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pilogue
第三十二章 Epilogue
所以,我就是這樣到達西柏林的,在一輛救護車上。有很長一段時間人們不知道我的名字,我也不想告訴他們,怕他們遣返我。這是一種無效的掙紮,霍恩斯比知道我是誰。他到西柏林來看我的時候,牆已經真真切切地建起來了,四十多公裏的邊界,起先是鐵絲網、警告牌和欄杆,有不少可以跨越的缺口。在接下來的一年裏,磚牆砌起來了,加高,然後再加高,布下地雷,還有防止汽車沖關的Z形通道。
我始終不知道安德烈最後說了什麽,他沒有再醒過來。彈片割開了大動脈,醫生搶救了一個小時多一點,在淩晨一點前後宣布死亡。葬禮在布裏斯托舉行,官方說辭是“滑雪事故”,為了預防家屬要求驗屍,很快就火化了。他的名字是卡爾·梅森,我是十幾年之後才知道的,那時候我在檔案裏挖掘安德烈的蛛絲馬跡,試着把他的人生拼湊出來。卡爾·梅森,聽起來那麽普通,就像你的好脾氣鄰居。我還是喜歡稱呼他安德烈,我們第一次在柏林見面的時候,這是他給我的名字。
至于倫敦,我偶爾會去,但我不住在那裏。1962年,我搬到蘇黎世,在那裏為西德聯邦情報處招募線人,主要是往來歐洲和中東的商人。在那裏,我的名字是“安德烈”,這是一個我能演好的角色。一個紀念碑,只有我一個人會去祭掃。我所有的面具都來源于第一個,來源于“麻雀”咖啡店裏的陌生人。
伯恩斯坦太太目前在柏林獨居,她的女兒在美國工作,是個建築師。兒子在商場推銷家用電器,我想。我不确定,我最後一次見他們是在1978年。
對了,我不知道你剛才有沒有反應過來,安德烈·奧爾洛夫的兒子,就是菲利克·奧爾洛夫,代號“信風”,軍情六處的雙面間諜。小奧爾洛夫一度是克格勃的倫敦情報站站長,出賣了整個英國諜報網。莫斯科一直到牆倒下的那一年才發現他的秘密勾當。你可以說這是個巨大的笑話,我稱之為報應。
自1990年以來,我每年夏天都會去柏林一次,拜訪我父母的墓。後來我在不遠處買了一處墓穴,給漢斯。我沒有他的照片,也沒有任何稱得上紀念品的東西。石碑上刻着他的名字,“漢斯·沃格爾,摯愛的兄長”,如此這般。我希望我自己以後也葬在那裏,到那時候,我才會重新成為萊納·沃格爾,那是我最後的角色。
你看,快到午夜了,講故事很容易打發時間。和我一起到露臺上去,我想看看新年煙花。我們似乎提前喝掉了不少慶祝元旦的酒,這可不太好。我不能相信2000年已經來了。在我心目中,這是科幻小說裏才有的年份。我的世紀過去了,這是你的世紀,如果你們非要搞砸它,犯些屬于你們自己的新錯誤,不要再犯我們的。敬拆掉的牆和沒有逃出來的人,新年快樂。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