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剎那怦然間（一）

第17章 剎那怦然間（一）

第二天清早， 盛雪頂着黑眼圈工作。

李導見狀打趣她，是不是昨晚看比賽到很晚，興奮得睡不着。

盛雪只是笑笑。

她昨晚回到房間， 收拾行李，洗漱，一氣呵成。

只是躺在床上以後卻翻來覆去睡不着。

本來能看比賽， 她是興奮開心的， 懷着這樣的心情到觀賽區， 可當于霜他們出現， 她心中的熱情被疑問、好奇所代替。

看比賽時，她思緒總是飄忽不定，明明最喜歡的比賽就在面前， 可她卻意興闌珊。

後來林旭東回來了， 她的心才落下。

就很奇怪，見到他的那一刻，莫名覺得安定。

或許是因為，她從未見過他驚慌失措的樣子， 他從來從容不迫，不疾不徐。

再之後， 範明遠、賈思成、羅子軍出現， 仿佛修羅場般的碰面。

她遵從本心， 把林旭東拉離那個詭異的場合。

那氛圍， 盛雪再也不想經歷第二次。

林旭東把她送到宿舍樓， 她在上樓的時候意外聽了個牆角。

二樓的走廊是開放式， 她拐彎往房間走時， 原是想看看林旭東走到哪了， 卻瞥見樓下的範明遠。

他們對話的聲音其實不大， 奈何夜太靜，她聽了個全。

她不敢露面，也沒有過多停留，很快就回到房間。

之後林旭東跟範明遠是否還有別的交流，她無從知曉。

這個夜晚，太多意外。

難以入睡的盛雪，半夜從床上爬起開電腦，抱着電腦搜索一晚上“林旭東”。

能搜到的詞條少之又少，其中與林旭東本人對應的約等于零。

唯一搜到的，是八年前一場冬季兩項比賽事後報道的參賽成員名單，裏面有林旭東、于霜、邵俊力，還有其他已經淡出大衆視野的運動員。

她執着于找那場比賽的視頻，可惜，沒有找到。

盛雪站在雪地間，身邊都是同事，導演在安排任務。

口袋傳來震感，她摘下手套，拿出手機。

是采集部同事發來的消息：才看到你發的消息，你要的視頻，我今天幫你找找，但不一定能找到，畢竟時間有些久遠。

昨晚在網上搜索半天無果，心中放不下，半夜給采集部的人發消息，問人家能不能幫忙查資料，好半天等不到回應還想着再問問，才發現那時已經淩晨兩點，人家早睡下了。

現在得到回應，心事總算能放一放。

盛雪連忙回複：謝謝。

“打起精神來，”李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今天冬季兩項運動員們訓練短距離，按照之前分配好的，各自跟人，有問題對講機聯系，手機也記得保持通暢。”

盛雪看了眼，準備行動。

“盛雪，你跟我。”李導把她喊住。

李導和盛雪去跟男子成年組短距離。

路上，李導問她：“聽說昨天跟你對接的人，是滑雪場唯一一個擅長冬季兩項的教練？”

盛雪點頭：“嗯。”

何止是擅長。

李導笑着看盛雪，問道：“你雙板好像玩得不錯，能比嗎？”

“那肯定是比不了的。”

在知道林旭東是冬季兩項運動員之前，她還有信心跟林旭東比一比，無論是雙板、單板、自由式，她都掌握得不錯。

但拼冬季兩項，她真不行。

“不要謙虛。”李導不信她。

盛雪解釋：“真不是謙虛，我對冬季兩項只是喜歡，平日也只能練雙板，射擊從沒真正上手過，所以沒法比。”

“也是。”這麽說李導能理解。

冬季兩項除越野滑雪外，還有射擊，射擊需要專用槍，連運動員平日的訓練裝備都是有專人保管運送，她沒有正規渠道，是不可能接觸到的。

李導又笑，指着前方，順着看去，能看到在做熱身準備的運動員們。

“不過你現在能有機會嘗試了，咱們可是正規對接，你有特權體驗，可以摸槍，”李導說着，突然放低聲音，“這也算是參加咱節目的好處吧，算是以公謀私？”

說完，李導人笑了起來。

他的玩笑，有時候盛雪真招架不住，說得她心虛，好像還真有那麽點以公謀私的意味。

“哎，一會讓那個教練指導你啊，”李導繼續，像是想到什麽，又湊到盛雪身邊問，“那教練真擅長？他碰過？”

盛雪佯裝不知：“應該吧。”

心裏想：是肯定。

導演說：“那他有門路啊。”

他們說着話，正好看見林旭東從另一個方向走來。

林旭東穿着黑紅色滑雪服，拉鏈拉到最上方，正好卡在下巴處。

他左右活動着脖子，看想來有些疲憊。

導演二話不說往他那兒走，出聲：“小夥子，早上好啊。”

林旭東認出人，昨晚領導說有比賽時，李導就在旁邊，他們有見過：“你好。”

