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失憶 周潮笙失憶了

第14章 失憶 周潮笙失憶了。

11月2日晚上八點十分,錦州市三級甲等大型綜合醫院,大廳。

一群白大褂神情肅穆地站在一塊,有的小聲交談,有的來回踱步,還有的探出頭去看。

“诶,你說今晚這人什麽來頭啊,怎麽把院長都驚動了?”坐在前臺的護士小聲地和同事耳語,目光掃視門口站着的那一群職稱特高的主任和院長,語氣中帶了點驚奇和八卦。

同事先和病人指路外科室在哪,再轉頭說:“聽說是京都來的,但具體是誰我不太清楚。”

護士挑高眉頭:“富家子弟?那這後臺是有多硬啊,大晚上的能把院長急得直接飙車過來,其他主任也是,平常錦州那些有錢人家出了點毛病請他們動手術就跟請神仙一樣難請的很,那會兒大把大把的鈔票送,也沒見他們像今天這樣積極啊……”

她還想說些什麽,肩膀卻被人拍了一下。

“病人八卦也就算了,你們在工作崗位上還八卦像什麽話?”

護士轉頭,發現是護士長後,有些悻悻地說了一聲我錯了宋姐,下次不敢了。

護士長搖搖頭,轉頭問坐在旁邊的短頭發姑娘:“小鐘,給手術科那邊打過電話了嗎?”

小鐘,也就是護士的同事,聽到護士長的問話,她忙說:“打了,綠色通道已經準備就緒。”

“行,那你們接着忙。”臨走前,護士長瞥了眼護士,語氣帶着點警告:“小艾,平常你八卦兩句我不會說什麽,但這次十分特殊,你不要再亂打聽一些你不該知道的人和事了,聽到沒有?”

小艾撇撇嘴,不情不願地哦了一聲:“知道了知道了,宋姐你也快去忙吧。”

送走人後,小艾有些不爽地說:“擺什麽架子,不過是家裏有點臭錢罷了,還真以為是自己能力大當上的護士長啊?”

一旁的小鐘勸道:“好啦好啦,你小點聲兒,這話可別被病人聽了去,人來人往的,要不小心傳到護士長耳朵裏,到時有的你好受。”

小艾哼了聲,雖然心底不太服氣,但她到底懂分寸,不再多說。

而距離她們數十米外的地方,也正在交談着這次事件的主人公。

“确定是京都的周家而不是錦州的?”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不确定地問。

“确定!不然你怎麽解釋院長也和我們一起等在這兒?”站在他身邊和他同級的中年人壓着聲回道。

“好吧,那他是周家的什麽人?”

“你最近兩個月不看新聞嗎?周家大少爺來錦州的事可不是什麽秘密。”

“額..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近醫院學校實驗室三點一線,還有評估和考核的事,忙的我頭大,哪還有什麽時間看新聞。”高瘦男子說。

“好吧好吧。”中年人左右看了眼,确定周圍沒人偷聽後,忽然壓低聲跟男子說:“梁子,咱可得把握好這次的機會啊,只要手術成功,審核評估這事兒就穩了。”

梁行堅眼眸一閃,說:“好。”

十五分鐘後,三輛警車圍着一輛救護車從主幹道上轉進醫院內。

很快,一個渾身流着血、陷入昏迷的青年被三個醫生從車上推了下來,擔架車的輪子在地面上快速摩擦滑動。

院長連忙迎上來:“病人情況怎麽樣?”

雖然情況緊急,但随行醫生面上還是保留着對院長的尊敬,言簡意赅:“不太好,全身多處骨折,金屬碎片紮進皮肉裏不說,腦袋還出血嚴重。”

聽完,院長一臉凝重:“小吳,不管用什麽辦法,一定要把病人給我搶救過來。”

吳青峰微微一驚,反應過來快速點頭:“好的,我知道了。”

說完,就邁開大步朝擔架方向跑去。

跟在院長後面的梁行堅和莫強主動請命:“院長,讓我倆也跟過去幫忙吧?”

