝京南也知道。

因此今天程億慈兀地一問,讓祝京南頓時發懵,他早就不抱關切的希望,和諧就可以。

他遲遲回應一句:“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程億慈點點頭,沉默了很久,才又說:“你運氣很好,能遇到阿也這麽愛你的人。”

她至今仍然記得宋湜也信誓旦旦的畫面,她當時只覺得無比諷刺可笑,這個世界上居然會有一個人那麽愛祝廷的兒子。她秉持着從不幹涉他人命運的态度,只想知道宋湜也什麽時候認清現實,直到和顧知微錢正遙一起吃飯的時候,錢正遙偶然提起,她才知道這段感情的維系比她想象的要穩定。

以此倒推,大概能得出祝京南跟他父親尚有不同的結論,但她不關心。

祝京南對這個事實無話可說。他從來不是信天命的人,然而到現在,他真的認為上天對他已經是足夠的恩待,他能有機會和年少的戀人再度攜手,比任何人都更幸運。

宋湜也願意接受他在感情上的狹隘,願意給他一次從頭再來的機會,他甚至有機會有一個女兒,一切的一切對他來說都足夠幸運了。

程億慈語氣淡淡地說:“你女兒長得也很像你。”

祝京南彎起眉眼:“是,不過性格像阿也多一些,這樣更好。”

“那倒是。”程億慈笑了,“我非常欣賞阿也。”

她在知道宋湜也身份的時候就做過假設,也許宋湜也會把見過面的事情告訴祝京南,強行打造一個母子團聚的機會,但是她沒有,宋湜也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她能敏銳地感知每一個人的選擇背後的動機,甚至預想到之後的步驟。

程億慈知道今天和祝京南見這一面在所難免,宋湜也也知道,她創造了一個讓彼此都不至于太尴尬的氛圍,更能讓他們之間有溝通的機會。

車子停在醫院的地庫裏,程億慈并不着急下車,她望着空曠寧靜的車庫,聽見耳邊發動機的聲音逐漸減弱,這陣喧嚣歸于安寧,好像是許多年前的一陣飓風,裹挾着她的命運吹到大洋彼岸處,終于平靜下來。

她剛要張嘴,卻被祝京南搶先開口:“程老師,如果您想因為從前的不辭而別向我表達歉意,我覺得沒有必要,我有義務理解您做出這個決定。今天我們之間能有這樣交流的機會,已經非常難得,感謝您給我時間。”

闊別許多年的“母親”稱謂,他喊不出口,便和宋湜也一樣喊她“程老師”。

祝京南早已在心裏跟那段過往和解,但他不确定程億慈是否能和解,這一面在所難免,這一段談話也很有必要,至少下次再有機會見面的時候,他們不必像今天見面伊始這樣如臨大敵。

程億慈點了點頭:“你把我要說的都說了,那我也沒什麽可說的。你打破了我對你抱有的偏見。”

“這個應該感謝阿也。”

“我知道。所以還有一句話,我應該親口跟你說,祝你和阿也幸福。”

祝京南心裏翻湧的浪潮澎湃,但他盡然壓過,平靜而悅納地啓唇:“謝謝。”

謝謝你願意把我摘除你的陰影,謝謝你願意改變偏見,謝謝阿也每一次主動給出的機會,她無意間闖入他的人生,踏足了每一個重要的時間節點,幫助他重塑。

年少的祝京南并不懂得伴侶的意義,他認定愛人與婚姻到最後必然是一地雞毛。

宋湜也左右了這道判斷題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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