他說完，又對盛雪點點頭，也算是打個招呼。

盛雪颔首。

“這是盛雪，你們昨晚應該已經認識了。”李導對林旭東介紹着。

林旭東掃她一眼，語氣很淡：“嗯，認識。”

不過不是昨晚。

“她想體驗冬季兩項，你能帶帶她嗎？”李導熱情地幫盛雪請示。

“想體驗？”林旭東想起集訓這事兒剛定下來的時候，盛雪第一時間給他發消息。

他眼裏藏着笑意：這就安排上了？

盛雪裝傻。

李導以為林旭東在打量盛雪，不确定她好不好帶，李導立刻說：“盛雪滑雪技術不錯，主要是沒摸過槍，想體驗體驗射擊。”

林旭東沒說話，李導繼續說：“而且她很喜歡冬季兩項，平時也一直都有關注冬季兩項，是冬季兩項鐵杆粉絲。”

“哦。”林旭東這一聲，哦得意味深長。

盛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她老底都要被李導掀光了。

當初林旭東提議教她越野滑雪時，她聽了萬教練的話，刻意避開冬季兩項的話題，她還佯裝不懂越野滑雪是什麽。

現在，李導說她是冬季兩項鐵杆粉絲，這不就是打臉嗎！

盛雪一副想哭哭不出來的表情，林旭東收入眼底，嘴角微彎，覺得她有些好玩：“那是得好好體驗。正好有機會，也有備用的槍支，可以嘗試一下。”

“林教練，她這種沒有基礎的，你應該可以教吧？”李導說得隐晦，主要是擔心林旭東沒有專業人士來教靠譜。

“可以，”林旭東的語氣很堅定，李導剛松一口氣，又聽他說，“不過很多年沒碰了，可能會手生。”

聽他說話，李導的心跟坐過山車一樣，忽上忽下。

琢磨着，這個教練看上去好像不太靠譜，要不還是找冬季兩項的運動員來教吧？

林旭東的視線落在盛雪臉上，問道：“介意嗎？”

盛雪搖頭。

她當然不，甚至開始好奇，他射擊的時候會是什麽樣子。

李導一臉懵，也不知事情怎麽就定下來了，等他回過神來，盛雪已經跟着林旭東前往靶區。

盛雪走在林旭東的左手邊，本是想等他問她，可他一直沒開口，似乎對她是否喜歡冬季兩項這件事情并不驚訝。

她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林旭東扭頭看她，知曉她說的是哪件事：“嗯。”

肯定是了。

昨晚他提及比賽的時候，還對她說，她會喜歡。

當時她沒明白，現在知道了。

“什麽時候？”她什麽時候明确表示過自己喜歡冬季兩項嗎？

“很重要嗎？”他反問。

盛雪一時不知怎麽回答，什麽時候，這一點好像确實沒有那麽重要。

“所以你是因為這個才改變心意的？”林旭東看向她。

盛雪搖頭：“萬教練把你微信推給我之前，跟我說你擅長冬季兩項，我承認，這一點很吸引我。但是就算他沒來找我，我思考的結果也會是答應，就像我那天回答你的一樣。”

她喜歡挑戰，而林旭東恰好是那個激起她興趣點的人。

林旭東一笑。

盛雪撇嘴，又問：“知道了也好。我好幾次都想問你冬季兩項相關的事情，每次都要憋回去，現在不用了。”

“因為老萬？”

“這你也知道。”

林旭東很無奈。

不止萬元宏，張高軒、封瑗亦是如此，在他面前總是有所忌諱。

他雖然會在意，但真沒到草木皆兵的地步。

“真的不能提嗎？”盛雪試探性地問。

“你覺得呢？”林旭東被她好奇又小心翼翼的樣子逗樂了。

盛雪搖頭。

當然不是如此。

她一直諱而不談的，從來都不是他避諱的。

也不是大家想象中那種，每提一次冬季兩項，仿佛就是在他傷口上撒鹽。事實是，他可以自己療傷，也從不需要遮掩。

林旭東竟然覺得欣慰。

平日裏他強調多次，身邊的人還是謹慎過頭，他無可奈何，可畢竟他們的初衷是為了他好，既是關心，也就不好再說。

久而久之，他也就習慣了。

可盛雪，她好像不太一樣。

林旭東看到盛雪一臉認真，專注地盯着他：“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相信我，我說的都是真的。”

他倏然擡手，在盛雪頭上揉了揉。

動作過于自然。

沒經過思考。

兩個人都僵住了。

盛雪瞪大眼睛，很是無措，不知該看哪兒。

他剛剛，摸她頭了？

是無意識的吧，沒有別的原因，肯定是。

她要不要說點什麽緩解尴尬？算了算了，她怕更尴尬。

林旭東難得尴尬，收回手揣口袋，揣了兩次才揣對位置。

他剛剛怎麽就鬼使神差伸手了呢？

以前隊內的隊員都比較親近他，大多拿他當哥，他覺得他們表現好的時候就會這麽做。

但是，他跟盛雪沒到那份上才是。

這動作是不是過于親昵？

他是不是需要解釋一下？