院長掃視二人一眼,點頭:“梁醫生你去就行,莫醫生留下來。”

莫強微微皺眉:“院長,我臨床經驗在醫院內也算豐富的了,為什麽不行?”

院長沒有立馬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看了眼旁邊的梁行堅:“不是要幫忙嗎,還站在這幹嘛?病人的情況能讓你這麽拖着嗎?”

聞言,梁行堅不敢多待,臨走前看了眼好友難看的臉色,又在院長催促的視線下,邁開步往電梯處跑。

等人走後,院長才把視線轉到莫強身上,背着手,嘆氣:“強子,這次手術需要萬無一失,一旦出了什麽差錯,我們醫院是負擔不起的,而做手術的醫生更負擔不起,萬一人沒從手術臺上活着下來,你說這責任算誰的?”

莫強聽出了院長話裏的考量,臉色恢複了沉靜,卻帶着一絲複雜:“您這是把梁子往火坑裏推啊。”

院長呵斥了他一聲:“你這說的什麽話?!梁醫生資歷雖然比不上你,但人家臨床經驗遠高于你,這次手術交給他我很放心。”

莫強沉默,沒接這話。

二十分鐘後,四輛低調黑色的轎車停在了醫院門口。

從門口走下來的一行人,面色有着和院長一摸一樣的凝重。

“張院長,周…病人情況很嚴重嗎?”

院長面容帶愁,語氣卻不失恭敬:“很嚴重,目前在急救室裏搶救。”

為首的男人嘆了口氣:“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

院長默了兩秒,輕巧避過這個話題:“已經驚動京都那邊了?”

男人點頭,苦笑道:“能不驚動嘛,這麽大的事,全都在趕來的路上了。”

看出男人的緊張,張院長寬慰道:“別太擔心,會沒事的。”

男人默了四五秒,從喉嚨裏滾出一聲長長的嘆息,說:“嗯,希望如此,”

*

11月3日淩晨零點十一分,幾輛低調奢華的豪車停在了醫院外,從車上下來的人個個穿着非富即貴,均是一臉沉重和擔憂,仿佛每個人頭頂上都籠罩着一層揮之不去且晦暗深重的濃霧。

急診室門口。

男人摟着懷裏控制不住流淚的妻子,溫聲安慰道:“沒事的,別怕,我們的潮笙會沒事的….”

坐在走廊椅子上的其餘人盯着一直亮着紅光的手術燈,面上凝重又焦急,不斷在心裏祈禱着自己的侄子今晚能平安無事。

其中一名穿着唐裝的男子來回踱步,他看了眼憂心忡忡的大哥大嫂,又看了眼坐立不安的小妹小弟,還有其他幾個孩子,在內心底重重的嘆了口氣,那種不上不下的感覺就好像有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他的頭頂,随時會把鋒利的刀尖直直朝他劈砍下來。

他忍不住想,是不是他連累了潮笙?如果潮笙真的出事,他還怎麽有臉面對大哥大嫂?潮笙要是丢了性命,周家會不會因此而大亂?

周言青想的太多,以至于前來彙報情況的大秘下意識屏息斂聲,不敢再上前打擾領導沉思。

最後還是周言青注意到了他,朝他作了個手勢,大秘心領神會往醫院樓梯間走。

五分鐘後,樓梯口。

“查清了嗎?是誰幹的?”周言青陰沉着臉,問道。

大秘搖頭:“還沒有,兩個肇事司機一個當場死亡一個陷入昏迷,陷入昏迷那個半小時前剛醒就被壓着去錄了口供,什麽方法都用了,這人依舊堅持說是下雨天看不清路才不小心撞到大少的,警方那邊調取了他車上的行車記錄儀,發現他撞上大少車的那刻還及時打轉方向盤,所以司機維森才沒有受到什麽嚴重後果,再加上他沒有酒駕,因此構不成犯罪….”

“而真正造成致命傷害的是那輛大卡車,警方從死者身體裏查出酒精和類似興奮劑的藥物成分,臨死前,死者右腳還踩在油門上,我們合理懷疑這場車禍不像表面上那麽單純,于是我們順着這條線,查了車主手機上最近的賬戶流動和通訊記錄,但遺憾的是,一切正常,沒有大量收入也沒有可疑電話,簡直像是…..”

周言青接過話頭,語氣低沉:“一場計劃周密、蓄謀已久的謀殺。”

大秘沉默下來。

周言青輕呵一聲,眼底卻沒有什麽笑意:“給我繼續查,不管用什麽手段,我都要知道是誰害的潮笙。”

大秘恭敬地低下頭,應道:“是。”

走廊上,看着周言青離去的佝偻背影,幾個周家的子女都在心底不由地嘆了口氣。

也不知潮笙命裏是不是犯兇,周家數次危難皆落于他頭頂之上。

二十年前是這樣,二十年後還是這樣,不管周家給寺廟捐了多少個億,給貧困地區捐了多少錢、行了多少善,都無法阻止這命定不堪的劫數。

“潮笙哥會醒過來的吧?”一個十八九歲的男孩看着急診燈,雙手揉搓,惴惴不安地問。

“會的,一定會的,老天會保佑他。”比他成熟一點的年輕女人盡力穩聲回道。

站在女人旁邊的英俊男人默然片刻,柔聲安慰:“嗯,小菁說的對,潮笙一定會沒事的。”

話是這麽說,可這個常年身居高位的上位者眼裏卻凝着一層化不開的雪霜。

坐在椅子上的三個大人沒有參與到孩子的話題中去,而是擡眼看着一直站着的那對夫妻,心底的沉重感愈加地濃烈。

七小時後,手術燈終于轉綠。

急診室的門向兩側緩緩推開,作為主刀人的梁行堅帶着一臉疲憊和放松從手術臺上走了出來。

站在門口等了一夜的周家人見到他,就跟見到救命主一樣,紛紛圍了上來:“醫生,潮笙怎麽樣了?”

“醫生,潮笙沒事吧?”

“醫生…”

梁行堅認出了這群人裏的好幾個,全是上過報紙雜志和電視新聞的大人物,其中還有一個是他行業內難以見到的頂尖人才,他曾經拜讀過對方好幾十篇學術文獻和著作刊物,談起這位獲得的學術成果,怕是幾頁紙都不夠寫清楚。

一下子見到這群人,梁行堅有些誠惶誠恐,緩了好一會兒,才從這些人急切擔憂的聲音中快速回神,溫聲道:“請放心,令公子已脫離生命危險,一會就可以轉入病房休息。”

聽到這話,所有人提了一整晚的心才重重落下。

人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謝謝醫生,您辛苦了。”

梁行堅有些受寵若驚,但面上維持鎮靜:“不辛苦,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等醫生走後,周淵博攬着脫力又激動欣喜的妻子,轉身對周家其他人說:“諸位,辛苦你們陪在這等一晚上了,快回去歇息吧,這裏有我和曉薇看着就行。”

其他人也不推阻,點點頭說:“行大哥,那我們就先走了,潮笙醒了的話你記得打電話告訴我們一聲。”

周淵博點頭應下。

11月3日中午十二點四十二分。

昏迷不醒的周潮笙終于從噩夢中驚醒過來。

他看着周遭白色的天花板、牆壁、床單,以及持續運轉的精密儀器,再看向坐在他病床前趴着睡的女人後,陷入一陣茫然之中。

我是誰?她又是誰?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因他的動作,本就睡不好的賀曉薇立馬被驚醒過來,看着醒過來的兒子,她還來不及面露驚喜,就聽到人問:“你是…?”

賀曉薇如同兜頭被人潑了一盆冷水,顫栗不已。

“什麽…小笙,你不記得媽咪了嗎?我是你媽咪呀…”

周潮笙眼裏劃過疑惑,然後搖了搖頭:“我記不起來了….”

賀曉薇整個人從頭涼到腳,她顫抖着手去按病床旁的按鈕,瘋狂地按動,仿佛遇到了什麽極其可怕的事情一樣。

不久,大概兩到三分鐘,好幾道腳步聲就從門外傳了進來,四名醫生和兩名護士魚貫而入,緊随其後的還有她的丈夫周淵博。

周淵博一進來看到妻子驚恐不安的神情就感到心頭不妙。

果不其然,只見賀曉薇白着一張臉說:“淵博,潮笙他不記得我了….”

衆人聞言,俱是一驚。

醫生們紛紛圍上前去給周潮笙做全面檢查,問了幾個常識問題确定對方并沒有丢掉基本的判斷能力後,才建議人去拍個腦CT,得到家屬同意後,幾名醫生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用輪椅推着人往腦部科室走去。

半小時後,檢查結果出來。

白紙黑字上顯示——

周潮笙腦震蕩,喪失了全部對人和事的記憶。

除了記得這裏是醫院和一加一等于二外,其他人他誰都不認識,就連他自己的姓名都給忘得一幹二淨。

一天之後,周潮笙的病房內陸陸續續來了很多看望他的人,有圈內的少爺小姐,有業內的合作夥伴,有七大姑八大姨,總之什麽人都有,幾乎華國大半的社會名流和精英人士全部朝錦州這個城市飛了過來。

病房裏堆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籃和慰問品,就連病房門檻都快被人給踏破了。

直到周潮笙有些不耐的時候,周淵博才停止了“靠熟人來探望從而刺激周潮笙記憶”的這一行為。

不過三天,周潮笙徹底失憶的事情就傳遍了京、滬、港三圈,經有心人大肆宣傳後,這事情被炒得沸沸揚揚,幾乎到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地步。

而身在錦州的江原野,第一時間就收到了這個消息。

彼時他正拿着酒瓶和人對吹,聽到這個消息,沒忍住笑出了聲,喉嚨還灌着烈酒,這一反應當即把他嗆得咳嗽不停,卻又因消息的離譜程度,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他笑得快停不下來,可又想到自己在應酬,偷偷地擰了自己一把肉,逼着自己收住了笑,對着商業夥伴說了聲抱歉。

商業夥伴正是他此次合作的公司負責人。

國貿總經理。

對方似乎早有耳聞自己和周潮笙之間的恩怨仇恨,一臉見怪不怪。

笑夠了,江原野繼續把之前還沒喝完的白酒喝幹淨,然後哐當一聲放到桌面上,對着經理笑道:“我喝完了,咱可以談項目了吧?”

總經理一臉難色,良久,他才把總部通知的消息告訴江原野:“江總,十分抱歉,我們決定終止與您的合作了。”

聽到這個消息後,江原野的腦袋短暫的空白了好幾秒。

胃裏辛辣的酒精如同一團熾烈的火焰不斷燒灼着他,令他感到惡心的同時,又不免心涼。

“你說…什麽?”

他又問了一句為什麽。

總經理低垂着睫,有些不忍,随後他嘆了口氣說:“您知道的,和遠航對着幹向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況您….”

惹的是遠航的大老板,周潮笙。

他沒有說出這句話,可江原野卻偏偏聽了出來。

後者沉默良久,不知想了什麽,低低說了一句:“你走吧。”

總經理看了好幾眼江原野,知道對方現在情緒不太對,為了避免惹火上身,他帶着自家助理馬不停蹄地溜出了包間。

随後,江原野招手把自己帶來的助理和秘書也給請了出去。

過了五分鐘,站在門外惶恐不安的助理和秘書赫然聽到包間裏傳來東西砸地的刺耳巨響。

随即,一道憤怒且帶着狠意的聲音傳出:

“周、潮、笙!”

一字一句,仿佛從牙縫裏蹦出來一樣,帶着咬牙切齒的厭惡和不滿,再次将桌面上所有的一切掃蕩下去。

丁零哐當….

不知過去多久,包廂才重新歸入平靜。

咔擦,門打開了。

從裏頭走出來的青年帶着一身戾氣,打電話給他們的另一個老板高則銘。

“出來,老地方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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